但是現在什麼都變了。
比起現實的這些變化,最重要的其實是人心。
沒有什麼能變化的過人心。
時間會越來越讓你看清一個人。
李炎飲盡了那試過毒的酒,放下了杯子。
繼續打起拳來。
他讓那酒緩緩的滑進喉嚨。
而後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
一般般的酒,顏問之有時賞給他的酒都比這強。
也不知道夏淮明一個曾經的皇帝如今卻要喝這種酒是什麼心情。
不過越是這樣,李炎就越覺得可疑。
也許,夏淮明是下定決心不想要在喝這種酒。
他想要回到曾經那種永遠能喝道全天下最好的酒的感覺……
李炎的拳頭停了下來,回頭看着桌子上的那壺酒。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夏淮明必然從他這裡下手。
因爲他掌握着亓玄國最大的兵力。
莫不是……李炎眯起了眸子。
關於利益,他永遠都是往最壞了想去。
夏淮明想要灌醉了他,拿兵符……
李炎沒了打拳的心思,走過去坐下,皺着眉頭看着在陽光透光樹葉留下斑駁的痕跡。
他定然是想全了這種事情。
夏淮明還敢來找他就說明料到顏問之會相信他。
他已經像顏問之說明白了一切,倘若再書信,就必定會讓顏問之懷疑他另有企圖。
他跟隨顏問之十二年,卻未必比得過他和夏淮明的關係。
李炎嘆了一口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正正經經的和夏淮明拼酒他真是不怕的。
小壺眼睜睜的看着夏淮明由小巷回了房間。
他一直在這裡看着啊。
夏淮明什麼時候出去的?
他還看見午飯是李涵月端進去的呢。想起李涵月他就頭疼。
誰都看得出來他們關係有變化,哪有之前天下人傳說間那麼美滿。但是李涵月還是一如既往的纏着夏淮明,他就看見李涵月從夏淮明房間出出進進幾回了。一天也沒看到兩個人有多少空閒。
這他還怎麼有機會下手毒死夏淮明,再拖下去夏淮明就要動手了。
夏淮明回到房間,李涵月不出意外的坐在牀上。
“淮明,你去哪了?”李涵月看着他。
“出去走走。”夏淮明淡淡道。
“你離開行宮了。”李涵月很肯定。
“恩。”夏淮明點了下頭。
李涵月站了起身,想像以前一樣挽住夏淮明的時候,卻自覺地收回了手。
看着夏淮明坐回了牀上,她坐到椅子上。
喝了一口茶,才輕聲道,“淮明,我看到你去李炎那裡了。”
“恩。”夏淮明躺在牀上,淡淡的應了一聲。
李涵月猶豫了半晌,終於開口,“淮明,你是不想……”
“復國。”李涵月的話還沒說完,夏淮明已經開口。
李涵月的美眸瞬間睜大,被夏淮明這兩個字刺激的不知道說什麼。
因爲她認識夏淮明的時候,夏淮明和顏問之就是玩伴了,十幾年的兄弟啊。
她怔楞的看着閉着眼睛的夏淮明。
夏淮明忽然間開口,“覺得我很不齒嗎?”
李涵月搖了搖頭。“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夏淮明沒有在開口。
李涵月看着那張她愛過十幾年的面容,臉上竟然出現了笑容。
夏淮明肯和她說這麼重要的事情,就說明他還是在乎她的。
顏問之……
兩清了吧。
夏淮明如果要復國,從此他們便是敵人,不可能在回到從前。
她既然選了夏淮明,就要和他站在統一戰線。
屋子裡靜了下來,李涵月不在開口,靜靜的看着夏淮明。
其實這樣她也習慣了,她可以接受沒有錦衣玉食,沒有人服侍,只要他和她在一起就好。
碧城。
華雀走回去的時候,錦墨琉已經騎在馬上等他了。
“這麼急啊?”華雀吶吶道。
“我去邊關還是需要時間的,華神醫快些罷。”錦墨琉看了他一眼。
華雀點了點頭,走進屋子收拾他的藥材。
收拾到了最後,卻只帶走了他的藥箱。
沒用了,這些藥材救不來人命,留着還有什麼用?
提着藥箱費力的坐上錦墨琉的馬,錦墨琉立刻就一甩繮繩,馬兒嘶鳴一聲,向前衝去。
華雀感慨的看着路邊不斷後退的土屋子。
在這裡呆了些日子,還是有感情的,況且他在這裡見識了那麼多他救治不了的人死去,自然是難受的。
在心底嘆了口氣,看着斜前方的路。
再怎麼難熬,人還是要向前的。
枯藤譚。
沐崖側眸看了一眼馬蹄聲的方向。
隨後皺起了眉頭,收回眸子看着卜卜的背影。
卜卜一直看着那把絕陽弓,都不曾看過她。
她一直看着那弓上的人頭在一個一個減少。
顏問之停下了馬。
看着那棵巨樹,他能感覺到顧言的目光。
還有另一邊,沐崖的氣息。
他們都在這裡。
就算不見面卻還是互相牽絆着。
他的眸子有些黯然,抓着繮繩的手有些用力。
沉寂半晌,他調換馬頭,緩緩向後走去。
都不打擾也好,最好的狀態他不能打破。
最後他將馬停在了遠處的一個背風坡。
沐崖聽着馬蹄聲走遠,目光轉向顧言所在那棵巨樹。
其實,他們走到這一步,誰都怪不得。
不怪顏問之,她必須要嫁給顏問之是無可奈何。顧言也不會因爲這樣離開他,但是她自己接受不了。
也不怪卜卜,當初她既然選擇救卜卜,就不會後悔。倘若那個時候她沒有救卜卜,如今應該是後悔的。
在這之中,最無辜的就是顧言。
所以她纔會覺得虧欠了顧言那麼多。
如果可能,她當初定然不會再遇上顧言。
或者說,從最開始就讓他死心,就不必耗到如今,耗到每個人都痛苦。
他當初返生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是來取龍錦的性命。
可她現在在做什麼?
龍錦消失了很久很久。她沒有去找,一直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想看他怎麼樣、
顧言淡漠的目光從顏問之離去的方向收了回來,他也許是該殺了他的。
但是他不想那麼做,他不知道爲什麼。
也許是因爲徹底放下了,不去碰關於她的任何事情。
也或許是……不敢碰。
他放不下,過不去這個坎,纔會一直呆在這裡。躲避世俗。
沐崖伸手拿起了絕陽弓,卜卜的目光跟着絕陽弓,卻始終沒有看她。
“卜卜。”她喊了一聲。
卜卜轉過頭,小眼睛看了她一眼。
“你在看什麼?”
卜卜衝她眨了眨眼睛,又繼續看着絕陽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