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
顏問之他們剛剛用過午膳。
碧城裡他們可能是唯一沒有感染瘟疫的人了。顏問之帶過來的太監宮女都感染了兩個。
華雀用膳的時候,都擔心廚子已經被感染了。
“我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真是不知道。”華雀嘆了口氣。
錦墨琉的目光轉過頭看着顏問之。
華雀已經說明白沒救了,真的只能等死了。顏問之卻遲遲不願讓他們面臨死亡,一直等着。
“皇兄,墨箴亡了,你怎麼看?”錦墨琉不在瘟疫這個問題上過多停留,他勸不動顏問之。
“什麼?”顏問之偏頭看了錦墨琉一眼。
“皇兄沒有想法嗎?”
“墨箴全國感染了,無能爲力,順其自然吧。”顏問之淡了一口氣。
一瞬間天下就要死去三分之一的人,想起這個龐大的數字,顏問之的確是難受的。
那麼多何其無辜的人,突然間就要面臨死亡了。
那其中還有那麼多新生兒,*。他們還沒來得及感受這個世界的繽紛,就只能離開了。
“皇兄,動手吧,墨箴既然能感染一個國家,就說明這個瘟疫是止不住的,只是碧城感染的比較慢,如果現在不動手,由下一個城市瘟疫了就完了。”錦墨琉的語氣認真了起來。
墨箴不可能沒有采取過手段,一定是隔離了,這樣的情況,都是全國感染。
碧城不可能倖免於難。
只是慢了一些而已。
“是得小心點。”華雀點了點頭。
墨箴的事情不能小看,碧城這只是暫時的情況,也不是說不感染,只是感染的比較慢,顏問之調過來的士兵已經感染了幾批,跟過來的宮女和太監遠離瘟疫區還事感染了幾個。
“離開吧,碧城全部都是瘟疫,說不準我們現在吸得空氣裡都是病毒。”華雀嘆了一口氣。
他這句話是說給顏問之聽得。
他已經年過半百,黃土埋到了脖子。也沒什麼牽掛了,無所謂生死。何況他作爲百姓口中的一代神醫,終究治不了瘟疫,是愧疚的。
不能救死扶傷是他的遺憾。
“皇兄,華神醫說得對。我是修煉了十幾年,身體跟你們不一樣,華神醫常年與藥草爲伍,身體有了抗性,你不一樣,這裡對你來說太危險了。”錦墨琉點了點頭。
顏問之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碧城危險,也知道他要照顧好自己。
但是他狠不下心。
一把火燒了所有。
那都是他的子民,是他能力不夠救不下的子民。
顏問之還是下不了決定,他起身走到了屋外,靠在了土牆上。
登基這麼多年真的沒有這樣的時候,猶豫不決,下不了決定的時候。
錦墨琉呆在屋裡,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逼他,得讓顏問之自己想通。
顏問之是一個仁君,就算對官臣如何,但是他對百姓是真的愛護。凡事都是以百姓爲準,讓他下這樣的決定,着實是有些爲難了。
祁峰山。
沐崖在練功,卜卜靠在絕陽弓上。
沐崖轉過頭,微微眯起了眸子。
自從絕陽弓上的人頭開始減少以後,卜卜就好似突然間喜歡上了絕陽弓。
她時常能看到卜卜在絕陽弓那裡,不來纏她。
她也沒有怎麼在意,全心全意練功。
腳下的一片雪都被震飛了以後,沐崖喘了口氣,跑過去看着卜卜。
卜卜看了她一眼,小眼睛又回到了絕陽弓上。
沐崖拿起了絕陽弓,手指拂過上面的人頭,又少了十七個。
這些人頭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減少,並不是一瞬間全部消失的。
她嘆了口氣,皇弒龍又要出來作亂了。
顧言一直留在枯藤譚。
明明說好兩不相欠,從此天涯一方。
可是就是放不下。
明明顧言的法術不差,但是她總會想到皇弒龍傷了顧言。
做夢的時候也會想。
沐崖放下了弓。
這祁峰山只有她一個人,所以東西都是隨便放的。
這把弓就隨便扔在了木屋外,不會有人來拿,也不會有人帶的走。
眸子忽然冰涼的掃向山下,“誰?”
一衆黑衣人忽然間出現,跪在了他的面前。
沐崖皺起眉頭,“幽冥宮的?”
“羅剎皇,這是我們宮主給你的。”領頭的黑衣人氫上一方絲帕。
沐崖的眸光一閃,沒有接,“還有什麼?”
“沒有了。”
“沒有帶容器來?”
“我們……宮主去了。”黑衣人頓了一下,才垂下了頭。
“去了?”
沐崖處在祁峰山,不理世事,她不知道外界已經到了怎樣的情況,怎樣的天翻地覆。
她想不到墨亦軒會死,淡淡道,“去哪了?”
“我們宮主死了。”
沐崖的眸子有片刻的恍惚,就好像看到了當年墨亦軒的樣子。他帶着一張面具給她演的一出出戲。
她當真沒有想過墨亦軒會死,墨亦軒那麼料事如神的人,不可能不要她的命,就那麼死了。
不然他當初就不可能用了千蓮碧葉芝救她。
“什麼時候的事兒?”
“五天前。”
“怎麼死的?”
以墨亦軒的法術,能與之做對手的,可能只有她,顧言,皇弒龍。
皇弒龍去了墨箴,不可能,他不可能離開枯藤譚。墨亦軒去了枯藤譚?
“墨箴皇宮起火,宮主沒有出來。”黑衣人雙手始終擎着那絲帕,低着頭。
他不用明說,沐崖已經懂了。
那火是墨亦軒放的。
她不知道墨亦軒爲什麼要燒了墨箴皇宮,也不知道他怎麼會在墨箴,但是她知道,是墨亦軒自己縱的火。
沒人能這樣殺了他。區區火災他又怎麼可能跑不出來?
沐崖伸手接過了那方絲帕。
沒有想過,墨亦軒死了還念着她。
那絲帕裡有一張紙,他攤開。
上面有墨亦軒力透紙背的字跡,只有六個字。
‘諾兮,常觀此錦’
沐崖眉心蹙緊,她如何都想不到墨亦軒會跟她說出這樣的話。
這絲帕是當年墨亦軒要送她,她沒有收的。絲帕是由特別的材質製成的,不溶水。
永遠都融不進水裡。
當年她就知道墨亦軒的意思,所以她沒有收。
這世上的絲帕都是能夠溶於水中的,唯獨這一方。
墨亦軒是想告訴她,有些人他可以愛上這世上任何一個人,但是就是不能愛上她。沒有理由,不是因爲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