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者雖然隱居多年,但對鬼族之中的事情卻瞭如指掌,之前偶然見過伏隱,他還記得那時候,這名年輕氣盛的男子一身的傲氣,他的眉眼處盡顯自信與風采,好像天地萬物盡能在他掌控之中。
而且,他竟是比老族長更加的深厚老道,雖然面上是笑的,可是卻將自己的心思藏得最深。
那時候,他就知道少主這些年在江湖之中鮮少遇見對手,除了夜凰魔君,他也算是順風順水,一路將鬼族推至鼎盛。
而今日,竟是沒有在他的臉上看見那種胸有成竹的淺笑,反而有種淡淡的不安。
伏隱深深吸了口氣,那精緻的眼眸微微垂下,然而眼前的這位老者是他父親的心腹,應該沒有什麼話不能與他說的。
“前兩日,我遇見了聖女教的人,隨後便覺得渾身不自在。”
“哦?少主覺得哪裡不適嗎?”
伏隱眉頭一蹙,擡起眼來看向前方的風景,“我好像被抹去了某些記憶,回來之後便覺得族中太多的事情有古怪。而他們……似乎有意隱瞞什麼,所以我纔來問問長老。”
眼前的老者思索了片刻,隱瞞?
“少主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事情?”
“比如禁地之中的一口水晶棺材,裡面躺着的女子說是我選的夫人,可是我爲何要選個死人做夫人?還有夜凰魔君這兩日命人大開殺戒,揚言要我交出某個人,只是我不曾記得自己招惹過他。”
原來如此,他是忘了,忘記了一個人。
只是聖女教爲何要抹去少主關於那名女子的記憶?
“少主,既然忘了就忘了吧,何必追究呢?族中的人也都是爲了族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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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衆人都覺得因爲那名女子的出現,讓少主變得越發感情用事,所以纔會齊齊隱瞞這個人。況且,那名女子本來就不是鬼族中人,讓她成爲夫人,讓衆弟子和長老唯她馬首是瞻,想必衆人心中也難以信服。
老者能理解,讓少主徹底忘記這個人,是最好的選擇。如此一來他又能變回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領導者,只是,事情卻不知會不會如此順利。
“可是我現在一點也不好。”
他覺得心中總有一塊牽扯,讓他緊繃着神經。
實在太不喜這種感覺,有人在自己的身上動了手腳,卻還要假裝不知道。
而且該忘記什麼,這應該是由他來決定的,而不是由別人!
伏隱緊緊地盯着眼前的老者,看着對方臉上那淺淺的笑意,知道自己今日是得不到什麼答案了。
“我知道長老是擔心打破族中的平衡,那麼,今日就打攪了。”
眼前的老者緩緩捋了捋鬍鬚,看來少主明白,既然已經隱退,他就不會再插手族中之事,如今自己與世無爭,若是多嘴給族中帶來麻煩,這清淨日子就結束了。
“對了少主,正好屋子裡頭有老夫自己釀的陳年老酒,就放在牆角之下,少主帶一罈回去好解解憂愁。”
“多謝,只是我現在……沒有那個心情。”
“少主不嚐嚐,怎麼知道沒有驚喜呢?”
不想身後的老者再一次開了口,伏隱輕嘆了口氣,盛情難卻,“那就多謝長老了。”
他在那老者的目光中走進了屋子,果真在牆角處看見幾罈子老酒,靠近之後,那淡淡的酒香已經幽幽的銀面飄來。
這男子緩緩蹲下身子,擡起一罈美酒時,目光卻敏銳的注意到角落裡藏着一把老舊的鑰匙。
他眼中一閃,外頭已經傳來了那老者的聲音。
“少主找到了嗎?”
“……嗯。”
難道,這是他要給自己的東西?
伏隱快速的將那把鑰匙藏入了袖中,他回到屋外,前方的老者面帶笑容,“希望少主會喜歡這酒,飲下之後解憂排難。”
伏隱看着老者那深沉的眼眸,隨後微微頷首,“多謝長老。”
一陣笑聲傳來,那老者已經背過身去,開始整理着自己帶回來的柴火。
……
鬼族之中,安靜的屋子裡。
伏隱看着眼前這把已經生鏽了的古老鑰匙,只覺得這形態似乎在哪裡見過。
長老曾經是父親的心腹,而自己的屋子裡沒有任何的密室,難道……
他的眼中劃過一抹光亮,一陣清風拂過,屋子裡哪裡還有這名男子的身影。
那個封閉了多年的院子,此刻在夜色之下盡顯陰沉清冷。
拱門上掛滿了厚重的蜘蛛網,隨處可見灰色的塵土。耳邊傳來了烏鴉不祥的叫聲,在這寬闊無人的院落裡迴盪着。
他無聲的腳步緩緩跨入,伸手撥開那些阻攔他視線的蛛網,這間熟悉而又陌生的院子,讓他的腦海中不由得記起了那遙遠的回憶。
他從來不曾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父親也從未提起過,但他卻知道,父親深深的愛着一名女子,但一定不是他的母親。
兒時,父親也不讓自己來這座院子裡玩耍,所以那時候,他總是站在拱門之外,看着父親站在他的書房窗前,不知在看着什麼出神。
後來父親便病了,他的武功登峰造極,居然就那樣一病不起。
還記得那時候族中的醫師說,父親得的是心病,什麼樣的心病能夠讓這樣的高手臥牀不起?
他似乎自知時日無多,時常喚自己到他的榻前,說一些別有深意的話,而後叮囑自己,他日他離開之後,任何人都不得已再踏入這間院子。
而後來,父親突然消失了。
之後才知道,他拖着重病的身子,隻身前往聖女教,卻不知所爲何事。
他的屍體被送了回來,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可是奇怪的卻是,他的臉上竟是帶着笑。
父親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而伏隱今日纔想要去探究。
所以……這院子裡莫非還藏着什麼東西?
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這間簡單的屋子裡堆積着厚厚的塵埃,而一切就與當年一模一樣。
他的目光望向那張榻子,許久之後纔回過神來。
袖子裡的手緊緊的拽着那把鑰匙,在這間屋子內細細的尋找了許久,卻不見任何的密室暗格。
他靈機一動,當即退出屋門,去了那間曾經佇立着父親身影的書房。
空氣裡瀰漫着一股老舊的味道,他每一步都踩出了腳印。
目光落在最中央的那一副灰白得看不清楚的字畫上,再一瞥窗邊的角度。
當初,父親莫非是站在那個地方,望向這副字畫的?
他當即走到字畫前摸索起來,敲了敲那面牆壁,眼中立刻劃過一抹光亮。
這後方竟是有密室!
他伸出手去一把撕下這副字畫,掃掉了上頭附着的灰塵,一個細小的鑰匙孔立刻躍入眼簾。
只聽咔嚓一聲,當這把鑰匙沒入,整道牆壁一震,無數的塵埃從頭頂落下,轟隆隆,牆壁緩緩的移動,那一道縫隙漸漸擴大,一條漆黑的密道漸漸呈現在伏隱的面前。
他握住牆壁上的木棍點燃,這陰冷的密室格外幽靜,能夠聽見自己沉悶緩慢的腳步聲。
狹長的密道蜿蜒向內,直到底部視線能才漸漸擴大。
他的眉頭一蹙,這些是……
只見這間猶如書房一般的密室之中,地上擺放着許多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伏隱分明能夠感覺到,這些東西散發着神秘的力量,這種感覺就好像引魂瓶。
莫非,這些也是聖女教的寶貝?
父親爲何藏了這麼多,還不讓他知道?
他舉着手中的火把,很快注意到了對面的牆壁之上掛着一幅畫像,裡面竟是一名白衣女子。
第一眼,竟是讓閱人無數的伏隱都心生驚豔。
他忍不住往前靠近,認真的看着畫像上女子那絕世傾城的容貌,她的眉眼中帶着燦爛的笑意,那對眼睛猶如漫天的星辰,能夠裝載下整個世界的美好。
畫像之上還提着一行字,竟是父親所出。
能夠將這副畫像描繪得栩栩如生,彷彿這名女子隨時可能從這張紙上俏然的走出來,可見父親當時有多麼的用心,描繪着一筆一劃。
“南宮……馨?”
這是那女子的名字?
等等,南宮?
這個姓氏讓伏隱分外敏感,他緊緊地盯着她的面容,只覺得這張笑臉好像在哪裡見過。
明明這般的熟悉親切,好像曾經深埋過他的心中,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何時出現過這名女子的身影。
長老爲何要讓自己來這裡?難道只是想要讓自己見見父親埋藏在心中的這名女子?
伏隱疑惑的回過頭來,看着這張擺放得整齊的書桌,隨後竟是翻出了一封信件。
他快速的打開,上面熟悉的字跡躍然於紙上。
“……”
這張陰柔的面容漸漸浮上了一層驚訝,他當即看向地上的那些寶貝。
原來,這些都是父親從聖女教內偸來的!
伏隱的心中充滿了震驚,沒有想到,父親所深愛和愧疚的那名女子,居然是聖女教當年的聖女!
當時他成功混入聖女教,打算竊取有用的機密,無意間與這聖女相處過一段時光,本以爲自己的身份掩藏得很好,沒想到在他與族人通信之時,竟是被她撞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