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這個聲音冰涼得如同嚴冬的初雪,他們之間最後一縷牽線也應聲而斷。
時間彷彿就此靜止,血姬的眼中已經透出了一抹灰白。
然而奇怪的是,得到了這樣的答案,她的心中竟然沒有了恨意,只是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族長時的場景。
她是一名飢餓的難民,年僅七歲就被老族長帶入了鬼族之中,一次在湖邊練功,她遇見了剛從瀑布下出來的男童,他長得和老族長極其相似,而那一頭長直髮分外的黝黑柔順,而他的眼睛,就像黑色的寶石一般明亮璀璨。
更加叫人着迷的是,這男童的眼角處,居然開着一朵玫瑰花!襯托着他蒼白精緻的面容,透出一種難以抵擋的魅力。
血姬到現在,都無法忘記那時候自己急促的心跳。
本想上去和他說說話,問問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樣,是鬼族的弟子。可是那時候的少主,沉默得叫人不敢接近。
而後來,老族長帶着自己去拜見少主,他說,這是我的孩子,日後也就是你的主子。就算豁出這條性命,你也要護他周全。
就在那時,少主竟是衝着她露出了微微一笑。
就好像漫長的冬季結束,終於迎來了生機勃勃的春天,她的眼底滿滿都是突然綻放的豔麗花朵。
連風都帶着一股淡淡的甜味,懵懂的面容浮上了兩片粉色的雲朵。
這年幼的女童覺得自己簡直幸運極了,從那一刻起,她真的將自己當成了他的東西。
是啊……其實自己是知道的吧?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配不上族長,而現在細細的回味,她終於明白了當初,少主的那個笑容其中的意味。
只因爲她是他的手下,他纔會施捨這樣的溫柔給她。
倘若不是,對於族長來說,自己就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品,不值得他浪費任何一個表情。
就好像是現在,他甚至不願意給她多一點點時間,聽她把話說完。
因爲在族長的心中早已經認定,自己不再是鬼族中人了吧?
“呵呵……”
他從來沒有愛過她,他在族中對自己的器重,給予她的一切,都只是爲了讓自己心甘情願的爲他效力。
她明白,她都明白的。
所以爲了讓自己更有價值,她練得比誰都努力,只爲了他能夠多看她一眼,這就足夠了!
知道了所有的道理,可是眼淚依舊不甘的落了下來。
“可是,我,我愛你啊……我想要,想要永遠陪在你的身邊……爲什麼我不可以……爲什麼……”
生命如同沙子,從她的掌心之中慢慢的流失。
可是她的靈魂卻從未像現在這樣強烈過,愛恨交織,絕望痛苦,漸漸冰冷的血液都在叫囂着她的失敗。
“蘇依依——”
這激烈而沙啞的尖叫聲傳來,可是後半句話,隨着她枯萎的肌膚以及乾涸的眼珠消失在了靈魂的深處。
她腦海中最後一幅畫面,定格在了初次見面時,那精緻的男童看自己的眼神中,透露出來的不屑與危險,與之後的溫柔截然相反。
有些人,從兒時開始就是那麼的擅長僞裝,而第一眼,他就知道你在他的生命之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
林中深處,一棵大樹之下立着一道頎長挺拔的白色身影。
四周數名女子恭敬無比的立着,她們低着頭安安靜靜的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聖子負手站在雪堆之中,看着腳下厚厚的積雪,耳邊再一次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小乖,你知道雪的味道嗎?是甜的哦!”
他眼中微微一動,身邊的白衣侍女立刻開了口,“聖子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這名男子眉頭一蹙,疑惑的擡起眼來。“我說了有事嗎?”
對方當即驚恐的後退一步低下頭來,“奴婢該死!”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漸漸收斂。
沒有想到如今,自己的情緒居然如此容易波動,連侍女都感覺到了!
這種情況是非常糟糕的,身爲聖女教的聖子,他不能讓自己那麼容易就被影響,否則面對敵人的時候,太容易露出破綻!
這一切是因爲那名女子嗎?
這幾日的夜晚,不論是睡夢之中,還是練功打坐之時,只要他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和諧得猶如畫卷一般,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能笑得那麼自然。
笑是什麼?他記得自從自己懂事開始,就從來沒有笑過。
他好像從她的身上,得到了一種感情。可是卻說不出來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明明知道天底下所有的感情都是無謂的,可是爲何,自己卻記得這麼清楚。
“聖子大人!”
身後傳來了聲音,男子緩緩轉過身去,目光徑直的落在那被帶上來的女子身上。
蘇依依安安靜靜的躺在雪地之中,那晶瑩的小臉帶着幾分不安,輕輕蹙起的眉頭似乎在努力掙扎着什麼。
他的嘴角竟是毫無自覺的揚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給蘇婉婉的那一口煙霧,足以讓一個人睡上三天三夜。
然而,他的眼底卻是劃過一抹異樣。
她好像……胖了不少?是因爲穿得多嗎?
“聖子大人打算如何處置這名女子?”
就在這時,傷痕累累的蘇婉婉被帶了進來。
她撲通一聲跌倒在地,苟延殘喘的睜着眼睛,卻只能看見那一雙潔白無瑕的靴子。
她還活着!她活着從族長的手中逃出來了!
“我們聖女教,何時說話不算數過?把她帶回去,養好了傷,再讓聖女處置。”
聖女?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就在見到她這一眼的當下,心中居然萌生出這樣的想法。
讓她做聖女,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總覺得,這是上天爲他做的安排。
南宮凰喜歡的人,自己把她搶來。就像當初,他的母親搶走了聖女之位一樣。
在場的所有人瞬間一驚,不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聖女……藍不是已經被聖子拿去喂魔物了嗎?
衆人的目光忽然一閃,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齊齊看向地上的那名女子。
她們沒有聽錯吧?聖子大人的意思,是要讓這名女子做聖女?
“可是……她並非我們聖女教中人。”身旁的侍女忍不住開了口,她驚奇的發現,從自己的這個角度,竟好像能看見聖子那心情愉悅的側臉。
要知道在她的印象之中,聖子大人從來沒有過什麼愉悅的心情。
“不,她是。”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分明能夠感覺到,她的身上流着聖女教的血。
或許,夜凰魔君用了什麼辦法,換了她的血呢。
“聖子大人,她不能成爲聖女!”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男子不悅的擡起眼來看向那說話之人,要知道從來沒有人敢質疑他的決定。
哦?這不是長老身邊的侍女嗎?他差點忘記,長老讓自己也帶着她出來。
“聖子大人,族中有規定,聖女必須是處子之身,可是這名女子分明已經有了四五個月的身孕了!”這白衣侍女一把挑開了蘇依依罩在身子上的外袍,那高高隆起的腹部赫然呈現在衆人的眼前。
男子的瞳仁瞬間一縮,他大步上前,親自蹲了下來伸出手去,輕輕的放在了蘇依依的腹上,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之極。
身孕!她居然有了身孕!
一種莫名的憤怒當即涌上心頭,腦海中似有什麼被他忽略的片段浮現,這名男子陷入了一陣危險的沉默之中。
難道,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南宮凰的?
這麼說,這個孩子也是聖女教的血脈?
“聖子大人,有人來了!”
一股強大的氣息朝着她們的方向快速逼近,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唯獨地上的男子還沒有絲毫的反應。
他的手緩緩的擡起,帶着輕微的顫抖,好像在隱忍着什麼激烈的情緒。
目光忍不住落在蘇依依的脖勁處,他是不是應該當場掐死她?自己這種失望又憤恨的心情,讓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快要爆炸開來。
“放開她!你敢動她一根頭髮試試!”
一道暴怒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眨眼間,伏隱已經重重的落到了地上,他的腳下當即破開了扭動蜿蜒的綠色藤蔓,一朵朵豔麗的玫瑰帶着劇毒的香氣,讓人難以接近。
只見這名男子氣勢逼人,那眼神好像想要將聖子吃了似的。
“還以爲是南宮凰來了,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蘇依依身邊的男子緩緩站了起來,他的臉色陰鬱無比。
伏隱眉頭不由得一蹙,這個人,怎麼和南宮凰感覺上有些相似?
男子微微挑了挑眉,他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而這會兒,就來了一個不知死活的人。
鬼族的族長嗎?他也是不看在眼裡的。
“把她交出來,本族長可饒你不死。”
伏隱心中卻是清楚,自己眼前的這名男子是何等身份。四周的聖女教弟子如此恭敬,氣氛更是嚴肅凝重。
更重要的是,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測!
不過,就算他是聖女教的聖子又如何?誰也別想傷害自己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