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將死之人。”
是蘇依依的錯覺嗎?她分明看見樑王的眼中劃過一抹笑意,好像在說着的並不是什麼傷心之事,而是令他無比期待的好事。
然而轉念一想,這個樑王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的話中彷彿一直都帶着深意,讓蘇依依忍不住垂下眼來琢磨了片刻。
“騙人,看她白白嫩嫩的,不像有病在身。”
“哈哈哈哈……”不想,眼前的男子看着蘇依依那嘟囔的表情,突然大笑而起,他的眼中泛着令人不悅的精光,“在這片山莊之內,本王要誰死,那人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蘇依依不由得眉頭一蹙,忍不住轉過臉去翻了個白眼。
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這種我就是上帝的表情,放在大美人身上那叫妖媚霸氣,放在這樑王身上,這叫陰險小人!
“嗯?你在說本王壞話?”
“……”蘇依依不由得身子一僵,當即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不不不,是被王爺的威猛震懾了!小女子對王爺的敬仰那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啊!天地可鑑!”
只見樑王卻是微微挑了挑眉,許久之後才幽幽開了口,“夜凰樓裡怎會有你這樣巧舌如簧的殺手?夜凰魔君不覺得丟人嗎?”
“呵呵,我就欣賞你這種沒有見過世面的。”
丟人?他居然說自己丟人,能夠孜孜不倦的拍別人馬屁她也需要強大的毅力好嗎?這是一種鮮少人能夠體驗到的修養,嗯……就當是尊老愛幼的表現吧。
“什麼?”
“王爺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殺人不一定非要用武器嗎?也許我現在是笑着的,可是我心裡正算計着該如何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呢?相信這一點,王爺比任何人都瞭解吧?”
樑王面上一沉,看着蘇依依此刻臉上燦爛的笑容,眼底劃過一抹隱晦不明的光。
“丫頭,你這是有恃無恐?”樑王發現,似乎從一開始,蘇依依就好像並不懼怕他,“你當真以爲,本王不會殺你?”
不想,蘇依依的眼中放着光亮,“小女子自認爲是個聰明的人,且不說王爺吃了小女子幾條烤魚的交情,就憑現在小女子能夠坐在小板凳上和王爺嘮嗑,就說明……你懂的。”
樑王看着蘇依依不斷變化着的表情,她的眼睛彷彿會說話,不斷的傳遞着各種信息,讓他忍不住擡起手來頭疼的撫着自己的眉角,不能再和她說話了,不知不覺又被帶着走。
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樑王疑惑的睜開眼,就發現不知何時蘇依依已經認認真真的將注意力轉移到那些鏡面之上。
他真的很好奇,這個丫頭是如何做到情緒收放自如的?
此時此刻,水道之中,已經有數名夜凰樓的殺手行動開始遲緩,前方的南宮凰緩緩停下了速度回過頭去,衝着白先生使了一個眼色。
按照這個水道的深度,只行進了不到一半,並且水流湍急蜿蜒曲折,樓中熟悉水性之人都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並且越往上,水中的壓力越強,幾乎要超過普通人所能承受的範圍。
白先生比了個手勢,示意身後的夜凰樓殺手摺回去候命。
他看了一眼左護法略顯蒼白的面容,因爲這惡劣的水下環境也顯得有些焦慮,不過他們二人哪怕是死撐,也要跟在君上的身邊!
“大叔方纔說,這些機關地道是模仿聖女教入口,至今沒有人能活着出來。”
身旁的女子突然如此正經,樑王竟是有些不太習慣。
他冷冷一笑,“怎麼,現在纔開始擔心?可惜來不及了,就算是夜凰魔君,沒有那幾樣寶貝也不可能抵達這座小築。”
寶貝?蘇依依的眼中劃過一抹光亮,看着眼前這些用來監視的鏡面,腦中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她立刻狐疑的看向身旁的男子,不想樑王立刻避開了她的目光不再言語。
這一副模樣,讓蘇依依心中的猜測越發放大,腦海中不斷的整理她所知道的一切。
樑王不像是這般無聊之人,喜歡觀摩各類死法,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王爺如此英明神武,想必分分鐘都可以闖關奪寶一路直達終點吧?還是說,王爺也在找辦法呢?”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不斷的往實驗室裡頭投放小白鼠,先前蘇依依以爲,樑王可能是聖女教中人,可是她的大美人說過,聖女教行蹤詭秘不屑與人接觸,更不會有人這麼傻在自己的住處設置和聖女教一模一樣的入口不斷的考驗拜訪者。
這樣的舉動太容易引人懷疑暴露身份,只是,若真如自己猜想,他又是從何得知聖女教的這些機關?
“君上……”水中,白先生拉住了南宮凰的袖子,無聲的開了口。
他立刻注意到已然落於後方的左護法,棲息在一塊石壁上虛弱無比的樣子。
這條水道好似沒有盡頭,向左護法這樣的高手也承受不住了。
南宮凰眉頭一蹙,伸出手掌撫向一旁的石壁,內力源源不斷的往上探去,可是依舊沒有任何的迴應,說明前方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左護法受了傷,只怕支持不了多久。
南宮凰的眼眸一冷,如今再讓他折回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哼,終於支撐不住了嗎?”樑王微微挑了挑眉,想要依靠內力屏息游進來,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有夜凰魔君的武功修爲?就算他抵達了,接下來還有數個九死一生的關卡等着他!
蘇依依看着鏡中那三名止步不前的男子,便知道他們遇見了困境。
“爲何如此緊張,夜凰魔君還有點能耐,不過那兩名護法,就要止步於此了。”
他的意思是……白先生和左護法會死?
“丫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樑王的目光落在自己脖頸間的那一把匕首,嘴角揚起了一絲毫無溫度的淺笑,“你以爲這樣傷得了本王?”
“難道傷不了?”
蘇依依早已收斂了笑容,她的眼中泛着寒光,空氣中傳來一陣凝結的聲音,眨眼間樑王頭頂竟是懸掛着數把尖銳的冰棱,“不知道是王爺的那些侍女速度快,還是小女子的冰刃快?”
她……居然也懂御冰之術?
本以爲蘇依依只是夜凰樓裡不值一提的女殺手,不想,她竟是藏得如此之深。
“不,不要——”這時,一直守在外頭的納蘭筠卻是衝了進來,“不要傷我父親!”
蘇依依沉默了片刻,卻是沒有回頭去看納蘭筠,“抱歉了,我要救我朋友。”
她手中的匕首已經直逼樑王咽喉,“大叔,看在烤魚的份上,告訴我如何救他們出來。”
“哼,就算本王有心,也無能爲力。這條密道只有入口和出口,再無其他。他們唯有度過所有關卡才能重見天日,就算是本王,也沒有辦法通過。”
果然如此!
蘇依依當機立斷收回了自己的匕首,“胖空,看着他!”
“哼唧!”不知何時,那隻金色的魂寵一腳踹開了籠門竄了出來,衝着樑王猙獰着表情,渾身的力量在這一刻迸發,毫不掩飾它濃濃的殺意。
樑王眼神一變,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腰間,他的鑰匙何時……
“丫頭,就憑你一個人能救他們?不過是多一條亡魂罷了。實話告訴你,本王從來就沒有打算見他們,就算魔君能夠通過水道,後面沒有藉助聖女教的寶物根本不可能活着離開!你想和他一起死?”
蘇依依當即站住了腳步,樑王深吸了口氣,他也不明白自己爲何要阻止這個丫頭。
“聖女教的入口可以說是死亡之地,就算是聖女族人,沒有手持寶物也無法輕易通過,本王窮極一生,都在找尋其他的辦法,只可惜……丫頭,本王念在與你有些緣分,允許你留下來,並且寬恕你方纔的舉動。”
“父、父親……”納蘭筠難以相信自己所聽見的,蘇依依方纔要殺父親,可是他居然說……要寬恕她?
然而,蘇依依卻是緩緩回過身來,她的臉上竟是流露出一絲輕如雲煙的淺笑,“謝了,不過我更喜歡,和他一起死。”
和他一起死……
這句話彷彿從夢中傳來,樑王只覺得自己的靈魂被重重一擊。他彷彿看見了多年以前,那名女子與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
樑王身形微微一晃,無邊的憤怒忽然間洶涌襲來,他冷喝一聲,“攔住她!”
頃刻間,數名白衣侍女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齊齊將蘇依依攔在門口處,她們早已經拔出了長劍,臉上不復那些機械一般的笑容。
“就憑你們?”
蘇依依緩緩擡起手臂,空中立刻出現了無數的冰棱,她的腦海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去南宮凰的身邊!
“等等,你,你們看啊!”
納蘭筠忽然驚慌的開了口,指着那一塊鏡面。
屋內衆人立刻擡眼望去,只見水道之中,那名紫衣男子正用手中的劍柄敲擊着石壁,他好像發現了什麼,拉着另外兩人退讓開來,水中凝結而成一根碩大的冰冷直指石壁,隨後轟的一下,撞出了一個窟窿。
水流迅速變得湍急,涌入那個洞口,三人很快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