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奴良陸生看向對自己發問的男子,白髮、白衣、白褲,一身素白的着裝搭配那略有些妖嬈的面容讓人不由得聯想到那些從雪山上走下來的傢伙。
但眼前這個妖怪,顯然不是雪女或者是雪童子。
狐狸模樣的耳朵,數條身後搖曳着的尾巴,加上對方那毫不掩飾、仿若江河般不斷流溢的妖力,對方的身份顯而易見。
這熟悉的樣貌,讓奴良陸生不禁看了一眼旁側不遠處站立着的御狐神雙熾,先前追捕岸涯小僧時,他曾經見過御狐神雙熾妖化時的模樣,和此時面前這個傢伙一模一樣。
不是和御狐神雙熾一樣返祖的半妖,這份妖力,這份隱隱的壓迫感,已然超越了所謂的SS太多,讓他不禁想起家裡那羣演帝。
“御狐神家族的先祖嗎?”
“不錯的眼力。”
御狐神七曜點了點頭,也沒有什麼隱瞞的意思,他在這裡駐留許久未去,除了和當年的小夥伴阿八的情分以及對自己後代御狐神雙熾的照料之外,還有就是想要見一見奴良陸生。
見一見這個被白井月選中,這個時代的主角。
妖力並不強。
這是御狐神七曜的第一感受。
但這不重要,因爲時代的變化,如今判斷妖怪強弱的已經不是妖力多寡了,而是新時代妖怪所依存的【畏】的多與少。
也不是說妖力這個標準就完全失效了,可在抵達一定限度之前,妖怪都是無法違逆新時代的規則的,起碼也需要到大妖怪級別纔可以不憑藉畏的力量維持自身的強力。
在那之前,畏的強弱是絕對性的判斷標準。
而這位主角的身上,有着濃厚的畏。
身爲滑頭鬼這個妖怪的畏,身爲奴良畫瓢這個曾經魑魅魍魎之主的孫子的畏,最重要的是,身爲現今奴良組三代目的畏!
“滑瓢……算是後繼有人了。”
“您認識我的爺爺?”
奴良陸生語氣略帶驚訝,內心卻是波瀾不驚。
他現在感覺是個大妖怪都認識自家爺爺。
原先奴良陸生還有探究奴良組秘密的想法,現在的話……奴良組內的秘密多得讓他都懶得去探究了,誰也不知道這個秘密揭開後,是不是還有其他秘密,他爺爺……那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算是熟悉。”
對於奴良滑瓢,御狐神七曜還是挺佩服的,當年在見識了那樣的一場戰鬥並瞭解其中內幕之後,居然能夠雄心不減,將奴良組發展到當前這個地步,若是換個環境,興許能夠有更大的作爲也說不定。
畢竟,有那麼一個時代,身邊糾集大量同層次實力同伴並稱霸一方的組織,是以神國爲稱!
唔……雖然更大的可能是被當初活躍的某個人摁着錘就是了,錘完要是還活着,那就是高天原公司的員工之一,要是死了……那就死了唄——當年有資格擋在高天原前面的,哪個不是天資卓絕,橫霸一方?結果,現如今整個國度,所記八百萬神明,何神不屬於高天原?
當年高天原諸神林立,也不缺一個奴良滑瓢。
真要往上數,他御狐神七曜的先祖,還是天照大御神的近侍呢。
奴良滑瓢,當是豪傑,御狐神七曜佩服,但也就如此了。
對御狐神七曜而言,奴良滑瓢那奴良組開拓者的身份,還不如半妖之裡同伴的身份管用呢。
不過奴良陸生不同。
這位,可是被白井月欽定爲主角的人!
作爲曾經主角隊的一員,御狐神七曜親眼見證了犬夜叉這麼一個一開始只會藉助體內大妖血脈耀武揚威的沒腦半妖是如何在白井月的培養下成爲能夠獨當一面、實力直追神明的超級大妖!
不僅僅是犬夜叉,戈薇、桔梗、彌勒、珊瑚、阿八、雲母,甚至還有他自己。
在那一場耗時並不算長的旅途之中,小隊的每個人都取得了讓人歎爲觀止的成長,並在白井月計劃結束之後,成爲了時代的開拓者。
如今,又一輪洗牌要開始了。
奴良陸生便是白井月選中的洗牌人,不由得御狐神七曜不重視。
話說,奴良陸生看起來似乎和這座公寓裡的人不僅僅是見過面的程度啊……或許他對這座公寓裡衆半妖的態度要稍微變一變了。
若是渡狸卍裡能夠憑藉和奴良陸生的交情讓奴良陸生開口,這個名叫髏髏宮歌留多的小姑娘身上的詛咒還真不是事。
只要不觸犯什麼忌諱,白井月對計劃核心的態度用句溺愛形容也絕不爲過。
就是不知道,渡狸卍裡能不能想起來向奴良陸生求助,畢竟他先前用那麼篤定的口氣否定了髏髏宮歌留多獲救的可能,而他在這些人的心中,權威性還是蠻高的。
等等……
他這是第一次來這裡,所以並不知曉奴良陸生和這羣半妖之間的關係,但阿八那傢伙貌似已經來過這裡一段時間了,以阿八那和奴良滑瓢有的一拼的滑頭程度,真的沒有做什麼準備?
興許阿八起初沒有過什麼想法,但在渡狸卍裡因緣際會下摻合進來之後,御狐神七曜不相信已經更名隱神刑部狸的那傢伙不會做點什麼。
那麼,與其等到隱神刑部狸暗中提醒,還不如他主動提出。
“滑瓢的事暫且不提,敘舊的話,機會多的是,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這個小姑娘身上的問題,因爲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是沒有什麼辦法了,你的話,既是奴良組的少主,亦是人類陰陽塾的一員,或許你能夠有解決問題的辦法。”
隨即,御狐神七曜將髏髏宮歌留多的現狀和他們所面對的困難向奴良陸生一一敘說。
“不傷害到妖怪,卻又能夠解除詛咒的淨化力量……”
奴良陸生微微皺眉,這種要求確實有些特殊。
妖怪這邊,也不是說完全沒有掌握淨化之力的妖怪,但這種妖怪鳳毛麟角,現在去找先不提能不能找得到,時間上是肯定來不及的。
人類一方倒是有很多種淨化方式,可這些方法大部分都會對妖怪造成傷害,而不會造成傷害的淨化,卻又不足以祛除犬神的詛咒。
若是能夠剝離致命的詛咒,些許咒術暫時性的傷害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就如御狐神七曜所言,目前的髏髏宮歌留多已經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也就是說,現在只有擁有特殊力量的個別人,或是實力強到能夠跨越以上所有困難的大佬,才能夠救下髏髏宮歌留多。
這種人……他好像還真認識。
日暮神社的巫女日暮戈薇應該是可以做到這種事情的,她的力量是一種很特殊的淨化,足以在祛除犬神詛咒的時候保護她。
但根據鴉天狗的彙報,日暮戈薇已經於數日前進入了那口奇特的食骨之井,至今未歸,在他們沒有辦法進入食骨之井另一邊世界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有辦法聯繫到日暮戈薇,所以這條路算是堵死了。
自己的同學們能力倒是挺多的,可要救治髏髏宮歌留多,似乎還差了一些,至少現在不行。
老師?
白井老師出馬肯定是可以完美地將問題解決,奴良陸生有這個信心,但問題是他現在也不知道白井月跑哪裡去了,在他昨夜帶着奴良組出征之後,白井月就不見蹤影,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思前想後,奴良陸生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一件事。
若說特殊能力的話,似乎他也是有的。
那是傳承自人類一方,一位公主的治癒之力。
原先這份力量十分淺顯,但在白井月的幫助下,他已經將其開發到了可以一用的程度,聽白井月說這份力量就連瀰瀰切丸造成的傷口都能治癒,那麼治療犬神的詛咒,應該也沒問題吧?
不,也不一定。
終歸他不是自己那位長輩,這份力量他平時用的也少,是否能夠起效實在是說不好,好在,這裡有一位實力足夠辨別這份力量的前輩在。
奴良陸生擡起手,片刻後,手心浮現一團淡黃的光。
“您看這個可以嗎?”
御狐神七曜眉頭微挑,經歷過戰國時代那場戰鬥、也算是和奴良滑瓢有過交際的他記得這種力量,若是這種力量的話……
“沒有問題,這算是少有的對妖怪和人類都一視同仁、既能祛除詛咒又能治療傷口的治癒之力,即便可能不夠將犬神的詛咒祛除也沒有關係,只要你能保住這個小姑娘的性命,之後隨便找個能應對犬神詛咒的陰陽師就行了。”
“真……真的嗎!?”
一直旁聽的渡狸卍裡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他撲到奴良陸生腿邊,眼中含淚哀求着:“奴良,拜託你,拜託你救救歌留多吧!”
“我會救的。”
奴良陸生沒有推辭,或者說,他來這裡就是爲了救人,爲了奴良滑瓢所謂的,結盟。
反倒是和御狐神家族先祖的會面是一場意外。
應了救人的請求之後,奴良陸生沒有耽擱,當即爲髏髏宮歌留多展開治療。
沒有理會御狐神七曜再找個陰陽師的建議,只要用治癒之力保護住髏髏宮歌留多的性命,用他的畏之力能夠更好地清除掉犬神的詛咒,他甚至可以在爲髏髏宮歌留多治療的時候走走神。
當然,並非真的走神,奴良陸生一隻關注着髏髏宮歌留多的身體狀況,只是,剛剛御狐神七曜的一些描述,讓他有點在意。
犬神是不理智的。
因爲犬神的誕生,就是來源於極端的痛苦。
可昨夜襲擊了妖館衆人的犬神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絲失去理智的跡象。
這與他最近見過的另一隻犬神完全相反。
四國的那隻犬神彷彿從一開始就沒有理智,即便是日常狀態也無時無刻不透露着瘋狂,只要一點火星就能將其點爆。
不,不應該說是相反。
仔細思索了片刻,聯想起這次四國入侵真相的奴良陸生眯起了眼睛。
兩隻犬神,一隻完全失去了理智,一隻理智到了極致,一隻幾乎只靠妖力戰鬥,一隻幾乎只靠詛咒戰鬥,二者卻又同樣的有着犬神不應有的對某個個體的完全忠誠,同樣的來歷不明,且,同樣的影響了東京的局勢。
或許影響東京局勢這種說法對四國的犬神來說有點牽強,畢竟那犬神什麼都沒做到就暴斃了,可那是因爲對方正好撞上了暴走中的冰麗!
若不是冰麗暴走,若不是渡狸玉章自己作死,那隻犬神本應發揮更大的作用!
講個笑話,一個被特化了妖力強度,適合用來衝陣的戰將類妖怪,居然被當做一個刺客來用!
渡狸玉章如何之蠢暫且不提,單說這犬神,奴良陸生怎麼想都覺得這兩隻犬神,像是一隻犬神,被人特意分開成了兩隻。
這並非不可能。
犬神終歸也只是咒術的一種,而在咒術上晚點花樣,是所有隻要有點野心衝擊更高層次的陰陽師都會做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這兩隻犬神的背後推手,和那隻夜雀是否是同一人。
想了片刻,奴良陸生笑了笑,將此事甩到腦後。
是否是同一人重要嗎?
即便不是同一人又如何呢?
不管怎麼說,對方都是對奴良組,對奴良組所維繫的現有秩序充滿敵意的敵人。
他要做的,就是帶領奴良組,帶領願意跟隨他的人,將所有阻擋在前方的存在擊敗!
確定髏髏宮歌留多身體已經無恙、只需要修養一段時間之後,奴良陸生轉頭看向渡狸卍裡以及渡狸卍裡身後的妖館衆人。
銀白的發映於月中,數片櫻花於夜下飄散。
“吾有意整合關東妖怪,共同應對可能到來的紛爭世代,不知妖館意下如何。”
起初,妖館衆人有點不知所措,他們將目光看向御狐神七曜,可很快他們想起,御狐神七曜曾說過,半妖之裡已決定和各地妖館割裂。
在關東負責人叛變的現在,他們章樫公寓,竟然已是關東所有妖館的領導者!
不由得,他們將目光看向了渡狸卍裡。
論實力,渡狸卍裡很弱,可以說在一衆半妖之中,最弱的那一檔。
但……論領導能力,有隱神刑部狸這麼一個父親的渡狸卍裡,卻是要遠在其他人之上!僅是其身份所帶來的畏,就足以令所有人信服!
感受着大家的目光,渡狸卍裡緊握雙拳。
章樫公寓的大家,以至於整個關東所有妖館裡的半妖,所有人的未來都繫於他接下來的回答,這份責任,讓渡狸卍裡渾身顫抖。
他想要逃避,想要退縮,他並不認爲自己是能夠帶領大家前行的人,可是當他看到榻上虛弱至極的髏髏宮歌留多,想起他父親先前說的【亂世將至,必須要有自保能力】的話語,渡狸卍裡向着奴良陸生伸出了手。
“妖館,是中立的。但那是在能確保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如果奴良組能夠在接下來的混亂中保護妖館的安全,那麼作爲回報。”
御狐神雙熾等人,用驚詫的目光看向渡狸卍裡的背影,那個一直在他們背後的渡狸卍裡,此刻身上竟是綻放着濃郁的畏,彷彿揹負了一座山嶽!
“奴良,妖館亦願意爲奴良組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