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陷阱。
在首無等人驟然爆發的瞬間,鞭和犬鳳凰均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奴良陸生身邊的護衛並非他們想象中那麼弱小,他們每一個都可以說是和他們地位等同的幹部級別妖怪,這不是簡單的暗殺任務,他們攤上大事了!
就此撤退嗎?
看着將刀刃架在肩膀上的奴良陸生,鞭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們還沒有失敗!他們仍然有擊殺奴良陸生的可能!
瞥了一眼在地面上似乎因爲劇痛而不斷抽搐的犬神,鞭下定決心,他發出一聲嘶吼,躲開首無甩來的紅繩之後,再度掀起狂風!
這一次,他不再使用那種容易被察覺出軌跡的鞭狀風,而是無差別的之狂瀾!
大地龜裂,銳利的風在地面上留下猙獰的刻痕,首無皺了下眉,很是無奈地一個跳躍躲開。
之前的風之鞭因爲有畏之力蘊含其中,痕跡十分明顯,只要有足夠份量的畏之力擊中風之鞭的節點便可以將風之鞭擊潰。
潰散的之風雖然也有素,但那麼點逸散開來而且失去了畏之力的素對在場的妖怪不具備半點威脅。
此刻的之風不同,鞭爲了讓這次的攻擊具備傷害,刻意提高了畏的濃度,無法確保能夠將這一次攻擊徹底擊散的情況下,首無只好暫且避開。
周圍那些鞭的部下,亦是採取同樣的手段來逼迫毛倡伎,毛倡伎見狀只好後撤到首無身邊,試探性地瞥了一眼首無。
首無瞄了一眼身後的奴良陸生,嘆了口氣。
“我之前有悄悄問過牛頭丸。”
牛鬼爲了考驗奴良陸生進行的反叛行動雖然被奴良陸生赦免無罪,但這不意味着牛鬼組真的可以什麼都不付出,爲了警告其他諸多下屬組織,牛鬼組少有的兩位幹部牛頭丸和馬頭丸兩人皆被從牛鬼的駐地捩眼山調動到了總部,作爲半關押性質的人質。
“牛鬼考驗少主時,有沒有用全力不好說,但牛鬼確實是用了畏的。”
毛倡伎一愣,而後露出一絲苦笑。
牛鬼作爲奴良組之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其畏的含量自然也是數一數二的,在使用了畏的情況下,就算不用全力,奴良組之內也沒有幾個人可以敵對,而就是這樣狀態的牛鬼,奴良陸生居然戰而勝之。
“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少主已經成長了到了這種地步嗎?”
“是啊,所以我們沒有必要再僞裝了。”
首無眼神一冷,而後更多的畏從身上瀰漫開來!
在親近人類的奴良陸生面前,奴良組的衆人一直收斂着自己的鋒芒,他們在平日裡甚至很少使用自己的畏,只是單純地使用自己作爲妖怪本身的能力。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奴良陸生和牛鬼的一戰,充分說明了奴良陸生的成長,他此刻不再是需要他們溺愛的孩子,而是實力不比他們弱多少的被牛鬼也承認的高手!
毛倡伎和首無一樣,不再壓抑自己,積年累月所匯聚起來的畏之力不斷擴散開來,和首無的畏融合在一起,最後如同龍捲一般直上雲霄!
紅色的繩索與黑亮的髮絲糅雜在一起,迅猛地擺動着,蕩起的大氣形成一面牆壁,將鞭的之風完完全全隔絕在另一邊!
草木枯萎,大地染黑,然而這一切都被擋在了毛倡伎和首無的身前,寸進不得。
下一瞬間,由二人合力製作的繩索在首無的控制下,迅速地纏繞上鞭那些部下的脖子,一個絞動便將其全部誅殺!
也就是鞭自身反應速度快,這纔在繩索臨身之前避開,不然這一擊就將決定勝負!
首無和毛倡伎鬧出來的動靜,令在場其他幾個妖怪皆是一愣,黑田坊低着頭,伸手按了按帽檐。
“真是的,突然這麼激動做什麼,弄得我也有點激動了。”
擡起頭的瞬間,黑田坊的眼中綻放着兇狠的殺氣!那些原本還有勇氣圍攻黑田坊的妖怪們,瞬間身體陷入了僵直!
下一瞬間,黑田坊跳入妖怪羣之中,猶如跳舞一般旋轉着身體,袖口中不斷朝外飛射着銳利的武器,一個又一個刺入那些身體僵住不動的妖怪。
河童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但是從地下水管中噴射出來的洪流,竟是擴大了三倍!
原本在河童的攻擊之中就勉強支撐的犬鳳凰,此刻已然是位於生死邊緣!
犬鳳凰想要離開,可是身後那閃耀着的結界傳來的隱隱刺痛感告訴他,突圍的下場絕對好不到哪裡去,他此刻唯一的生機,就是擊敗河童或者支撐到他們的王牌犬神完成刺殺。
犬神可以說是西國妖怪之中,最爲頂尖的妖怪之一了,除了他們的首領玉章和專攻詛咒之力的袖衣神之外,或許就屬犬神最爲強力。
這裡的強力,並非指犬神自身的實力,犬神雖然有着很快的速度和力量,但僅僅如此算不上最強,犬神最強的,是他的實力可以根據其心中的怨恨程度變化。
犬神本身就是由怨念所誕生的妖怪,其內心對某件事物憎恨程度越強,犬神能夠表現出來的實力也就越強,若是犬神有足夠的怨氣,那麼犬神甚至能夠匹敵足以作爲妖怪組織領袖的大妖怪!
此刻,刺殺行動即將失敗,玉章的全盤計劃可能因爲他們這羣人的死亡而全面崩潰,這對於敬奉玉章爲神明的犬神來說是絕對不可以接受的,而他心中,對於要破壞這一切的奴良陸生等人必然是怨恨滿滿,這就是他們勝利的機會!
奴良陸生能夠擋得住通常狀態下犬神,他能夠擋得住能力暴漲的犬神嗎?
伴隨着一聲響徹街道的咆哮,一隻黑色的巨犬出現在奴良陸生身後,對着奴良陸生的頭顱咬來!這意外發生的狀況令擔憂奴良陸生的首無和河童的攻擊都出現了一些變形,這讓犬鳳凰和鞭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然而已經沒有人關注這兩個四國的幹部了,他們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將被犬神攻擊到的奴良陸生身上。
而後,他們便看到了讓他們心神震顫的一幕。
一柄匯聚了滑頭鬼之畏的刀刃,在奴良陸生手中只是輕輕朝後方一揚,犬神那碩大的軀體頓時被擊飛,在空中滑翔了數米之後,重重砸在了地面上,仔細一瞧,一道裂口順着犬神的肩膀往下,蔓延至其腰腹處,犬神驟然膨脹的妖氣,順着這道裂口如同奔流的溪水般,朝着外側溢出。
“真的是讓人欣慰啊。”
首無捂着臉,輕笑了一聲,而後不再管奴良陸生那邊的情況,轉頭看向鞭:“話說回來,我們到現在都還沒有解決目標,真的是丟臉呢。”
“這也沒辦法啊多少年沒動手了,生疏了很多呢。”
毛倡伎無奈地伸出手指玩弄着自己的頭髮,她的印象裡,近些年都是在奴良組本部大宅做些打掃做飯之類的雜物,戰鬥這種事情,她甚至都有些忘卻了。
不過,沒有關係,畢竟那是銘刻於本能中的力量,是過去無數次磨礪鍛鍊而來的力量,只要稍稍熟悉一下,便能夠再度迴歸!
剎那間,首無和毛倡伎釋放出了之前數倍的融合繩索,藉助道路旁路燈、電線杆一類的物體迅速編織出一張巨網,朝着鞭蔓延過去。
鞭釋放出逸散的風,又嘗試凝聚的風之鞭,然而全都沒有用!他的畏面對首無和毛倡伎兩人的融合之畏,猶如脆弱的孩童般瞬間破碎!
不管怎麼說,首無也是在江戶時代闖蕩出【常州的弦殺師】這麼一個稱號的存在,而毛倡伎生前便是首無的知己,變成妖怪後亦是一直和首無配合,兩人合力之下,豈是鞭這麼一個傢伙可以擋得住的?
鞭這邊的情況不妙,犬鳳凰那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犬神的爆發沒有成功,還被奴良陸生一刀擊敗,這令河童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犬鳳凰身上。
犬鳳凰雖然以鳳凰爲名,但前綴卻有個犬字,這個犬並非表示犬鳳凰和犬有什麼關係,而是表示其畫虎不成反類犬。
沒錯,說白了,犬鳳凰不過是模仿鳳凰卻沒有模仿到精髓的劣質妖怪罷了。
面對根正苗紅在日本神話傳說中從未消退的河童,犬鳳凰那點劣質火焰根本起不到效果,蘊含河童之畏的水流輕而易舉地將其火焰撲滅。
沒有了火焰的犬鳳凰,那不過就是一隻待宰的又鳥,也就是犬鳳凰可以飛,這才勉強在河童的攻擊中保住性命。
隨着河童對水流更加精細的控制,犬鳳凰逃逸的空間越來越少,眼看着犬鳳凰就要被水流擊中,命喪此處。
又一記咆哮聲響起,這一次,犬神身上迸發出來的畏更多了,這讓奴良陸生感覺有些奇怪,犬神可是被瀰瀰切丸砍中了的,以瀰瀰切丸的力量,犬神身上畏怎麼可能不減反增?
他回頭一看,只見犬神的頭顱竟是脫離了他的身體,就那麼懸浮在半空中,兇狠地看着他。
奴良陸生這纔想起來,有這麼一種犬神並非怨念自然集合誕生,而是人爲製作的。
這種製作出來的犬神,需要在犬類最爲渴望某件事物的時候割下其頭顱,以此來將其轉換成妖怪犬神。
往往這種製作出來的犬神,是被用來當做式神的,眼前的犬神並沒有成爲某位陰陽師的式神,而是變成了四國妖怪的一員,是因爲製作過程出了差錯,還是說只是根據民間傳說偶爾模仿製造出來的?
不管是哪一種,都意味着麻煩的降臨。
這一類犬神是用來當式神的,而且是典型的邪道陰陽師所使用的邪道式神。
這種犬神表面上擁有實體,實際上身體完全由純粹的詛咒構成,其用來殺人也並非是強壯的身體,而是犬神咬中目標後所注入的詛咒。
面對這種犬神,斬殺要害這一招是不管用的,只有斬中犬神的核心,或者消弭其怨念,纔有可能將犬神消滅。
消弭怨念這種方法,適用於陰陽師,對於同爲妖怪的奴良陸生來說,只有斬中犬神的核心才能夠消滅犬神,然而以犬神這龐大的體型來看,卻並不容易做到。
犬神傷害不了奴良陸生,卻可以纏住奴良陸生,不讓他插手其他戰場。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奴良陸生就算被犬神纏住也無關緊要,其他人只要一小會就能解決鞭和犬鳳凰,但是奴良陸生卻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別忘了,陰陽廳的目標是消磨奴良組和四國雙方的力量。
和家大業大的奴良組不同,四國的重要幹部就這麼多,四國也就是藉着在暗處的優勢以及某些場外的支持纔有膽氣來挑撥奴良組,若是初次會面就損失三員大將,其後續計劃都無法展開,也就談不上和奴良組爭奪東京了。
這可不符合陰陽廳的目標。
奴良陸生估計,在大連寺鈴鹿佈置結界的瞬間,陰陽廳的人就已經通知了四國的妖怪,想必那些距離此處不會太遠的妖怪,應該已經快到了。
再度躲開犬神的攻擊,奴良陸生的雙目瞥向了鞭所在的位置。
其他兩個暫且不論,這個對奴良組幹部極具威脅且逃跑能力超強的鞭,必須死在這裡!
“小狗狗,抱歉,沒空陪你玩了!”
面對捲土重來的犬神,奴良陸生凝聚在刀鋒上的畏驟然散開,而後化爲一層煙幕席捲全身。
犬神不明白奴良陸生做了什麼,只是按照自己腦海中最爲本能的怨恨,對着奴良陸生的影像撲過去。
讓犬神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他竟是撲中了之前一直沒有撲到的目標!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大連寺鈴鹿的結界被破除了,戰場外面站着一圈陰陽師,不遠處則是接到消息匆忙趕到此處的玉章和四國其他妖怪。
他們目睹了這樣的一幕,均是有些發愣,犬神刺殺成功了?
下一瞬間,發生在衆人眼前的場景令所有人背脊發寒!半個身體置身於犬牙之中的奴良陸生,竟是如同一團墨水般逸散開來,消失不見!
奴良陸生去哪裡了?
因爲支援趕到而鬆了口氣的鞭看到眼前這詭異的一幕,下意識心臟一跳,他剛想要馭風離去,結果一柄刀刃從背後刺入了他的心臟!
“抱歉,你必須死。”
奴良陸生冷冷地拔出瀰瀰切丸,將鞭的屍體甩到一旁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