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薇輕輕嘀咕了一聲:“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朱笑東笑了笑,然後問馬父:“馬先生,請你們把身份信息寫下來,我給訂機票,一週後仍然在楊華這兒集合。”
馬父當即叫馬娟兒來寫,兩個兒子和兄弟的漢語水平很差,只有女兒最好。
馬娟兒當即把父叔弟四個人的身份信息寫了下來,把紙張遞給朱笑東。
看看紙張上寫的名字,朱笑東很是好笑,不過臉上總算是忍住了沒流露什麼表情,以免對方誤會他不敬。
馬父的名字叫馬騰飛,他的兄弟叫馬仕途,兩個兒子老大叫馬進,老二叫馬爵,四個人的名字加起來就騰飛仕途進爵,看來這一家子想當官都想瘋了,不過偏偏又一個都沒進入到仕途中。
談好事情後,馬父當即笑逐顏開的叫馬娟兒上飯上菜,熱情的招呼着朱笑東和楊薇。
回族人不喝酒,要不然,這麼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只怕能將朱笑東喝得直着進來,橫着出去。
一餐飯吃完已經是下午了,到處都在響着團年飯時炸響的鞭炮聲。
馬騰飛兄弟父子四個人先走,回去準備錢物以及生意託管,因爲這一去至少就是十天半月,長則數月,要是找到寶藏了,這裡的小生意自然無所謂,扔了便扔了,但如果沒找到寶藏,回來就還得靠這小生意支撐,所以現在還不能扔下。
朱笑東和楊薇走的時候,楊華和馬娟兒都出來送,尤其是楊華,眼中含淚,朱笑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都好好的,你這一趟行程就當是店裡派出的公幹,薪水按五倍支付,初六上班,到初六我提前發給你,你拿回來安排一下家裡所需,初七就出發。”
楊華反而更是唏噓了,朱笑東把車開出很遠後,從倒後鏡中還看到楊華夫妻站在路口。
“笑東,你很有魅力!”楊薇輕輕說了聲。
朱笑東一怔,跟着笑道:“我帥吧?”
“臭美!”楊薇啐道:“我是說你人格魅力不錯,看看你手下的員工如此忠心感激,我看連命都可以爲你付出,做人做到這樣,真的不錯!”
朱笑東頓時沉默下來,眼神也陰暗了,好一陣子才說:“我以前飛揚跋扈,目中無人,自認對朋友好,卻不知道那其實也是一種傷害,到現在才明白,對朋友,對兄弟,對親人們好,是要真心的好,而不僅僅是一種給予,你拿真誠去尊重別人,別人纔會拿真誠來尊重你!”
楊薇也靜了下來,良久才說:“那不怪你,就算你當初很紈絝,但心卻是好的,他們那樣對你,是他們本性如此,這個世界上始終會有善人惡人,有好人壞人,就算你真心對他們,他們一樣會背叛你,因爲他們心裡有個‘貪’字!”
回到家裡後,朱笑東打開電腦去查詢,惡補一下回族人,香妃,樓蘭等方面的知識,一邊又嘀咕着:“馬騰飛他們一家都是回人,怎麼會姓馬這種漢姓?”
其實楊薇比朱笑東還懂一些,向他解釋着:“回人漢化很多,有句很流行的話叫做:‘十個回回九個馬,不姓馬來也姓尕’,爲什麼回人姓馬的多呢,這是因爲回族人以波斯語和阿拉伯語命名,清真信的是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漢譯音多爲‘馬哈默德’,回人取漢姓就以這個譯音的‘馬’爲姓,所以回人姓馬的多。”
“哦,明白了!”朱笑東嘆道:“這回人厲害啊,只是楊華有得苦頭吃了,他的小娟兒對他雖然好,但太迂腐了!”
楊薇笑了笑,說:“你又怎知這不是他的福氣呢?他人自有他人福,你自己的稀飯還吹不冷,卻去攪和別人的!”
“我自己有什麼好吹的?”朱笑東詫道,心想自己又沒有妻室,連正式的女友都沒有,怎麼可能會有楊華的苦難?
但一眼瞄到楊薇臉含紅暈,豔光四射的樣兒,忽然間心裡一動,這個富家千金小姐大過年的千里迢迢跑到自己家來,跟自己孤男寡女的相處,難道就沒有原因?
一瞬間,朱笑東才驟然感覺到楊薇對他的情意,就是傻子也能感覺到,他居然到現在才發覺!
有人喜歡總是一件愉悅的事,但朱笑東有些害怕,甚至是有些恐懼,他寧願把自己關在這冷冰冰空蕩蕩的大屋子裡,而不願去再跟人接觸,不想再受一次袁小憶給他的刺痛!
入夜了,不時有稀稀疏疏的鞭炮煙花聲傳來,楊薇炒了幾個菜,端了些水果出來,又開了一瓶紅酒,問:“笑東,喝酒不?”
“喝,大過年的,怎麼能不喝酒?”朱笑東端過她倒的一半杯紅酒喝了一口,嚐了嚐,味道很好,忍不住一連喝了兩杯,趁着酒意,又伸了頭去楊薇的腋下和脖子處嗅來嗅去的。
“你……幹嘛呀……”
楊薇怕癢,又有些害羞,躲閃着嗔道。
“有香味!”朱笑東停下動作問她:“你說,香妃真的可以發出異香嗎?”
楊薇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剛剛還想着朱笑東是不是對她有意思了,然後藉着酒勁求曖昧,她也會半推半就,但朱笑東這個話把她的幻想打“飛”了。
想了想才說:“據說香妃是穆罕默德後裔和卓的妻子,美若天仙,冰肌玉骨,而且體有異香,傳說乾隆把香妃的屍身送回新疆喀什後,和卓爲她修築一座陵墓,還有‘香風十里安魂外,千載琵琶骨自香’的說法,不過從今天馬娟兒那冰壺吊墜裡的留言來看,這香妃墓肯定是個假墓了!”
朱笑東半眯了眼睛,眼神悠悠,嘴裡念着:“冰肌玉骨,美若天仙,香風十里,這是怎樣一個美法?”
楊薇笑說:“這個就說不好了,古來就有一說,這樣的女人啊,說得好聽叫紅顏,說得不好聽叫禍水,西施啊,楊貴妃啊,陳圓圓啊,都是這樣的絕色吧!”
朱笑東點點頭道:“對,都說是紅顏禍水,我看不如說是那些男人好色,把國家敗了就推到女人身上,把國也傾了城也傾了……”
聽着朱笑東的醉話,楊薇不禁笑道:“傻子,傾國傾城說的是女人!”
朱笑東卻是蠻橫的說道:“我說是就是,男人傾國傾城就是敗家,女人傾國傾城就是漂亮!”
楊薇聽得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醉了的朱笑東這麼可愛。
朱笑東偏頭看着楊薇,又說:“你好漂亮,這也是傾國傾城!”
“傾個……”楊薇幾乎一惱就說出來了,不過仍然硬生生的把髒話吞了回去,然後說:“我有那麼漂亮嗎?連你一個人都沒傾倒,還傾國傾城!”
說了這個話後,楊薇又有點害羞,這不是明明白白把自己的心思告訴給他了嗎?
不過沒聽到朱笑東有什麼反應,盯着他看時,卻見他倒在沙發上已經睡着了!
楊薇不由得又氣又笑,平時看着朱笑東精明深沉,怎麼這麼一點紅酒就醉成了這樣?
瞧着朱笑東熟睡的樣子,像個嬰兒一樣,楊薇拿了個毯子來給他蓋上了,坐在旁邊發了一會兒呆,又是失望又是鬆了一口氣,矛盾不已。
失望的是自己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但朱笑東卻沒聽到,自己千里追到陶都,大年夜不回自己家卻來跟他守在一起,別人要是知道了怎麼會不笑話她?但朱笑東沒聽到自己就可以不承認,可以搪塞過去。
就這樣胡思亂想,直到鞭炮聲忽然大作,而朱笑東也是一驚坐起,看看時間,原來是十二點了!
到門外去看,全城都籠罩在絢爛的煙花之中。
“賀歲的時候,好漂亮!”朱笑東望着那些煙花,臉上被煙花的顏色映得一陣紅一陣藍的,喃喃念着:“小時候過年就是我跟我爸放煙花,放爆竹……”
楊薇見朱笑東又回憶起親情,又傷感起來,依偎了過去,伸手緊緊握着他的手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還有很好的未來,怎麼就不想想你有你的生活,以後你也會有一家人,有你的……孩子……”
朱笑東忽然間就很有種冰融化了的感覺,眼中模糊了!
“哎喲,眼中進了粒沙……”爲了不讓楊薇看到,朱笑東捂了眼轉身進屋,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恢復平靜後出來。
再吃菜吃水果,兩個人都沒有什麼話說,但感覺上卻是進了一步,很有一家人的默契。
大年初一初二,朱笑東帶着楊薇去逛陶都的名勝古蹟,不過小吃卻是難尋,大過年的,店鋪小販都給自己放了假。
初三的早上,朱笑東起牀又發了一陣呆,然後跟楊薇說:“你就在家裡,我要去個地方!”
楊薇見他面色凝重,眼神複雜,心裡隱隱有些明白了,柔聲道:“你是想去你二叔家?去吧,血濃於水,他總是你的親人!”
朱笑東眼中一熱,楊薇真是個太懂人心的女人,他不敢面對,趕緊扭頭就出了屋。
二叔朱謹榆現在租住在城郊村子的民房,又窄又擠。
朱笑東的車開不進去,只能停在路邊,然後走進去找到二叔租的屋子處,很破舊的房子,是那種鐵皮屋頂房,冬天冷夏天熱。
屋門口擺着一輛木板車,這應該是二叔朱謹榆出去拉活的工具,以他五十多歲的年紀再去幹這種力活,不用想就知道辛苦程度了。
在門口靜靜的站了片刻,朱笑東才伸手在門上敲了敲。
“誰啊?小婷,你回來了?”
聲音是朱謹榆的,只是顯得蒼老許多,小婷是他的女兒,朱笑東的堂妹,二叔家有兩個孩子,老大朱笑南,老二朱婷婷,朱笑東這一輩是“笑”字輩份,朱謹榆當年還跟朱笑東老爸笑說過:“要不是計劃生育政策,他真想給朱家把東南西北添齊!”
門“吱呀”一聲開了,朱謹榆穿着一件破了幾個口子的棉襖,當看到門口站着的竟然是朱笑東時,呆了呆,然後又手足無措起來。
“是……是……是笑東啊,這……進來坐吧……”雖然這麼說着,但朱謹榆覺得在屋裡確實又坐不下去。
“是笑東啊?”朱笑東的二嬸也跑過來了,生活的艱辛已經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把朱謹榆一推,讓朱笑東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