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薇知道,朱笑東是不想欠下任何一個人的人情,人家出了力氣勞作了,就應該有收穫,再說,對自己的典當鋪子裡的兄弟一樣,對其他的人,更是一樣,朱笑東也絕不會是在乎這幾十萬塊錢的人。
楊薇送楊麗一直出了醫院,順便又就近找了個銀行,取了些錢回來,王小娟說,有兩個要扮演凱斯的人要過來,無論成不成,人家來了,勞務費是要給的,只是自己跟着朱笑東出去耽誤了這兩個多小時,不知道過來沒有,打電話問王曉娟,王曉娟說已經過來好一會兒了,只是可能還沒到。
既然已經來了,朱笑東和楊薇也不敢再出去,就和胖子留在病房裡,研究揣摩那份計劃書。
計劃書是朱笑東和楊麗,楊薇三個人商量擬定的,本來找楊麗來,是準備動用一些特殊的方法,比如說設計一些場景,情節之內的,雖然在醫院裡要搞拍廣告那一套,會花很多錢,但是朱笑東不在乎錢,只是楊麗提議,既然要最大限度的接近真實,其實也用不着花多少錢來佈置場景之類,關鍵還得看演員的素質。
三個人研究、揣摩,不知不覺間過了一個多小時,這時胖子又嚷着肚子餓了,也是,現在都過了一點,先前秋可儀說是請客,到最後朱笑東卻終究沒吃,回來又過了這半天,肚子裡的五臟六腑,肯定就要抗議了。
打電話過去要了外賣,沒過多久,飯菜就送過來了。
還是早上送外賣的那個服務員,送來飯菜,胖子風捲殘雲,好幾個盤子都給他收拾乾淨了,楊薇和朱笑東兩人才吃上幾口。
正吃着,一個穿着便裝的男子,進來,問:“請問朱笑東朱先生,還有虎子先生都是在這兒吧?”
朱笑東擡頭一看,這個便裝男子身後,還有兩個女子,一個短髮,便裝,但是看起來很有公務員氣質,看到另一個女子時,朱笑東禁不住一抖,忍不住說道:“太像了!”
朱笑東心知是王曉娟請的人過來了,當下很是客氣的對這一男兩女說:“是應徵過來的吧,快請坐。”
男子淡淡的說道:“不必了,這位凱斯小姐,回去之前,有幾句話要跟虎子先生說說,現在飛機就要起飛了,我們的時間不多,請你直接帶我們過去吧。”
胖子站起來,盯着一臉寒意的“凱斯”,嘿嘿的笑道:“嗯,真的很像,一看見你,我就想起那個冰寒的美女,嘿嘿,你很像,從外到內,從容貌到氣質,嘿嘿,敢情你和那位凱斯小姐孿生姐妹吧。”
這位“凱斯”小姐,比真的那位凱斯略瘦了很多,露在短袖裙子外面的肌膚,幾乎成病態的蒼白,手臂看起來也沒凱斯那麼結實有力,尤其是十根手指,竟然瘦得跟雞爪一般,臉色更是蒼白得有些怕人,目光也比真的凱斯呆滯了許多。
和朱笑東胖子兩人記憶裡的凱斯相比,除了那張臉上的隨時都是森然的寒意,其他方面已經有很大的差別,不過,胖子和朱笑東兩人,偏偏就覺得,無論是形貌,還是氣質,眼前的這位,比那位真凱斯還要真。
不由得兩人不感嘆這位“凱斯”小姐的演技高超,楊薇只見過一次凱斯,但也是兩個多月以前的事了,見面的時候也是匆匆忙忙,所以對凱斯的記憶很是模糊。
後面那位有着公務員氣質的女子,也是催促朱笑東,先過去看看虎子,然後好去乘飛機。
看着這三個人的神情,朱笑東暗暗喜道:“可能是王曉娟開的價錢不低吧,這三位入戲倒也挺快的。”
朱笑東當下也不再拖沓,拿起計劃書,遞到那便裝男子手裡,笑着說:“辛苦三位了,不過,要見虎子哥,我想你們還是先看看這個,這樣比較有把握點兒。”
那男子“嗯”了一聲,滿臉詫異的接過那份計劃書,隨手翻看了一下,微微一沉吟,笑着搖搖頭,把計劃書又還給朱笑東。
朱笑東一怔,連忙問:“怎麼樣,你們覺得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嗎?”
男子搖搖頭,微笑着說:“對不起,我們真的時間很緊迫……”
神了!朱笑東不由伸出拇指,按照計劃書,是由兩個遣送凱斯的官,方人員,帶着“凱斯”,前來跟虎子道個別,沒想到,這男子演得如此到位,無論神情着裝、言談舉止,讓朱笑東都以爲這人真的就是那樣的身份。
這三個人入戲快!這是楊薇和胖子兩人的感覺,看得出來,這三個人演戲的天分不低,要不是這場戲就是自己這幾個人導演的,兩人真有種是在看電影情節的感覺。
既然演員入戲這麼快,朱笑東也不想耽擱太多的時間,演出的勞務費是小,早日讓虎子回過神來,纔是正經。
直接帶了三個人到虎子的病房前,便裝男子便站在門外,微笑着對朱笑東說:“你帶他們進去吧,我就在外面。”
朱笑東想了想,本來不大算進去做“燈泡”的,但是又怕“凱斯”在虎子面前露出什麼馬腳來,要真露出什麼馬腳,自己在一旁,也好幫着遮掩一下,所以朱笑東也不客氣,點點頭,帶着“凱斯”、和那個女子一起走到虎子牀前。
不知道虎子是盯天花板盯得累了,睡着了,還是閉着眼睛在回味往事,懶得搭理朱笑東等人,三個人到了虎子牀面前,他也沒睜開眼。
朱笑東低頭在虎子耳邊輕輕說道:“虎子哥,今天是凱斯小姐遣返的日子,小衛了託關係,爭取到一些時間,讓她過來跟你道個別,人家說了,時間緊迫,你可得要抓緊時間啊。”
不知道怎麼回事,虎子的緊閉着的眼角突然流出兩行淚水,張開一個多月沒說話的嘴巴,嗚咽着喊了聲:“凱斯……小姐……”
朱笑東見虎子有了反應,趕緊回頭朝“凱斯”招了招手,示意現在該輪到她出場了。
“凱斯”有些遲疑,望着虎子,腳下好像有千斤鐵鏈拖着一般,遲遲不願走到虎子身邊。
這時虎子都開始哭起來了,那樣子看得朱笑東都是心痛不已,想不到老實木訥的虎子,一旦動了真情,居然會到了這個地步,心痛之餘,朱笑東又有些恨惱凱斯,虎子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然被她弄得神魂顛倒,痛入骨髓。
朱笑東很是着急的向“凱斯”又招了招手,“凱斯”才猶猶豫豫的,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慢慢的從朱曉東對面,挪到虎子身邊,然後坐到虎子的牀邊上。
不過,看着“凱斯”這份表現,朱笑東又暗暗的讚歎,不愧是高手!這時機火候,真是拿捏得恰到其份,要自己一招手,“凱斯”就“撲”過去,在時間上就顯得早了,吊不起虎子的胃口,也容易讓虎子識破,要是“凱斯”再過一會兒,才慢吞吞的過去,那火候就過了,讓虎子嚎啕大哭起來,該要向虎子交代的那些話,就沒法子完全說出來了。
那個剪短髮的女子見凱斯坐到虎子的牀上,便獨自拉了把椅子,坐到角落裡,一言不發的望着對面的牆壁。
“凱斯”坐到虎子的牀邊上,虎子閉着眼睛,哭的小小孩一樣。
“凱斯”沉默了片刻,才輕輕的,冷冷的對虎子說了聲:“還哭,沒出息……”說着,“凱斯”自己的眼睛卻也不爭氣的流出淚來。
雖然朱笑東知道“凱斯”是在演戲,但是此情此景,朱笑東眼裡也忍不住有些霧意。
要說,朱笑東在感情上也是經歷了大起大落的波折過的,原本像這樣的場合,朱笑東以爲自己再也沒有眼淚可流了,可是自己的兄弟像小孩子一樣,哭得鼻涕眼淚都分不清了,又加上“凱斯”那絕對煽情的淚水,朱笑東要是鼻子還不發酸,也就沒了天地良心了。
“凱斯”擡起手,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才說道:“虎子,你是願意繼續哭下去,還是願意聽我跟你說句話?”聲音依舊是冷冰冰的,像千年冰窟窿裡冒出來的寒氣。
只是凱斯擡手擦眼淚的時候,朱笑東居然發現,“凱斯”不但做作的神、氣十足,連被“遣返”時,給“她”帶上的道具手銬,都能足以亂真!
虎子聽了凱斯的話,強忍住淚水,閉着眼睛,哽咽着說:“你說吧,我聽着……”
“凱斯”伸手,輕輕拉過虎子緊緊抓住被子的手,握在雞爪一般的掌中,低低的說道:“在雪山上,你幾次都捨命救我,我想跟你說聲謝謝……”說這話時,凱斯的聲音柔和了一些。
虎子不說話,咬着嘴脣,一顆腦袋卻在枕頭上不停地擺動,不知道是不是不願意接受“凱斯”的謝意。
“我每次都是對你又兇又惡,還幫着別人來害你們,你不恨我麼?”“凱斯”的聲音更緩和了一些。
虎子還是不說話,牙齒在嘴脣上都咬出了血來,腦袋卻擺動的更厲害,顯然是心裡已經痛苦至極。
見虎子痛苦以極,朱笑東忍不住回過頭去,不忍再看下去。
虎子對感情這事,心病還需猛藥醫,現在“凱斯”狠狠地刺激他一下,讓虎子痛不欲生,痛得死去活來,對虎子也有很大的好處,痛到死而復生了,一切也就看得開了,反正他和凱斯,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不會有結果的,這個痛處、死結,早遲都是要捅破、打開的,越遲,那傷痕,反而會越深。
“好,我再問你一句,我以前結過婚,你會嫌棄我麼?”“凱斯”說這句話時,聲音又恢復了那種從冰窟隆裡冒出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