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溫柔,寒光點點,點綴蒼穹。那輪彎玉散發出迷離的柔光,竟也似睡着了一般。幽靜之處,一曲蟲鳴,此起彼伏。
李一凡默默地站於窗臺之前,負手而立,一縷青絲,飄然而舞。他眼神癡癡地望着夜空,似乎想要看透那被墨布遮掩的蒼穹之內究竟是何種光景。清冷夜色之下,這少年卻是幽幽嘆了口氣。幾分無奈,幾分悽然。
“小凡,你還沒睡麼?”婉月躺在牀邊,擡頭望見那一抹蕭索的背影輕聲問道。
李一凡轉過身,望着婉月,撓了撓後腦,“師姐,把你吵醒了?”
婉月坐起身,緩步走到他身邊,仰頭望着彎月,竟似是癡了。她悽然地笑了笑,轉頭看着李一凡,兩行清淚,黯然落下,“小...小凡,也不知我爹和我娘......”說到此處,她卻是再也說不下去。李一凡輕輕的將婉月擁入懷內,深深吸了一口氣,“師姐,相信我,我一定會爲同門報仇的,一定會!”他語氣決絕,卻是握緊了雙手。
“小凡......”婉月擁在李一凡懷中,淚眼婆娑,雙肩卻是不斷地抽搐着,她輕輕點了點頭,“小凡,我相信你,我相信。”
幽靜之處,青草柔柔,露珠點點。
中州鎮。
“小凡,這裡便是你家麼?”婉月好奇地四下打量着,那模樣,卻是少了些許愁容。
李一凡搖了搖頭,輕聲自語道:“家?...我哪裡還有家啊...”他眼神溫柔地望着婉月,卻是說道:“師姐,我們今日便在這中州鎮住下,少歇幾日,便往東直走,在行幾百裡應該便到雲劍宗了。”
“恩,一切你做主吧。”婉月一邊笑道手中一邊卻是撥弄着那日在玉瓊鎮李一凡買的孫悟空小糖人。
李一凡望着她手中的小糖人,心下卻是一陣惆悵,以前的小微微不也是如同現今的人兒麼?他輕輕挑了挑嘴角無奈地說道:“師姐,這一路之上,你都捏着它多久了?再不吃就壞掉了。”
婉月看着他,微微皺起眉頭,嬌怒道:“哼,要你管?...你這個呆子!......”說完,便跑開了去。
李一凡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這時,卻是傳來前方不遠處婉月的一聲怒喝,“你幹什麼?!”
李一凡眉頭一皺,擡頭望去,只見在婉月前方數步之外,卻是站立着三個人。爲首的那位,身形偏瘦,蒼白的面龐之上,一看便是縱慾過渡之色,那登徒子此刻卻是一臉淫笑,“嘿嘿...嘿嘿...小娘子,你別跑啊!...”說完,他卻是急不可耐地又撲了上去。婉月柳眉微皺,想她自幼從未碰到如此之事,當下便沒了主意,跌跌撞撞的向後退了好幾步。
李一凡急忙走過去,擋在婉月身前,丹鳳眼閃過一道寒芒,冷喝道:“哪裡來的登徒子?!”
那人正在興奮之於,眼看面前那個小娘子就要被擒,忽的躥出一人擾其興致,蒼白
的臉色一寒,望向李一凡,怒道:“你是哪裡來的兔崽子,也敢管大爺的事情?!”
李一凡劍眉微皺,眯眼打量着這人,餘光卻是瞧見了他身後的兩名雜役,心下一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竟然還能遇到他倆。這兩人不是旁人,正是五年之前害得李一凡入獄,然後與莫寒,小微微失散的那兩名雜役!一名喚作賈仁,一名喚作賈義。
李一凡冷哼一聲,右手一指那登徒子身後的兩人,冷然道:“兩位,可還認得我?”
賈仁,賈義二人面色一愣,卻是問道:“你?...你是何人?”
“五年之前,你們可是抓得了一名幼童?並送入了牢獄?”李一凡微微挑起嘴角,丹鳳眼寒芒欲盛,面色之上,一片肅殺意。
“是你?!”那二人皺着眉頭思索了半天,忽然賈仁卻是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
“怎麼,記起來了?”
李一凡緩步走到那二人面前,“另外一個幼童去哪裡了?!”他心下卻是一陣焦急,說不定,說不定莫寒那小子也被他倆給抓到了。
賈仁冷笑連連,“哼,哼,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臭小子。那人,早就被我家老爺打死了!”
李一凡面色一寒,一股殺意爆體而出,他猛然伸出右手,一把掐起賈仁,怒道:“找死!”旁邊那賈義與不遠處的登徒子早已經被李一凡這舉動嚇傻了一般,站在原地雙腿卻是不停地打顫。想他一個頂多十三歲的少年郎如何會有這般蠻力,硬生生的單手將人掐起。
那賈仁此刻四肢卻是不停的在半空之中亂動,面色煞白。任憑他如何猜想,也想不出五年之前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五年之後卻是變的如此強勢。旁人不知,他方纔卻是體會的清清楚楚,面前這人殺死他絕對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現在,我問,你答。”李一凡說道。聲音冰冷,攝人心魄。
賈仁艱難地點了點頭。李一凡見他答應,右手一鬆,賈仁順勢便跌坐於地,只是不停的喘着粗氣。這時,旁邊的賈義與那登徒子卻是互相打了個眼色悄然離去。
“你們想要去哪裡?!”婉月望見已經躡手躡腳走出數丈之遠的二人,大聲問道。那二人聽見婉月叫聲,卻是腳底抹油,一溜煙便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李一凡搖了搖頭,也不理會逃跑的二人,轉頭看着賈仁,問道:“那日,你們抓到我之後,是否抓到了另外一個幼童?”
賈仁懼怕地搖了搖頭,見李一凡面色發寒,急忙跪倒於地,哭道:“大...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啊!小的那日確實沒有抓到那個幼童。”
“你方纔可不是這麼說的!”李一凡冷喝道。
“大爺,大爺!您聽小人說完。我們那日確實沒有抓到他,可是過了一段時間,他又在後門偷...不是,在後門取食物,便被我家老爺撞了個正着......
”賈仁說道此處,李一凡急道:“然後呢?他在哪?!”
賈仁猶豫了半天,“他...他...”
“他什麼他!你倒是說啊!難道你想挨小爺的拳頭麼?!”李一凡急道,見他面色猶豫,很有可能莫寒已經遭遇了不測,如若真如他心中所想,害死莫寒的那幫人必死!想他們四人僥倖脫得大難,時隔將近六年的光景,好不容易纔尋到一人的下落,他心頭卻是患得患失,生怕面前這奴才說出什麼不好的消息。
“他...他被我家老爺賣入京都皇城了。”賈仁說完,連忙跪倒在地上磕起了頭,“大爺...大爺!不關我的事啊!這事都是老爺吩咐我們乾的啊!”
“賣入京都皇城了?”李一凡呢喃地說了句,卻是放寬了心,沒死便好。他看着賈仁,又是疑惑地問道:“賣到京都皇城幹什麼去了?”
“做...做...太監去了...”賈仁說完,連忙磕起頭,口中卻是喋喋不休地說道:“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什麼?!...做太監?!!!”李一凡雙眼暴睜,“你們竟然賣他進了皇城做了太監?!!!”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這一切都是老爺吩咐我們做得啊!”那賈仁額頭此刻早已經磕出了鮮血,卻仍是不停的在地上磕着。空氣之中卻是慢慢溢出了一股腥臊之氣,這人,竟是被嚇的尿褲子了。
李一凡只覺腦海之中閃過一道晴天霹靂,卻是瞬間失去了力氣,跌坐於地,心間卻是不停的迴盪着方纔賈仁說的那句話。
賣入京都皇城做太監去了......
這十一個字,猶如一把尖刀深深地紮在李一凡的心頭,痛的生不如死。他不敢去想,他也不願意去想,那個與他朝夕相伴,那個與他同塌而眠的死黨,兄弟,就這麼被面前的這個人賣去做了太監。
莫寒...莫寒...
這兩個字,卻是瞬間熟悉,又陌生了起來。李一凡心頭苦澀連連,如同吃了黃連一般。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不停地問自己,他不停地責怪自己,倘若當初自己沒讓他先行離開,他又怎麼會被賣入皇城做了太監。
這天,這地,
在此刻,卻是瞬間讓人寒到了骨子裡。
“小凡,你...你沒事吧?”婉月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着他的手,入手處,一片冰涼。
李一凡雙眼空洞地望着婉月,搖了搖頭,掙扎着跪在了地上,仰面朝天,卻是不由自主地抽泣了起來,他閉上了眼,喉嚨之處一陣蠕動,片刻,失聲吼道:“莫大叔!莫大嬸!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莫寒啊!!!”......
聲音悲壯,悽慘。
那天際夕陽紅雲,那大地山川流水,
卻彷彿在此刻,同時失去了顏色一般。
整個天地之內,只留下了那一聲聲抽噎迴盪其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