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趙如千。
隔着遠遠的,他就已經瞧見了姜嫿掐着婉貴妃畫面。
這事若是換做第二個妃嬪來做,趙如千還可能會覺得意外、也可能會出手阻止,但是姜嫿是皇上的人,而且根據他在皇上身邊當差的經驗來看,這姜順儀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怕絕對不僅僅是一個妃嬪而已。
光是從上次姜順儀受傷,皇上便着急上火的把國庫翻了個底朝天,那可是三千多年的火靈芝,趙如千記得那還是先帝爺祭天時偶然所得,帶回宮後給國師鑑定,國師說此乃三千五百年的活靈芝,可活死人,肉白骨,既然在祭天時出現,想必此靈芝留着日後必有用處,由於先帝爺是在睡夢中走的,這靈芝也就一直被珍藏起來。
趙如千到現在還記得張院判見到這靈芝時候的表情,那眼睛裡放着的光,就像是看到了黃金萬兩一般,對着皇上一頓解釋,說明了這靈芝的珍貴性,然後下一秒萬歲爺就眉頭也沒皺一下的說了句:“那你還不趕緊煮了拿過來?”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千年靈芝就被下了鍋。
不知道先帝爺要是知道這靈芝最後竟然被皇上這麼給用掉了,會不會從棺材裡氣的蹦出來。
從那時候起,趙如千就打定了注意日後對這位姜順儀一定要客氣點,這位的福氣想必還在後面呢。
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白色布偶,不由得在心頭嘆了口氣。
過了今夜,只怕這寵極一時的貴妃娘娘也要就此隕落了,或許看着奉國公府的面子罪不至死,但是想要復寵怕是難了。
想到這,腳底下的步伐便加快了兩步,皇上那廂可還等着帶人過去問話呢。
知道走到兩人面前,趙如千才發現婉貴妃的神色有些不大對頭,往日從來都是眼高於頂的貴妃娘娘現下神色恍然,像是剛剛受到了什麼打擊一般,不知是什麼原因,連向來注重的儀表此刻也像是顧不得了,額間有些許碎髮滑落也完全沒有看到一般。
“奴才見過貴妃娘娘、姜順儀。”趙如千行完禮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搜宮結果已經出來,娘娘們跟着奴才走一遭吧,皇上在等着呢。”
婉貴妃聞言終於像是醒悟過來一般,看着趙如千手中那扎滿銀針的玩偶,眼中頓時充滿了訝異和不可置信。
“趙公公,這是從本宮宮裡搜出來的?”婉貴妃的聲音有些高昂。
“這是皇上讓老奴帶來的,娘娘想必也知道這種事情老奴實在是無權置噮,娘娘還是儘快隨老奴走一趟,以免讓皇上久等。”趙如千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卻也從側面證實了婉貴妃的猜想,若不是從她宮裡搜出來的,皇上又何必讓趙如千把這東西帶來。
思及此,婉貴妃只覺得頭疼欲裂,事情是如何走到現在這一步的?
明明她都算計好了,今天晚上死的應該是李冉那賤人才對,怎麼好端端的竟會在昭華宮搜出來這種巫蠱之物?想來必定是李冉那賤人作祟!
“走,帶本宮去見皇上!”婉貴妃定了定心神道。
自打從
昭華宮的主殿搜出那些個東西之後,這宮中的所有人便都被控制了起來,包括安容華在內,一字排開的跪在殿外,所有人都大氣也不敢出的跪在地上,生怕自己的動靜大了一點,引起了皇上的注意,那便真是沒有活路了。
在宮中施行巫蠱壓勝之術,可乃是誅三族的重罪!
若是此罪一旦被坐實,只怕他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跑不了!
偌大的昭華宮從未有像現在這般安靜過,明明宮內宮外全都是人,卻偏偏感覺不到一點生氣,像是一座死宮般讓人感覺不到生機,每一分每一秒帶走的彷彿都是生的希望。
信芳跪在地上,心急如焚。
她自然是知道婉貴妃的全部計劃的,這也是她們再三商議過的。
掃塵宴上所用的提子梅酒跟昭華宮內殿裡的胡盒香混在一起會產生催情的效果,而喝了酒的皇后娘娘到了殿中必定會中了此效。
而那從宮外請來的薩滿法師中有一人,是皇后的“故交”,這位故交還是沈程彥近日來才發現的,既然跟皇后沾上關係,便是再得用也是留不得了,公子原本是想將那人殺了的,倒是安容華獻上一計,說是不妨一箭雙鵰。
公子佯裝不小心將“貴妃娘娘給其傳的密函”落在了房中,上面寫着貴妃打算藉此次掃塵宴上將刺客藏在法師中送進宮來,而後再找藉口將皇后引到昭華宮來行刺殺之時,那位故人看到此書後果然中計,埋伏在法師們進宮的途中,迷暈了其中一位李代桃僵進了宮。
那人以爲自己此去是去解救自己的心上人,卻不知此去便是黃泉歸路,待他到了昭華宮後,確實會如願看到自己的心上人,那人的服飾上早已被下了另外一種迷情香,屆時到了殿中見到皇后,兩人都中了迷情藥的情況下,動情也實屬正常。
屆時只要來一場捉姦在牀便可。
明明是一場無懈可擊的計謀,爲何會走到如斯地步?
難道皇后一早便洞悉了她們的計謀,所以纔會佯裝中計將她們一步步引誘自此?
可是這麼一來便更說不通了,即便皇后發現了他們的計劃,也決計不會拿自己的性命來賭纔是……
信芳思來想去也沒能想通期間的關翹,正頭疼着到底如何才能化解眼前這場危機的時候,婉貴妃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彩暗花雲錦宮裝依舊耀眼,只是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眸此刻卻顯得有些黯淡無光,不過雖然如此,身爲貴妃的氣度也仍舊是有的,竟似有些破釜沉舟的氣勢。
看到這樣的婉貴妃,信芳更着急了。
她知道婉貴妃是個什麼樣的性子,那是有着從骨子裡驕傲的女人,也正是因爲這份驕傲,很多事情婉貴妃都不屑去僞裝,因爲她覺得沒有必要。
可是現下的情況不同,若是貴妃這會兒在皇上面前較起真來,吃虧的只怕終究是她啊!
只可惜無論現下她有多想衝到婉貴妃面前說上一句“退一步海闊天空”,也是沒有機會的,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婉貴妃就這麼走進了
昭華殿中。
婉貴妃一步步朝着殿中走去,這條路她走了三年之久,卻從未有一天走的像現在這般沉重。
殿外跪着的那些是她的宮女和太監們,往日裡她從未正眼看過他們,現下卻不知道爲何,突然有些想將那些人看清楚了,到底主僕一場,連面都記不住,也着實薄情了些。
想到這,她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浮上了一抹苦笑,真真是想不到她沈清婉也有這麼一天呢。
殿內的光線並不算明亮,彷彿比她方纔出去時還要暗沉兩分,殿內的裝飾、擺設也因爲剛纔的搜宮而被倒弄的凌亂不堪,頗有兩分蕭索的意味。
殿內的人都已經被清了出去,除了躺在榻上的皇后之外,便只有溫懷初一人。
只見他靜靜的站在塌邊,俊挺如玉,一雙鳳眸斜飛入鬢,清俊如仙。
婉貴妃已經不記得自己初見溫懷初是一副怎麼樣的畫面,只記得當時只有一個念想,那便是覺得這普天之下也只有這人能夠配的上自己了。
那時的她眼高於頂,覺得這天下間的男子都不過是凡夫俗子,唯有九五之尊方能跟自己比肩。
再然後,便是毅然決然的進了宮。她想要站在他身邊,想要能與他並首齊肩,想要那皇后之位。
她愛他,可是要說有多愛,便連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思來想去,似乎更愛的都是權勢一些呢?
不知怎麼的,想到這些之時再看看躺在牀上進氣多出氣少的李冉,眼眶突然有些發澀起來。
“嬪妾參見皇上。”婉貴妃走到溫懷初的身邊,而後行了一個標準的叩拜禮,她已經很久沒有行過這樣的大禮了,往日對着皇上,多是她還未跪下去便已經被扶了起來,而對着李冉,行禮更是敷衍了事,以至於這禮行的都有些生疏起來。
這一次皇上卻沒有將她扶起來,就這麼任由她一直跪着,而後便是一個白色的布娃娃扔到了她的面前,那娃娃上扎滿了銀針,額頭上用簪花小篆寫着兩個小字:李冉。
“有什麼要說的?”溫懷初轉過身來,不動聲色的說。
“嬪妾不認識這東西。”婉貴妃跪在地上,神色倨傲。
“宮裡的迷情香、那法師也都跟你無關?”溫懷初往前走了一步,居高臨下的望着她,眼睫微垂,神寒涼而冰冷。
婉貴妃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已經全都被洞悉了,面對這種問話,她很想否認,可是骨子裡的那些驕傲卻讓她遲遲開不了口,這麼一遲疑,便等於是變相的默認了。
婉貴妃跪在地上,貝齒緊緊的咬着下脣,眉宇間滿是倔強之色,像是在糾結這麼什麼。
霎時間,殿內只餘三人的呼吸之聲,這樣的沉默持續了不知道多久,終是聽到了一聲冷笑。
只見婉貴妃擡起頭來,姣好的容顏上帶着張揚的笑意,眼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燒。
“是,迷情香是我放在宮中的,那法師也是我弄進宮來的,可是這玩偶與我沒有關係!”
此話一出,便是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