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貴妃自從收回了尚寢、尚功兩局的權利後就再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後宮裡每日都有着層出不輕的新八卦,趙小媛的死隨着時間的推移趨於平淡,那些曾經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也跟着漸漸消散。
這樣的形勢讓不少人產生了一種錯覺:婉貴妃自打思過解禁之後,好像真的不復從前之勢了。
也正因爲如此,近日來對瓊妃示好的人便多了起來,大樹底下好乘涼,那些沒什麼寵愛又沒有根基的妃嬪自然要找個大腿來抱一抱纔好。
對於眼下這種一邊倒的情勢,姜嫿只想冷笑一聲,而後說一句:你們真是很傻很天真。
前段時間她派小如子去打探阮安安在奉國公府的相關情報,得回來的消息卻跟她預想中有些相左。
根據小如子的情報來看,奉國公似乎還真的有這麼一位“義女”,並且還是自幼養在身邊,此女極善舞蹈,好像還有過“沈飛燕”的稱謂,可見其舞姿非同一般。
按理說這麼一位養在公府的義女,即便是沒有傳的沸沸揚揚,也沒道理消息如此封閉,可是最奇怪的是小如子只打探這麼些消息之後就再也打探不出其他了。
對於小如子的情報本領,姜嫿還是十分信得過的,雖然他本人有些見高踩底,但是爲人卻十分世故圓滑,再加上有個大內總管的師傅,在各宮中都十分吃得開,所以總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報,可是這次幾乎是將所有可能有消息的渠道都打探了個遍,也沒能在擠出一點有用的消息來。
前世的阮安安對於舞蹈到底擅長與否,姜嫿還真的不大清楚,所以一時間,姜嫿也有些搞不清楚這阮安安的來歷到底如何了。
思來想去,姜嫿覺得還是有必要去昭華宮一探究竟,考慮到自己的武功和輕功都尚未恢復,爲了保險起見,她帶了簡年一同前去。
月黑風高,兩人簡單的易容了一番之後就趁着月色前往,原本想的是不過是去觀察一下那位安順儀的日常起居習慣,所以姜嫿並未帶人皮面具,只是將膚色染成深褐色後就穿着夜行衣出發了,而簡年這廝因爲對美有着執着的追求,堅決不肯將自己染成黑人,所以帶了一張粗礦的面具後就跟姜嫿出發了。
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簡年,姜嫿再一次感慨自己把臉染成煤球實在是件太明智的決定了,要不是因爲臉蛋太黑不容易發現,現下躺在牀上的應該就是她了吧?
“起來喝藥。”姜嫿手上端着一碗濃稠的烏色藥汁,對着躺在牀上的簡年說道。
普通的白色瓷碗裡盛着一碗濃稠的藥汁,應該是剛剛從藥煲中盛出,還在冒着騰騰的熱氣,伴隨着那熱氣一起而來還有一股讓人幾欲作嘔的味道,不過端着藥碗的姜嫿倒是沒什麼表情,像是早就習慣了這股難聞的味道一般。
躺在牀上的那人正是簡年,難得的是他的臉上沒有帶任何面具,反倒是露出了那張顛倒衆生的妖媚臉龐,他靜靜的躺在榻上,長長的睫毛印在眼臉上沒有任何細微的動靜,彷彿對姜嫿的聲音置若罔聞,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夢魘之中。
“別裝死了,再不醒我就直接灌了。”姜嫿淡定自若的坐
在牀畔,像是早就預料到對方會是這種反應,於是她也不着急,只是拿着湯匙慢慢的在藥碗中繞圈。
這種動作加速了藥汁的散熱,也加重了那股難聞的味道,果不其然沒一會兒,簡年就睜開了眼睛,那張妖媚的臉上滿滿的都是痛苦,狹長的眸子裡毫不遮掩對那碗藥汁的嫌棄。
“拿走拿走,再喝下去我會死的!”簡年一隻手捂住鼻子,一隻手使勁的揮了揮,“再喝那種藥,毋寧死!”
他說完就把頭撇向了一邊,頗有兩分壯士斷腕的氣勢。
“真是不識好歹,知不知道這些藥材廢了我多大功夫?光是這裡解毒的烏首、白燕加起來就是一筆鉅款了,要不是爲了你這條小命,你以爲我願意熬給你?”姜嫿翻了個白眼,對於簡年的不識好歹異常不滿。
那夜在昭華宮,姜嫿原本是打算打探一下阮安安的情況,誰知兩人剛剛靠近繁華殿,就驚動了阮安安的宮女青雲,如果不是姜嫿帶着簡年跑得快,這會兒說不定已經是兩具屍體躺在昭華宮了。
所幸她當時身上帶了些迷藥,眼見打不過只好用藥,那青雲估計也是沒想到宮中會有宮女擅長此道,一個躲閃不及才讓他們跑了。
雖說是跑了,卻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簡年被不知名的暗器所傷,至今那枚暗器都尚未取出,而暗器上塗了劇毒,如果不是姜嫿深諳此道,估計這會兒世上已經多了一條長相妖嬈的死屍了。
“就算是我也要做一個有尊嚴的畫皮師,這種藥已經腐蝕了我的心智和靈魂,每天聞到我身上的這股味兒,我都恨不得咬舌自盡了結此生算了。”簡年皺着眉頭,神情堅決的說。
“你別動,讓我瞧瞧這臉是怎麼了?”姜嫿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而後將手中的藥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拍,傾身向前說道。
許是她臉上的表情太過凝重,弄得剛纔還要死要活的簡年也不由得緊張起來,要說他這輩子最最看重的是什麼,就是這張臉了,簡直就是要臉不要命的典型。
“嘖嘖,我說怎麼太陽穴發紫呢,敢情是毒性上涌了,可惜了多好的一張臉蛋,要是再不解毒,只怕這毒斑就去不掉了,而且不光是去不掉,面積還會日趨擴大……”姜嫿邊說邊搖了搖頭,臉上滿滿的都是惋惜之色,像是在爲這張臉蛋默哀。
她話音剛落,簡年已經一個鯉魚打挺的坐了起來,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起桌上的藥碗一飲而盡。
看着他那急吼吼的模樣,姜嫿不由的在心中鄙視,什麼咬舌自盡了結此生,一說到自己的臉,還不就是乖乖就範啦?
“五百兩,記賬。”見到那藥碗見了底,姜嫿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你這個人有沒有良心!我爲了救你才中了招,你怎麼好意思跟我算藥錢?”喝完藥的簡年也沒了裝死的必要,瞬間就恢復了戰鬥力,想到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飛身向前替這女人擋住了暗器,現在躺在的這還不知道是誰呢!居然還好意思跟他算錢,簡直就是恩將仇報!
“嗯哼,要不是看在這份上,你以爲這碗藥只要五百兩?你知道你中的是什麼毒嗎?那枚現在還躺在你小
腿肚子裡的暗器可是一枚幼蠱,其形態有三,幼期是剛剛進入你體內的那會,會吐出讓人麻痹的毒素和劇毒,中了此毒之人會失去意識,心脈遭到劇毒侵蝕卻不會死,等到第三日,便會進入破殼期,此時中毒之人的意識會漸漸脫離本體,而後逐漸喪屍人性,等到第七日,就是破繭期,皆是幼蠱已經成熟,下毒之人可通過控制母蠱來控制中毒之人的心智,那時候中毒之人就是一具行屍走肉了。”姜嫿不以爲然的說。
簡年知道自己中了毒,不過當晚中了毒之後就失去了意識,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挽花宮了,並且喝了姜嫿的藥除了藥味實在難以忍受外也並未發現有任何的不適,所以每當姜嫿跟他強調他中的是劇毒,而她又花了多大的功夫來幫他解毒之時,簡年一直不以爲意。
可現下聽到姜嫿這麼說,簡年卻覺得遍體生寒。
想到自己會被人當做傀儡使喚,那畫面根本無法想象……
“錢不是問題!”簡年吞了口口水,然後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小腿上的那個比針眼大不了多少的孔,一想到裡面有一枚什麼蠱,心肝也跟着一顫,“那個、那個可以把它取出來嗎?”
姜嫿看着簡年臉上的小心翼翼和討好之色,想必是自己剛纔的那番話起到了作用,早知道這樣就能老老實實讓他喝藥,她就應該早早的跟他說清楚纔對啊!
“不能取出來。”姜嫿聳了聳肩,頗爲無奈的說。
簡年原本就沉浸在對那枚毒蠱可怕的幻想之中,現在聽到姜嫿這麼說,簡直就要哭出來了,想他身爲一名頂級畫皮師,自幼錦衣玉食,生活奢靡至極,難不成最後竟然要落個不得好死的下場?想着想着,簡年就有些悲從中來。
他的手藝可還沒找到傳授之人呢啊!
“我還有幾天好活?”簡年低着頭,諾諾的說了這麼一句,而後又擡起頭喃喃自語起來,“畫皮是門技術活,短期之內也是沒辦法的傳授給你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如你去給我找點紙筆過來,我把畢生所學寫於紙上,日後若是有有緣人,你便將此書交給他,切記一定要跟他說他的師傅是這世上最偉大的畫皮師,卻被奸人所害,讓他記得爲我報仇,還有我在城內有三座宅子,四大銀號都有我的存款,等我死了之後……”
聽着他絮絮叨叨的交代後事,那張嫵媚的臉蛋上泛着淡淡的憂傷,像是深深的沉浸在自己即將英年早逝的打擊之中,姜嫿那原本想要逗弄下他的心思也就沒了。
“行了行了,真是惡人怕死,有我在哪那麼容易讓你死。”姜嫿無奈的擺了擺手,“不過是這幼蠱和母蠱有感應,只怕繁華殿那位這會兒也卯足了勁在宮裡找你呢,這也是我用藥極爲小心的原因,婉貴妃執掌宮權多年,若是從太醫院拿藥必然會被她知道,所以只能動用我的小金庫了!”
說到小金庫三個字的時候,姜嫿的臉上露出了滿滿的惋惜之色,不過很快就又恢復如常。
簡年原本還想再問,就聽到她幽幽又道。
“你剛纔說的那些我都記下了,三座宅子,四大銀號的存款,等到蠱解了,就一併都轉給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