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嫿盯着那碧藍色宮裝麗人盯了半響,才總算回憶起來她是哪一號人物。
孫才人,一個在後宮裡存在感着實有些低的女人,依稀記得其父好像是個知州,官不大,卻挺花心,據說後院妻妾成羣,而孫才人便是這些小妾其中一人所出。
在姜嫿的印象裡,這位孫才人似乎性格有些懦怯,平日裡請安的時候也大多都是坐在最後面,並不怎麼愛與人交流,而姜嫿之所以會記得她,還是有一次趙小媛說起嫡庶的話題,不知怎麼就扯出了這位孫才人,孫才人本來不善言辭,被趙小媛一陣嗆白後弄得面紅耳赤,以至於最後弄得頗爲不歡而散。
不過即便是被欺負成那樣,後來好像也聽說孫才人有什麼舉動,依舊是老老實實的當着一個透明人蹉跎年華。
怎麼今兒倒被扯進這件事來了?
“奴婢嘉欣、玉蟬,給瓊妃娘娘、步修儀、秦婕妤、姜容華請安。”
“嬪妾給瓊妃娘娘、步修儀、秦婕妤、姜容華請安。”
三人異口同聲的說着。
“孫才人當時也在場?”闊天池地處偏僻,原以爲這事除了趙小媛和安順儀身邊的宮人之外便沒有其他人在場,沒想到竟憑空出來了孫才人,如此一來,事情倒是相對簡單了不少。
“回瓊妃娘娘的話,嬪妾當時確實在場,不過卻離趙小媛和安順儀有些距離。”孫才人像是十分緊張,跪在地上的身子有些微微發顫,這一開口,竟然就像是想要推脫責任的感覺。
孫才人話音剛落,埋首跪在她身旁的那名宮女玉蟬的臉上就浮現一抹恨鐵不成鋼的神色,不過她的頭埋得極低,那抹憤恨不過轉瞬便就又消失無蹤了。
“既然如此,那就讓趙小媛身邊的宮女先說吧。”瓊妃聽到孫才人的話,便對着趙小媛身邊的宮女說道。
“回稟瓊妃娘娘,奴婢當時原本是陪我家小主去闊天池散步,沒想到卻巧遇了安順儀,主子和安順儀說着說着起了些口角,然後……”嘉欣話爲說完,便有些無措的朝着趙小媛看去,似是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往下說下去。
瓊妃見到她這幅模樣,便不想在她膩膩歪歪的說下去,給旁邊的步修儀遞了個顏色,便瞧見步修儀起身朝着跪在地上的五人走去。
步修儀一張利嘴譽滿六宮,趙小媛平日裡在她手下不知道吃過多少虧,現在她待罪之身,瞧見步修儀朝着自己走來,自然更是心虛,至於孫才人更是懦弱膽小,平時別說跟步修儀有言語上的接觸了,只怕就連眼神接觸都甚少,現下見到步修儀越來越近,身子邊抖得愈發厲害起來。
看到這幅畫面,姜嫿的心底反倒是生出些許羨慕來。
誒,曾經何時她也是這般讓人聞風喪膽的,只可惜……
想到溫懷初給自己的佈置的任務以及那猶如鐵桶般的昭華宮,姜嫿恨不得一口氣嘆
出聲來。
“你家主子可有曾說過安順儀是上不得檯面的義女、這輩子都不會受到皇上寵愛之類的話?”步修儀走到嘉欣的身邊,伸出一隻手勾起她的下巴,神色嚴厲的問道。
若說方纔嘉欣還想看趙小媛的面色說話,現下這點花花腸子卻已經完全的拋諸腦後了,看着步修儀那張描繪精緻的臉蛋,她卻有種見到了羅剎般的錯覺。
“有、有……”嘉欣抖得猶如篩子般的答道。
“那安順儀是否曾經說過你家主子人老珠黃,遲早要丟了位份的話?”步修儀眸色一眯,繼續又道。
這話一出,嘉欣抖得更加厲害了。
她自然是聽得出這話是自家主子說出來指證安順儀的,可是、可是她真的是想不起來了,方纔情況本就混亂,兩人從爭吵到安順儀落水也不過是片刻的事情,嘉欣原本想拉住自家主子,卻最終也沒能拉住,安順儀落水後主子便被帶來了書墨宮,兩人連對口供的時間都沒有,現下面對着步修儀的高壓審問,嘉欣便哭了出來。
見到嘉欣想要去看趙小媛,步修儀手上的力道便跟着重了兩分。
“說!”步修儀厲聲喝道。
“奴婢、奴婢不記得了。”嘉欣身子一軟,帶着哭腔說道。
聽到自己貼身婢女的答案,趙小媛終於從慌亂中清醒了過來,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若是能證明安順儀確實曾經出言相譏,那麼她好歹也算是有個理由,可若是不能證明……
想到這,趙小媛的臉色簡直蒼白如雪了。
“你這個蠢貨!她說的那麼清楚明白,貼着我的耳朵說的,你居然不記得了?還不給我想清楚了再說話!”趙小媛聲色俱厲的朝着嘉欣咆哮着。
不難看出平日裡趙小媛對待下人是個什麼態度,她話音剛落,那嘉欣的臉色便變得青白一片起來,可見平時是極其還怕這位主子的,要是往常,絕對就是順着趙小媛的話說了,可是現下她的前面站着的是手段雷霆的步修儀……
看着嘉欣臉上那糾結欲死的模樣,姜嫿無奈的在心底嘆了口氣。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嘉欣,也算得上是豬隊友了。
從趙小媛的話裡不難聽出她是被安順儀坑了。
依姜嫿對阮安安的瞭解,她絕對不是吃悶虧的主,反倒是通常要裝出一副白蓮花的模樣,然後暗地裡錙銖必較。
比如這次,想必也是她說了些什麼引起了趙小媛的怒火,而後又在趙小媛的耳邊說下了那些刺激她神經的話,趙小媛纔會無法抑制憤怒的將其推入池中。
只可惜,連唯一一個可能爲趙小媛作證的嘉欣都說她忘記了,那麼只怕這些話也是死無對證了。
“奴婢是真的不記得了,當時情況混亂,奴婢只記得安順儀她在您耳邊湊了湊,至於說了些什麼奴婢實在是沒聽到啊!”嘉欣說着說着便開始嚎啕大哭。
見到她這狀態,步修儀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來了,便揮了揮手,讓人把她帶了下去。
趙小媛瞧着自己最後的希望被帶走,終於陷
入了崩潰之中,她匍匐着往前跪走了兩步,拽着步修儀的裙角哭喊道:“我沒撒謊,安順儀她真的是這麼說的,娘娘您信我!”
那張往日裡總是泛着得意張狂的臉蛋上此刻除了驚恐和絕望之外卻再無其他,趙小媛雖然不聰明,卻也不是純傻,自然也知道今個兒這局面怕是再難轉圜了。
步修儀見她這幅模樣,心中已經知道了個大概,只不過看到趙小媛這幅模樣,便又對着跪在孫才人身邊的宮女玉蟬說道。
“你呢?可有曾聽到趙小媛方纔說的那些話?”步修儀的語調終是柔緩了些許。
步修儀的問話讓絕望的趙小媛冉起了最後的一絲希望,她看了看玉蟬,最後還是將目光落在了孫才人身上,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便趕忙跪着到了孫才人的身旁。
“孫妹妹,你當時站的離我們並不算太遠,安順儀俯在我耳畔說的那些話,你應該聽到了的吧?”趙小媛拽着孫才人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我、我……”像是沒適應往日裡在自己面前總是頤指氣使的趙小媛現下會這般討好的眼神望向自己,以至於孫才人一時間竟也不知如何回答起來。
反倒是她身旁的那名名叫玉蟬的宮女,替孫才人開了口。
“回稟步修儀,奴婢與主子其實比趙小媛先到,不過瞧見趙小媛的身影后,主子不想招惹事端,便帶着奴婢想要離去,只是沒走多遠,安順儀就來了,奴婢聽見趙小媛說安順儀是上不得檯面的義女之類的話,兩人似乎便有些爭執,奴婢當時一心想帶着主子離開,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奴婢便不知曉了。”玉蟬說完便將頭低了下去。
幾乎是片刻,邊讓趙小媛體會了從希望到絕望的距離。
若說剛纔步修儀還給了她最後一點希望,那麼玉蟬的一番話則是徹底將她擊倒了,眼中的希望之光終於泯滅,再也不復往日張揚的神采。
這個玉蟬倒有點意思。
姜嫿坐在位上,看着那將頭低着極低的宮女,眸中露出了些許玩味。
從孫才人的表現來看,是絕對不願意摻和到這趟渾水中來的,不然不會一來就表明自己的立場,若是有意想要從中獲得什麼,那麼應該是保持中立的立場,而後當自己的口供重要到影響判決的時候,再說出自己的所見所聞。
反倒是這個宮女,這番話可謂有些意味深長。
先是說兩人比趙小媛她們先到,見到趙小媛來了就匆忙離開,側面表明趙小媛的惡名昭彰,然後說見到兩人起了爭執,後面的卻又什麼都不知道了,這種欲言又止,更加側面的證明了趙小媛的兇悍,反倒是隻字未提安順儀說過些什麼。
姜嫿琢磨着如果不是方纔孫才人上來就把話說在前面,這玉蟬的口供只怕又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只是不知道她這般作爲,是想提她主子出口惡氣,還是想給安順儀賣個好呢?
綿羊主子狼婢女,倒是有些意思。
姜嫿端起桌上的青花山水茶盞,上好的汝瓷茶蓋順着杯沿輕輕劃過,發出清脆的聲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