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如此言之鑿鑿本宮便是謀害秦婕妤腹中之子的兇手,不如便把蔣婕妤傳到這殿上與本宮對一對峙,也好讓本宮知道知道,到底是如何指使她的。”皇后跪在地上冷笑一聲,而後朝着溫懷初拜了下去,“還往皇上恩准。”
“蔣婕妤的畫押口供在這,姐姐若是不信,命人將人帶來便是。”婉貴妃顯然是有備而來,皇后話音剛落,她便拿出一摞厚厚的口供雙上呈上,“方纔姐姐口口聲聲說嬪妾派去未央宮的宮女花緋犯下謀害忤逆大罪,此等大罪嬪妾實不敢當,還往皇上批准將花緋一同帶來,也還嬪妾一個清白。”
“諾。”溫懷初沉默片刻說。
姜嫿站在殿內的角落裡,默默的無語着。
這皇后跟婉貴妃上輩子也不知道是姐妹,連要求找證人的步伐都如此一致,簡直也是醉了。
婉貴妃雖然低着頭,可是眼中的怨恨簡直恨不得透過地面折射到李皇后那把她吃了一般。
原本秦婕妤一案在她看來已是鐵證如山,再加上哥哥從宮外傳來的口信,說朝臣們也在給皇上壓力,廢后一事必定能成功,讓她靜候佳音。
想她沈清婉入宮三年,就被李冉這賤人死死的按在了貴妃一位上三年。
這也是她今天安排年煙去未央宮請人的原因,既然李冉被廢已成定局,那自己何不在對方仍在鳳位上之時好好將其羞辱一番?
卻沒想到那個往日裡總是裝出一副溫婉大度模樣的皇后今天居然狂性大發,以至於她等來的居然是年煙的屍體!
說什麼年煙一下泛上,犯下對皇后大不敬之罪。
呵呵,要大不敬也不差這一回兩回了,而且年煙是她的心腹,行事向來縝密有度,在這個關頭萬萬不是那種得意忘形之人。
沈清婉並不傻,當然明白皇后是爲了殺一儆百,所以纔拿年煙開刀。
皇后此舉無疑上當着後宮諸人的面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來這懷安殿之前,沈清婉原本還想着皇后如此反常的行爲可能是因爲藥效所致,現下看來皇后怕是一早就已經發現自己中毒一事……
好在她臨行之前留了個心眼,讓那人把未央宮的那人處置了,不然只怕這次還真的沒那麼容易脫身!
想到自己居然被對方反算一回,沈清婉的眸色便又怨毒了兩分。
而跪在一旁的李皇后,神情相對坦然的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做好了被廢的打算,李冉此刻的臉上更多的是平靜,甚至在感覺到沈清婉那怨恨的眼神之時,她的臉上反倒浮上了些許的笑意。
沈清婉的恨意像是一股清泉,滋養了她心中那篇乾涸的枯地。
或許早就應該這般纔對,身爲皇后,卻偏偏不能活的肆意,偏偏總要處處委曲求全,李冉覺得自己醒悟的實在是有些太遲了。
溫懷初是派趙如千去找蔣婕妤和花緋的,原本這種事情是輪不到趙如千這個身份來做的,只不過跟在皇上身邊多年,對帝心,總還是能揣摩出兩分的。
方纔皇后和貴妃未來之前,皇上所看的那份摺子,趙如千是知道大概內容的。
這也是趙如千去帶人的原因之一,皇上不想廢后的原因未必是對皇后心存不忍,而是不想讓婉貴妃一家獨大,可偏偏秦婕妤一案,貴妃手中證據確鑿逼的皇上沒辦法無視,所以趙如千想的是待會去到音羽宮觀察一下情況,如果實在是不妙這蔣婕妤怕是沒法留了。
只是趙如千沒想到,等他去到音羽宮時,這蔣婕妤卻已經斷了氣了。
“老奴去到未央宮時,花緋已經失蹤了,最後是在後院的井中找到的,撈起來時已經死透了,去到音羽宮時,蔣婕妤也已經上吊身亡了,是以老奴只帶回了這麼一封遺書。”約莫半柱香的功夫,趙如千終於回來了,不過他一個人去,回來時卻也是一個人回來的,“老奴辦事不利,有負皇上期望,請皇上降罪!”
趙如千話音剛落
,婉貴妃就猛地擡起了頭來,神情驚愕的看向一旁的皇后,同樣的,李皇后也微微側目,杏眸中滿是不甘。
沒想到沈清婉下手居然也如此之快,她出宮之前還特地交代了掌菊要好好看着花緋,沒想到還是對方得了手!
而從沈清婉震驚的表情來看,蔣婕妤身死一事,也是超乎她預料的。
看着趙如千將那封所謂的遺書送到了溫懷初的手上,兩人終於反應了過來,齊刷刷的朝着溫懷初大聲說道,“請皇上爲嬪妾做主!”
溫懷初靜靜的看着趙如千呈上來的遺書,對兩人的喊話置若罔聞。
遺書洋洋灑灑的寫滿了三張宣紙,跪在殿下的婉貴妃透過紙背看着那隱隱的字跡,一抹不妙的情緒在心中揚起。
原本以爲拿到蔣婕妤的口供,李冉被廢后就必然萬無一失了,畢竟事關龍嗣,即便是溫懷初有心偏袒,在鐵證如山面前也莫可奈何。
卻沒想到,李冉稱病久居宮中,利用自己以爲她中毒而放鬆警惕的心裡,居然狠狠的反將了自己一軍。
雖然她看不到遺書中具體寫的是什麼內容,但只怕無非是替李冉洗刷冤屈的,現在蔣婕妤已死,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封遺書的真實性自然也跟着提升了兩分。
想到這,婉貴妃的額頭上不由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溫懷初終於將那封遺書放了下來。
“蔣婕妤死了,花緋也死了,這封遺書中所說之事已死無對證,而皇后所說貴妃下毒一事現下也同樣死無對證,你們都讓朕給個交代……”溫懷初眼眸微眯,落在了那份奏摺之上,“朕便還你們一個公道。”
站在角落裡的姜嫿聞言,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看來這次,溫懷初是真的炸毛了啊。
一道聖旨毫無預兆的降落在了後宮之中。
聖旨上洋洋灑灑說了一堆,中心思想大概如下。
一、秦婕妤滑胎一案,經過查證是蔣婕妤心生妒忌後所爲,現下蔣婕妤已經伏法,此案到此爲止。
二、皇后身爲後宮之主,卻未能及時察覺此事,實有失察之罪,現命其好好在宮中休養三月,靜思己過。
三、婉貴妃暫代宮權,同樣疏於防範,先取消其執掌的宮權,同樣思過三月,宮中瑣事皆交由瓊妃代理。
四、姜嬪南苑一事護駕有功,晉位從四品婉儀。
若說前面三條還能勉強理解一下,那麼第四條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姜嬪在南苑不是因爲馬兒驚了纔會受傷的麼?聽說還是被皇上給救下來纔沒能喪命於馬蹄之下,怎麼這會兒反倒成了救駕有功了?
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不過也只是從正五品的嬪位往上升了一個臺階,到底皇上此次狩獵也只帶了她一個妃嬪,晉一晉位份倒也可以理解,雖然時間奇怪了點。
相對於姜嬪變成姜容華,瓊妃暫代宮權一事,則讓衆人沉浸在了各種羨慕嫉妒恨之中。
原本秦婕妤懷胎一事,衆人都以爲這皇后怕是要落馬了,卻沒想到皇后沉寂多日後第一件事便是殺了婉貴妃的貼身宮女,這一舉動無疑讓後宮衆人陷入了沉思。
能進宮的,誰也不是傻子。
一言一行以至於一個眼神都可能大有深意,何況皇后這次還如此大動作的殺了人,是以女人們都開始揣測這隻怕是皇后要崛起的徵兆了。
就在衆人琢磨着如何站隊的時候,一道聖旨卻將皇后和婉貴妃都打入了深淵,反倒是一直默默無聞的瓊妃上位了。
忙着站隊的妃子們終於無語了,這都是什麼和什麼鬼啊,還能不能讓人還好的拉幫結派了!
與此同時,昭華宮中一片碎裂之聲。
只見婉貴妃站在殿中,一雙玉手所及之處皆像是被風暴過洗禮過一番,不過片刻的功夫,目光所能及地方的瓷器已經無一完好了。
皇
上的聖旨已經傳了下來,能在這昭華宮中服侍的,自然都對婉貴妃的脾氣有所瞭解,可以說自家主子入宮三年來,被皇上如此明晃晃的下旨呵斥,還是頭一遭。
往日裡婉貴妃發火,也只有年煙還能在旁邊勸上兩句,現下年煙已死,宮女太監們都瑟瑟縮縮的低着頭,不敢大聲出氣,生怕自個兒也跟着年煙去了。
滿殿的宮女之中,卻有一人神色坦然淡定,那宮女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宮裝,容貌極爲普通,不過眉宇間卻自有一股淡定從容,似乎並沒有被婉貴妃的怒火嚇到。
看着地上那些價值萬金的碎片,婉貴妃只覺得心頭的怒火已呈滔天之勢,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她只怕就要衝到未央宮中去掐死李冉那個賤人才好!
她苦心積慮佈置如此之多,甚至還用上了哥哥從宮外找來的奇能異士,易容成掌菊的模樣哄騙那蔣婕妤上鉤,讓其誤以爲皇后不能容忍秦婕妤的孩子在世上,只好去找青梅竹馬的李石讓他端了一碗安胎藥去,殊不知秦婕妤的孩子在前一日便已經沒了,只是孩子已經沒有了,秦氏一族命脈也盡數掌握在她沈家手中,這纔有了後面的一幕幕。
只是沈清婉沒想到,自己如此煞費苦心步步爲營的佈局,最後竟然落得跟李冉一個下場!
皇后未被廢,不過是面壁思過三月,反觀自己,沒了宮權,也跟她一樣要思過三月,沈清婉覺得自己恨不得要被氣的吐出血來!
“本宮明明已經切斷了蔣婕妤與外界的所有聯繫,好端端的,她爲何會去尋死!”婉貴妃發泄了一會兒便屏退了衆人,強忍着心中的怒火朝着站在不遠處的信芳說道。
“奴婢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李石咬舌自盡了,聽說在蔣婕妤死之前,有一名太監曾到過音羽宮,奴婢估計大抵是那太監將事情告訴了蔣婕妤,蔣婕妤見李石已死,自己也便生無可戀,至於之所以留下遺書爲皇后辯駁,大抵是爲了家族吧。”信芳跪在地上,神色淡然的解釋。
“想不到千算萬算,竟算不到那李石是個情種!到死也沒供出一點有用的消息不說,還讓蔣婕妤甘心爲他而死!早知道,便該將他二人早早處死。”婉貴妃咬牙切齒的又道,“你可有辦法再易容成掌菊的模樣,去處理掉李冉那賤人?看着她仍活在世上,並且忝居皇后之位,本宮實在無法忍受!”
“先前那張面具在匆忙之間受到損傷,已經是殘破品了,且不說段時間內無法再做一張,便是可以,奴婢也不建議貴妃娘娘此舉。”信芳淡淡的說,“此次秦婕妤滑胎一事落到這個地步,實數我們輕敵大意,現下皇上已經對娘娘心生不滿,我們實在不宜再次輕舉妄動,皇后這次雖然未被廢,卻也同樣需要思過三月,可見皇上對於她的那番指控並未完全相信,花緋之死和皇后中毒一事,若是細細追查,只怕還會牽扯出不少麻煩,娘娘現下着實應以自保爲上。”
婉貴妃並不蠢,對於哥哥送進來的這位易容師信芳,她還是比較信任的,現下年煙死了,她身邊能夠商量事情的人也少了,更何況婉貴妃知道,信芳這話說的確實有些道理。
“難道就要本宮看着那賤人繼續安坐皇后之位?”說到底,婉貴妃終是心有不甘。
“依奴婢之間,娘娘日後的大敵,只怕另有其人。”信芳眨了眨眼睛,說出了心中所想,“姜嬪能在南苑一事中安然無恙,並且還晉了位份,此人的心機實在不可小瞧,至於皇后娘娘,沒有人在嘗過了至高無上的權利滋味後還能灑脫放手的,即便是那位清冷自傲的瓊妃娘娘,只怕也難以免俗。”
瓊妃、權利。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對於瓊妃的本事,婉貴妃卻是知道兩分的。
若是她真的有心爭位,現如今坐在這貴妃之位的到底是誰,只怕還是個未知之數。
若是能借助瓊妃之手除掉李冉,自己作收漁翁之利……
思及此,沈清婉只覺得心中的怒火終於稍稍得到了一些平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