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嫿一時間風頭無兩,每日給皇后請安之時,擠兌她的人反倒是少了許多。
畢竟誰也不是傻的,她現在正是得寵之時,何必非要往那槍口上撞,替別人當了先鋒呢。
自姜嫿專寵八日之後,第九天溫懷初總算是去了別的地方一一婉貴妃的昭華宮,而婉貴妃之後便是瓊妃、皇后那兒都去了,頗有兩分雨露均沾的意思。
對於這個局面姜嫿倒是樂見其成,她正愁着沒有時間練功和研製溫懷初賞下來的那些藥物,如果溫懷初每個妃子那去一趟,自己應該也可以消停月餘了。
經過這段時間用花絳粉配合其餘藥物服用,這具身體的底子總算是有了些起色,姜嫿也趁機開始運氣調息,雖說跟她之前的身體想必,這身子的武學天賦簡直是堪憂,但好歹有她的經驗和秘方相配合,最近已經勉強能夠聚氣了,這一突破簡直讓姜嫿有種想哭的衝動。
就在她正開心之際,扶眠就匆匆走了進來。
“主子,今天是阿喬進宮的日子,奴婢見時間差不多了,卻始終沒有瞧見人,便去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說是阿喬不懂規矩,在闊天池衝撞了婉貴妃和秦容華,許嬤嬤不讓通報,說是免得娘娘擔憂,但是這會兒已經將近一個半時辰了,奴婢怕有什麼意外……”扶眠一臉的糾結。
她跟皇上從宮外求了一個宮女回來伺候的事情,並不是什麼辛密,阿喬今天第一天進宮,即便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會蠢得去招搖得罪人,什麼不懂規矩衝撞了貴妃,不過是找個藉口打她的臉罷?
“更衣。”姜嫿擡手擦了擦方纔練功時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沉聲道。
闊天池乃是先帝所建,起初是因爲欽天監夜觀星象,說皇宮內有濁氣升起之勢,需建一天池洗清濁氣,據說此池中之水均是由天道觀念經加持過後,每七七四十九日更換一次,闊天池也因此得名。
此刻兩名宮裝麗人坐在池畔,靠左的那位穿着一身宮緞素雪絹裙,整個人都比較淡雅,而她身旁的那位則奢華耀眼的多,刻金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配着雙鳳紋鎏金釵,遠遠的看去,只見金光隱現,璀璨奪目。
而在離她們有些距離的位置,一名宮女低頭跪着,邊跪邊掌着自己的嘴,也不知道這種動作持續了多久,只見宮女的雙頰紅腫如饅頭般高高聳起,嘴角已經開裂,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分停歇。
“嬪妾見過婉貴妃、秦容華。”姜嫿福了福身子。
“什麼風把姜嬪也吹到這闊天池來了?”婉貴妃看到她,明豔的臉上掠過一抹嘲諷。
“聽說嬪妾身邊的宮女驚擾了娘娘,所以嬪妾來看看所謂何事。”姜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阿喬,以及她身邊碎裂的茶盞,淡淡說道。
“原來這奴婢竟是姜嬪身邊的?本宮說怎麼瞧着眼生呢,如此沒有規矩,姜嬪可是應該好好調教一下才對。”秦容華看了一眼婉貴妃的臉色,把話接了過去,“若苗,你便告訴下姜嬪娘娘,這賤婢的行徑吧。”
聽到“賤婢”兩個字的時候,姜嫿的眼角還是沒忍住的抽了抽,好的嘛,當着她的面
罵她的人賤婢?秦容華……姜嫿把這麼一號人物暗暗的記在了心底。
“今天下午貴妃娘娘和容華見天氣不錯,便相約來着闊天池散步,誰知剛到沒多久,便瞧見這位宮女匆匆而過,貴妃娘娘見其面生,便將她叫來問話,誰知這宮女言行武裝,不自稱“奴婢”不說,貴妃娘娘好心賞茶,卻被她打翻在地,實在是可惡。”喚作若苗的宮女娓娓道來,邊說邊看了阿喬一眼,眸中滿是警告之意。
“阿喬,是這麼回事麼?”姜嫿像是對若苗的話不以爲意,轉過頭去看向跪在地上的阿喬。
阿喬顯然被折磨的不輕,不過除去臉上的紅腫和嘴角的血痕,眼神倒還算清明,目光裡也透着股堅毅,聽到剛纔若苗的話,她自然也知道面前這位就是自己日後的主子。
“回主子的話,我、奴婢今日初入宮中,容華娘娘問奴婢是否知道她們二人是誰,因奴婢對宮中規矩不甚熟悉,所以一時失口,自稱了“我”,而後娘娘賞賜了奴婢一杯熱茶,因爲是用開水衝的,所以奴婢接過來的時候不小心打翻在了地上,容華娘娘便動了怒,名奴婢掌嘴,直到她氣消了爲止”,阿喬盯着地面上的瓷片,波瀾不驚的回道。
因爲臉上的紅腫和嘴角的裂痕,導致她回話的時候時不時的就會牽扯到傷口,但她還是強忍着疼痛,努力的讓自己的陳述條理清晰聽起來平穩,衝着這股隱忍勁,姜嫿就給她打了個不錯的印象分。
就像她之前還是魔教教主的時候,雖說她是習武不世出的天才,可是哪有什麼路是一帆風順的呢,每一次將那些武林正道的頭顱踩在腳下之時,背後付出的代價都是可怕的,有傷及肺腑昏迷七日的,也有筋骨碎裂在藥缸中泡了三個月而後纔將骨碎取出的,諸如種種,卻都只能自己嚥下。
因爲她是一教之主,無論背後有多慘烈,人前都一定要風光無限,因爲她是很多人信仰。
就像此刻的阿喬,即便傷重,卻也知道應該隱忍,因爲她代表的是挽花宮的顏面。
“原來如此,阿喬確實有錯,不過卻也罪不至此吧?容華姐姐的氣消了麼?”姜嫿眨了眨眼睛,臉上頗不以爲意。
姜嫿的話,讓秦容華方纔淡定的臉上染上了一抹惱怒,這姜嬪什麼意思?罪不至此,就是說她小肚雞腸了?
雖說她看姜嬪很不爽,但是在這節骨眼上,要是真讓她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去找姜嬪的茬,她也是做不出來的,今日之事,如果不是有婉貴妃……
想到這,秦容華下意識的朝婉貴妃看去。
“都說姜嬪妹妹最近被皇上寵的無法無天,本宮原本還不信,今日一見,才發現傳聞不虛呢。”婉貴妃冷笑一聲,鳳眸一斜,看向了站在前方的姜嫿,“前些個時候,芸采女宮裡的淺梅擅闖你的落月軒,不是被打的半死不活的送了出來,最後還一命嗚呼了?秦容華還沒把這賤婢怎麼樣呢,姜嬪就急着開始護短了,可真是半邊道理,罷了罷了,本宮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秦容華自個兒說想怎麼處置吧。”
聽到婉貴妃的話,秦容華自然是明白婉貴妃這是不願意善了了
。
只是如果今日不放過這宮女,跟姜嬪的樑子可就結的深了,日後再見,便是死敵。
可是如果不按照婉貴妃的意思來,按照婉貴妃錙銖必較的性子,只怕也是不會放過她的。
秦容華咬了咬下脣,終是狠下心來。
“聽這賤婢方纔的口氣,像是心存怨氣呢,跪了一個多時辰還不知悔改,此等惡奴,着實不可饒恕,姜嬪妹妹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若是讓這惡奴衝撞了皇上便不好了,依嬪妾所見,不如讓嬪妾帶回宮中訓誡一段時間,再還給妹妹如何?”秦容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阿喬,眸中閃過一絲陰狠。
聽到此話,阿喬的身子總是不可抑制的抖了抖,她雖然初入宮,但是此前孃親在書信中也曾跟她講過宮中人心險惡,步履維艱,一個不小心,變會成了主子們的替罪羔羊,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孃親也不會讓她進宮,即便已經是做好了心裡準備,卻仍是沒想到第一天便要遭此劫難。
孃親曾經跟她說過芸昭儀和江嬪的種種惡行,她不過一個奴婢,確實也不值得主子去費心得罪人,阿喬轉頭看了一眼姜嬪,隨即很快又低下了頭。
孃親說過,姜嬪娘娘對她有大恩,做人不能忘恩負義,既然如此……
“奴婢……”阿喬正想開口獨攬罪責,任由秦容華懲罰,卻聽到站在她身側的姜嬪開了口。
“容華姐姐真是可笑,嬪妾宮中的奴婢,哪裡輪到您費心思去教?再者說,阿喬與嬪妾交情匪淺,是嬪妾專門求了皇上要進宮中來的,如果容華姐姐也瞧上了,便自個兒去跟皇上說吧。”姜嫿微微側目,看向秦容華,眼中的嘲諷幾乎完全沒有掩飾,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經過之前芸昭儀的事情,秦容華便知道姜嬪不是個好打發的主。
可是此刻見到她當着諸多下人的面赤裸裸的嘲笑她,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你這是拿皇上來壓我?”秦容華怒而起身,目光怨毒的看向姜嬪。
“現在看來,倒是難怪這賤婢如此不知禮數了,物似主人型,秦容華位份在你之上,你卻言語之中多有嘲諷,看來真是皇上把你寵壞了。”相較於秦容華的盛怒,婉貴妃反倒雲淡風輕的很。
“嬪妾口不擇言,貴妃娘娘、容華姐姐恕罪。”聽到婉貴妃的話,姜嫿便跪了下去。
“姜嬪目無尊卑,冒犯秦容華,就罰在這跪上兩個時辰,靜思己過吧。”婉貴妃輕描淡寫的說完,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湖風徐徐從闊天池畔出來,憑白添了些許涼意,隨着微風一同而來的,還有一抹幾不可聞的聲音。
“當了皇后的狗,也該記得自己的身份纔對。”
姜嫿擡頭望去,就瞧見婉貴妃的雲紋裙襬被風吹得微微浮動,陽光落下,照在那鎏金鳳紋金釵上,絢爛的有些刺目。
看來世道真是變了,都有人敢當着她的面,罵她是狗了呢。
姜嫿漂亮的眸子無波無瀾的眨了眨,最後眸光落在了面前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湖風再起,吹起層層漣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