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真這麼說?”芸昭儀站在窗前,目光幽幽的看向落月軒的方向。
“是的,當時奴婢刻意沒有走遠,就在落月軒外面找了個角落待着,本來是想看姜貴人會不會有什麼吩咐,結果沒過多久,裡面就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些聲音,而後就瞧見許嬤嬤捂着半邊臉退了出來,奴婢當時藉機跟了過去,纔打聽到姜貴人正在裡面生氣呢,說是娘娘給安排的地方全是殘枝敗柳,還拿蔣婉儀與她作比較,一氣之下,就打了許嬤嬤。”淺梅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剛剛打探回來的情報進行共享。
“枉我還想着能讓皇上勞師動衆翻新冷宮的一定是個人物,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草包。”芸昭儀冷笑一聲,溫柔的眉眼間浮上一抹濃濃的不屑,“貴人妹妹初來落月軒,既然她嫌棄這落月軒冷清,那咱們也是應該弄些花草的過去,增些生氣了。”
芸昭儀想着自己今天還費了一番心思的折騰,目的就是想要給姜嫿一個下馬威,一是可以讓對方知道在這芳華宮中誰纔是主子,二是也想借此機會探一探這姜貴人是否真的傳聞中那般無腦。
結果這一探,就探出了對方有幾斤幾兩,反倒讓她沒什麼成就感起來。
皇上還爲了她修葺冷宮?真不知道那冷宮修好之日,這位姜貴人是否還有命能夠安然無恙的住進去呢?
思及此,芸昭儀嘴角的笑容愈發明豔起來。
“是”,聽到自家主子的吩咐,淺梅的臉上隨即便露出了一個會意的表情。
不消一會兒的功夫,淺梅便帶着四名宮女太監來到了落月軒,每人手中都捧着不一樣的盆栽,遠遠地瞧去,蔥鬱間奼紫嫣紅,分外亮麗。
“我家主子說着落月軒常年無人居住,再加之您來的匆忙,也是她準備不周,忘記將這軒中的植物更換了,惹得貴人主子您不高興,倒是我家主子的不是了,還希望貴人您勿要見怪。”淺梅行了個禮,雖然說着的抱歉的話,態度卻並沒有多麼的謙卑。
“昭儀姐姐言重了”,姜嫿板着張小臉,像是還沒從剛纔的震怒中回過神來,“都帶了些什麼過來?”
“聽說貴人您喜愛花草,便臨時從宮中搬了幾盆花過來,若是有您喜歡的,日後再吩咐尚宮局送些過來。”淺梅邊說邊側了側身子,好讓她看清楚身後的那些花。
姜嫿意興闌珊的擡起眸子,本來想的是無論對方送什麼來,她都要表現出一幅冷豔高貴的模樣進行拒絕,從而更加的坐實自己“囂張跋扈、無腦又恃寵生嬌”的形象,誰知一擡頭,那些個已經準備好拒絕的話語,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半秋梅、薄菲月季、束顏草、三盆花草夾雜在一衆盆栽間,一點也不出衆。
姜嫿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小瞧了那芸昭儀,不然一個深宮女子,對這些毒物應用的如此得心應手,必然就是身後有高人相助了。
半秋梅,本身無毒,深秋綻放寒冬凋零,花朵豔麗碩大,猶若放大版的梅花,也因此而得名。
薄菲月季,乃是月季的一種,因爲是從西域引進的品種,雖然不名貴,卻也不十分常見,本身無毒,香味清淡。
至於束顏草,這個就必須好好說一說了,這種植物曾經很得姜嫿的喜愛,因爲其外表平平無奇,有點像放大版的大蔥,
唯一的優點便是能夠淨化空氣,而姜嫿喜愛它的原因自然不會這麼膚淺,而是因爲它實在是下毒的必備之選。
雖然本身並沒有什麼毒性,但是跟許多植物在一起,它都產生奇妙的共同反應。
比如在跟半月梅在一起,便會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香味,從而產生一定的催情作用。
而跟薄菲月季在一起時,它本身淨化空氣的功能就會發生輕微的變化,達到一定催眠的效果。
也正是因爲它無節操的跟各種植物配對的行爲,姜嫿曾經暗地裡給它起過一個別名,叫:多情大蔥,這個名字還被溫懷初鄙視過,說她一點也不文靜雅緻……
一想到那人,姜嫿只覺得心像是被人拿針紮了下般,綿密的痛意又一點點的蔓延開來。
“貴人?”見到姜嫿像是有些愣愣出神,淺梅輕聲喊道。
“既然是昭儀娘娘一番心意,就都擱在這吧,回去替我跟你家娘娘說聲謝謝,今日搬居事情繁多,分身無暇,只能改日再向昭儀娘娘道謝了。”姜嫿回過神來,看着那盆鬱鬱蔥蔥的束顏草淡淡說道。
“是”,淺梅畢恭畢敬的應了一聲,趕忙示意四名宮女太監將花草放下,而後就笑容滿面的退了出去。
本以爲這姜貴人剛剛發往脾氣,必定不會這麼順風順水的收下娘娘的賞賜,所以這次她這次挑選盆栽時還特地留了個心眼,並沒有將毒性濃烈的和見效快的植物放入其中,爲的就是怕這次要是被姜貴人拒絕了,下次還能留有後手。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往這芳華宮中運物拾的難度也愈發大了起來,手上現有的這些植物數量有限,還是要省着些用纔好。
萬萬沒想到這姜貴人剛纔還暴炭脾氣的打了許嬤嬤,轉頭竟然就對芸昭儀的賞賜坦然接受了……
淺梅心中的千迴百轉,都落在了姜嫿的眼中。
姜嫿身爲一代女魔頭,對於識人這塊還是十分有心得的,身爲一個武林正道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必須要有一雙火眼金睛的眼睛以及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的宗旨,方能保證自己不被自家人捅刀子。
曾幾何時,姜嫿對於自己看人這項本事還是頗有信心的,但她死也沒想到,即便是錯殺了一千,也到底是看錯了溫懷初這隻白眼狼……
今個兒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總是想起那個渣男,姜嫿暗暗告誡自己,現在可是非常時期,不知道有多人等着看她怎麼死,實在不應該將心力放在悲春傷秋的功夫上。
她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想要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清出腦外。
“主子,這些花草是不是……”許嬤嬤做了一個清理掉的手勢,身爲芳華宮的老人,對其中的門道還是略知一二的,對於芸昭儀送來的東西,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免得着了道。
“昭儀娘娘一片心意,那些花草你們拿出去看着擺放吧,把那盆綠油油的小草留下來就行,看着倒是挺舒緩心神的。”姜嫿擡手指向那束顏草。
許嬤嬤擡起頭瞧見姜嫿眼中一片淡然,再回想那夜,她不過是擡擡手的功夫就能讓她劇痛難耐,想必芸昭儀的這些手段,自家主子也應該是心中有數的,想到這,許嬤嬤便也不在多言,帶着扶眠開始整理那些盆栽起來。
姜嫿坐在窗前
,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着面前的束顏草,腦子裡正在盤算着這位對毒物頗有心得高人應該是誰。
此前在落月軒外的池塘中發現的那半截被人剪斷了的枯纏蓮,在種植上是需要一些技巧的,其雖爲蓮花,根莖上卻有許多粗刺,一不小心,便很容易被扎的鮮血直流,並且在移植上有一定的難度,枯纏蓮乃是水生植物,一旦離開水,存活的時間便會變得極短,而想要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將其從養殖的地方移栽到池塘之中,也是需要一定技巧的。
今天早上芸昭儀出來接她之時,曾裝模作樣的將她扶了起來,姜嫿曾經細細的看過她的手,手如柔夷,瑩白細嫩,一看就是保養的很好,並且上面並無任何疤痕。
一個善於修剪和打理毒物的人,不應該有着這麼一雙沒有瑕疵的手,那麼想來那位高人一定不會是芸昭儀本人了。
從目前看來,最大的嫌疑人應該就是芸昭儀身邊的淺梅了,而只要這位高人不是芸昭儀,那麼見縫插針的機會就會變得多的多了。
“嬤嬤,昭儀娘娘身邊淺梅姑娘的底細,你知道多少?”姜嫿像是想起來什麼,突然間朝着許嬤嬤發問。
“老奴被分配到芳華宮來伺候的時候,淺梅便已經是昭儀娘娘身邊的大宮女了,並且聽說在芸昭儀剛入宮那會兒,淺梅就已經被分配到昭儀身邊服侍了,可能是一路扶持過來的,所以淺梅在昭儀娘娘面前頗爲得寵。”許嬤嬤回憶了一下,儘量詳細的說。
“可知道她是哪裡人?”姜嫿摸了摸束顏草的葉子,輕聲又道。
“如果老奴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京城人士,因爲老奴曾經聽到過一次,淺梅託人帶銀子出宮給她孃親,那地方好像就在京城西郊。”許嬤嬤若有所思的說。
京城人士?
芸昭儀一個河南太守之女,斷然是不可能有一個祖籍是京城的貼身婢女帶着一起入宮的,能從芸昭儀入宮就跟着伺候,並且還一路扶持走來,想必這淺梅姑娘一定很能爲芸昭儀出謀劃策了。
“今日辛苦嬤嬤做這麼一齣戲,旁的我也不多說了,只要嬤嬤盡心,日後你想要的,我必然儘量爲你爭取。”姜嫿的紅脣微微勾起,本就豔麗的臉蛋也因爲這一抹淺淺的笑意更添殊色。
許嬤嬤甫一擡頭,看到那妖嬈的臉龐,竟然也跟着有些許的愣神起來。
“老奴,謝謝主子……”待反應過來之時,許嬤嬤趕忙跪了下去,年邁的臉上浮現着些許動容,在這宮中漂浮多年,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那些主子,一個不小心,打罵都是小事,搞不好就要賠了命去。
姜嫿的話雖然說得直白,許嬤嬤卻能聽的出來,她是真心的。
許嬤嬤還想在說些什麼,卻聽到門外傳來了扶眠的聲音。
“主子,小如子公公來了。”扶眠推開門,臉上帶着明顯的喜悅。
她話音剛落,姜嫿就瞧見了一張滿臉諂媚的臉,那個早上還對着她甩過臉子的小如子,此刻笑的猶如一朵風中綻放的春花,幾乎就要瞧不見眼睛。
“奴才小如子參見貴人主子,這會兒來叨擾,就是想告知主子一聲,皇上今天晚上選了您侍寢,主子您準備準備。”小如子說完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笑容洋溢的臉蛋上滿滿的都是討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