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門沒多久,姜嫿便又從車伕退居了二線,她坐在車廂裡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斑斑點點,臉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抹嫌棄的眼神。
真是想不到已經淪落到要靠藥物過敏來矇混過關的地步了誒。
方纔她吃的那兩株草藥便是當日讓李豐買回來的其中之二,這兩種草藥放在一起沐浴並不會有什麼太大影響,但是如果放在一起食用,則會有很大的程度引起過敏,姜嫿雖然抗毒性很高,但是抗敏性卻並不怎麼樣,所以那日讓李豐去買藥時,挑選這兩味草藥也不是完全沒有原因的。
我果然是個深謀遠慮的人兒吶,姜嫿一邊審視自己的胳膊,一邊驕傲的想。
“姐姐,你怎麼了?”溫懷初睡了一個好覺,終於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姜嫿對着她那“可怕”的胳膊發呆,雖說姜嫿的容貌跟他昨晚臨睡前看到的樣子實在是天差地別,但是這卻沒對溫懷初造成認人的困擾。
“你居然還能一眼認出我?”姜嫿聽到溫懷初的話不由得有些驚訝,自己現在這副鬼樣子就快連長啥樣都看不清了,他現在頂着十歲小孩的心智卻還能一眼認出來,這個答案讓姜嫿不由得有些不安,要是溫懷初一眼就能認出來,那麼旁人也是有可能認出來的,雖說那些守衛應該都沒見過她,但是這世上有什麼事情很多紕漏就是從這些小事情衍變出來的。
“那當然,姐姐身上有藥香。”溫懷初一臉得意的揚了揚下巴。
藥香?姜嫿擡起手聞了聞,確實從中聞到了一股幾不可聞的藥草味,應該是剛纔吃下去的那兩株藥草的味道,而這兩株藥草她昨天一直帶在身上,難道溫懷初是聞到了?
從鬼門關走一遭反倒養出了個狗鼻子,姜嫿默默的在心底吐槽。
“姐姐現在這副模樣漂亮麼?”姜嫿往前湊了湊,目不轉睛的盯着溫懷初道。
溫懷初被她問的一愣,盯着她的臉蛋端詳了良久,才終於蹦出來了一句:“很特別。”
可能是爲了表達自己的誠懇度,他還刻意擺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
很特別?
姜嫿被他這三個字的評價弄的苦笑不得,又不能說他說的不對,因爲她現在這副模樣着實是“特別”的緊,卻也不想表揚他,她變成這副“特別”的樣子,追根溯源還不是被他坑的。
思及此,姜嫿也就乾脆懶得搭理他了。
“姐姐,咱們這是去哪呀?”見到姜嫿不搭理自己,溫懷初便十分主動的湊了上來,他的直覺告訴他剛纔的答案並不能讓姜嫿滿意,於是溫懷初不由得在心底的小本子上默默的記了一筆:姐姐不喜歡聽別人說她長得特別。
“去找人給你治病。”姜嫿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說。
聽到姜嫿這麼說,溫懷初也跟着陷入了沉思,盡然趙叔和姐姐都說他有病,那麼想來他應該真的是有病吧,而且看來病的還不輕的樣子,要不昨天姐姐也不會放那種像血一樣的藥給他喝了,想到自己還不知道要喝那種“藥”多久,溫懷初就有點惆悵。
“怎麼了?不高興?”
姜嫿感覺到溫懷初陷入了沉思,就湊到了他的跟前問道。
“趙叔和姐姐都受了傷,我心裡難受。”溫懷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姜嫿那被包裹起來的手腕。
“嗯哼,算你有點良心。”姜嫿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而後似是頗爲滿意般的摸了摸溫懷初的頭頂。
姜嫿這次要帶溫懷初去找的,乃是她上輩子認識的一個和尚,法號無定。
雖說這輩子肯定是遇不上同一個人了,但是現在溫懷初的病情不能再拖,所以姜嫿打算找江湖百曉生來打探一下消息。
所幸無論是哪個江湖,百曉生這個職業都是一直存在的,上輩子姜嫿還是教主的時候倒是常跟百曉生打交道,那時候大多數情況都是百曉生捧着消息上門來找她尋求保護或者是兌換靈藥,畢竟百曉生這種不偏向正派邪教,只拿錢出賣消息的人仇家必然不會少,所以有的時候把消息賣給了不太惹得起的人,就只能找更厲害的人來尋求保護了。
顯然上輩子姜嫿就是這更厲害的人。
不過這現在是沒辦法當保鏢了,所以只能看這位百曉生喜歡用些什麼作爲交易條件了。
趙如千雖然沒聽說過無定和尚,但是好歹也是跑過江湖的,對於百曉生還是知道一二的,所以這一路策馬狂奔就朝着百曉生的居所奔去。
因爲購買消息的不一定全部都是江湖人士,達官貴人也是百曉生的服務對象,所以爲了生意考慮,這地點自然不能定在很偏遠的地方,一來客人購買消息不便,二來自己的情報系統傳輸情報也不容易,所以百曉生居住的地方並不偏僻,是在離帝都大概五十里外的一座名叫遮那苑的地方。
因爲僱的馬匹並不是什麼寶馬良駒,所以原本半天的路程大概到傍晚時分才跑到,鬱鬱蔥蔥的林間,只見一座竹屋悄然而立,屋外掛了許許多多用竹筒製成的風鈴,每根竹筒內都並未放置東西,只是在上面鑽了許許多多的小孔,微風拂過,那風鈴便發出陣陣簫聲,悠揚又纏綿。
趙如千這張臉現在是越少露面越好,所以姜嫿只讓他在林子外等着,只帶了溫懷初進去。
姜嫿此舉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要探查一下這百曉生的本事究竟如何,雖說溫懷初身爲天子,跟江湖中人沒什麼直接聯繫,但是身爲百曉生自然應當是知曉天下事,九五之尊的皇上作用天下,當然也包涵在這天下之內。
如是這百曉生見到溫懷初都沒有反應,那麼自己要找的無定和尚,只怕十有八九也是沒戲了。
姜嫿走到那苑外,十分簡單粗暴的敲響了竹門,那竹門內不知是裹了一層什麼材質,在敲觸的瞬間便發出了渾厚震耳的響聲,彷彿不是在敲門,而是在敲鐘一般。
門內並無人應答,不過沒過多久,那竹門便咯吱一聲自己打了開來,姜嫿帶着溫懷初朝內走去,甫一進門就瞧見數十個金光閃閃的牌位放在正前方,細細瞧去就會發現那牌位上所寫之人的名頭都還不小,什麼玉面羅剎周夢君、君子十三劍王柏亭等等,姜嫿匆匆掠過,目光最終最末尾的那牌位上停了下來
,那上面寫着:魔教右使巫淵。
巫淵是誰姜嫿並不認識,但是前面魔教兩個字就足以證明一切了,嘖嘖,堂堂魔教右使居然混到被百曉生幹掉的地步,簡直是不忍直視。
就在姜嫿臉上鄙視的表情幾乎溢於言表之際,房中卻響起了一個女聲。
“看來姑娘和魔教的人有仇?”百曉生解君君坐在自己的密室裡,看着姜嫿的臉上露出這種表情後適時的開口。
外室內擺着的那些靈牌都是她故意擺放在那用來試探前來購買消息的顧客的,那靈牌上的人有的是前來買消息因爲價格談不攏而大打出手的,也有的是拿到了消息之後想要翻臉不認賬的,還有是因爲消息有一定滯後性所以趕到的時候已經撲了空的,總而言之,都是來找晦氣的,結果也很顯而易見,無一例外的都掛了。
當然也有上門踩場子成功的少數人,不過解君君當然是不會把那些人掛出來打自己臉的。
從每位顧客看到那些靈牌的態度,可以大致揣着出他們的來路和目的。
比如從姜嫿現在的面部表情來看,解君君推測出兩點。
一是跟魔教的人是對頭,二來從那不屑的表情來看,武功應該還不低?
得出這個結論的解君君覺得自己的態度或許可以放好一點,巫淵在江湖上還是頗爲名聲在外的,對他都不放在眼裡,那這位的點子應該也蠻硬的。
“沒仇。”姜嫿據實以報。
“那怎麼好似對巫淵格外留意?”解君君繼續又道。
“只不過覺得堂堂魔教右使被你幹掉有點丟人。”姜嫿環顧了一下房間,目光最後定在一柄懸掛在牆上的摺扇上,那摺扇上畫着的是一副星空月夜圖,黑色的星空上點點繁星密佈,走進了才發現那繁星是由根根金線構築而成。
姜嫿知道這便是這間房間的機密所在了,雖然佈置的還算巧妙,但是要說跟上一世的百曉生比起來,着實還是差了些火候。
她猶記得自己上一輩初入百曉生居所時的震撼程度,饒是見慣了天下奇珍的她,也還是小小的震驚了一番。
舌頭,一整間屋子的舌頭。
那名百曉生是個潔癖患者,所有東西都偏愛白色,並且還要一塵不染,也正是因爲這樣才讓那些舌頭顯得格外的醒目。
後來百曉生告訴她,每一條舌頭就是一個情報員,他通達天下的消息來源就是從這些舌頭處而來的。
之所以把這些秘密告訴她,自然是因爲不怕她偷去,想必這天下間除了他,也沒人知道這養舌秘術了。
看這情況,那秘術只怕是已經失傳了呢,姜嫿不無惋惜的想。
解君君瞧她一眼便瞧出了自己外室通往暗室機關的所在地,便也不再隱藏,而是直接按下了按鈕,從密室中走了出來。
在瞧見她的一瞬間,姜嫿倒是也有些震驚了。
不是因爲對方是個女人,也不是因爲對方的姿容多麼驚豔才絕,而是因爲一一實在是太醜了。
能醜的這麼有特色,也着實不太容易,姜嫿默默在心底腹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