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西郊青田鎮上的李農戶家一家正有些雞飛狗跳。
“撿撿撿,一天到晚撿些個破爛玩意兒回來也就算了,現在倒是給我撿了個死人回來,老孃看你就是皮癢了!”李農戶的老婆周氏一邊惡狠狠的叫罵,一邊將李農戶的耳朵擰了起來。
“哎呦哎呦,鬆手鬆手你快撒手!”李農戶被擰的疼的跳腳,邊跳邊喊,“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你瞧瞧這姑娘渾身上下的東西,哪一樣不值錢,光是紮在心口的那把匕首,我瞧着最少就能抵一套院子了。”
“你是不是魔障了,這死人的東西是能隨便拿的嗎?見錢眼開也要有個限度,萬一帶了些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回來可怎麼辦?”聽到李農戶這麼說,周氏的聲音稍微小了些許,手上的力道也跟着弱了兩分,不過表情仍然是緊張兮兮的,顯然還是有所避諱。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話不是你跟我說的麼,隔壁村的孫發財如果不是膽子大的跑到亂葬崗去撿垃圾,能撿回來個夜光杯當了好些錢,然後做生意發家麼?”李農戶的聲音壓得有些低,臉上的表情卻依然十分固執。
聽到自家男人提到“孫發財”三個字,周氏臉上原本十分堅決的臉色也跟着有些憂鬱起來了,孫發財的媳婦跟她是一個村裡出來的,原本嫁的還不如她呢,可是自打孫發財撿了個夜光杯發了家之後,他媳婦每每見到她那鼻孔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這種被鄙視的感覺讓周氏簡直無法忍耐。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句話就是周氏用來教育自己的男人的,沒想到他還真是聽進去了。
所謂富貴險中求,想到這,周氏臉上的猶豫之色也漸漸的消失不見了。
“那你把東西拿了就好,幹嘛還要把把這屍體擡回來?”剛纔在氣頭上倒不覺得可怕,現下冷靜下來,再看看那渾身青紫的屍體,周氏不由得也有些害怕起來。
“你以爲我不想麼?可是田裡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呢,我只好佯裝說人沒斷氣,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才把人給扛回來的。”李農戶翻了個白眼,也是一臉惆悵。
“那你說吧,現在怎麼辦。”周氏攤了攤手,終於完全妥協。
“咱們先把值錢的東西都掃一掃,等會天黑透了,再把人弄到亂葬崗去,隨便埋一下,也不算是白拿這些東西了。”李農戶眼睛提溜一轉,將一早想好的計劃說了出來。
周氏聞言自然也沒什麼意見,沒一會兒就上前去尋找那屍體上值錢的東西。
一對珍珠耳環、碧玉髮釵、手上沒什麼首飾,除了這兩樣外,唯一值錢的就只剩下胸前的那把匕首了,周氏雖然蠻橫兇殘,但對於鬼神之說到底還是心懷畏懼,是以遲遲不敢上前。
“我來我來。”見到婆娘慫了,李農戶反倒是從心底橫生一股勇氣來,反正人也不是他們害的,最多他就是求點財而已,真要怪罪,也怪不到他頭上來吧,帶着這股勇氣,他的手終於撫上了那把匕首上。
手揚刀起,只聽“撲哧”一聲,匕首便被拔了出來,傷口處早就已經被紫色的污血染成了一片,看不清
原本的模樣。
“我瞧着光是這把手上的一顆寶石就能賣上不少錢。”李農戶稍微往前湊了湊,對着那匕首細細端詳起來。
“我看你是窮瘋了,這麼腥臭的味道你聞不到麼?這匕首怎麼這麼臭,快快快,先丟到一邊去,咱們把這處理了再說。”周氏捂着鼻子叫嚷道。
聽周氏這麼一說,李農戶自然也聞到了那股難聞的味道,於是便認同的把匕首放在了一旁,拿起一早準備好的袋子開始裝屍體。
兩人七手八腳的裝完之後就扛着袋子朝亂葬崗走去,今天的天氣並不好,白天的時候纔剛剛下過一場傾盆大雨,這會兒地裡溼漉漉的,每走一步都是一腳的溼泥,再加上沒有月光,夜色便顯得更加漆黑起來。
所謂的亂葬崗其實就是兩村之間的一個小山坡,因爲葬了許多流民而得名,平日裡幾乎很少有人會去,更何況是夜裡。
李農戶走到附近,四處張望了一番,發現確實沒有半個人影后才朝着周氏揮了揮手示意她看着袋子,他來挖坑。
因爲早有準備,下了雨之後的泥土本就鬆軟,揮着鐵鍬沒費多大的功夫就挖出了一個可以埋人的深坑,李農戶見深度大小差不多了,便將鐵鍬扔到一邊,示意周氏把屍體扔進去。
那人錢財與人消災,再加上心底的恐懼,兩人最後還是把袋子解開後才把屍體放進坑裡,也算是心靈上有個慰藉,費了半天力氣才終於擺放妥當,天空中卻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來。
“你去邊上站着吧,我一會兒就好。”李農戶揮了揮對着周氏道。
周氏聞言,便聽話走到了一邊,只是剛剛站在簡陋的茅屋下,一聲驚雷就劈了過來,她原本就緊張不已,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雷聲嚇了一跳,正想拍拍胸口舒緩一下情緒,就聽到了自己男人的驚呼聲。
回頭望去,夜影綽綽間,李農戶的鐵鍬早已丟到了一邊,此刻正趴跪在地上,姿勢極爲詭異,像是被什麼東西抓住了腳踝一般。
什麼情況?周氏真想着往前看個究竟,又是一道驚雷劈過,照亮了整個天空,周氏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畫面。
只見一隻青紫色斑痕密佈的手從那深坑裡伸了出來,牢牢的攥着自己男人的腳踝處。
許是這畫面太過恐怖,以至於周氏連尖叫都沒能發出來就這麼兩眼一抹黑的暈了過去。
天空中嗚隆隆的雷聲發出陣陣轟鳴,剛剛還只是滴答的小雨瞬間傾盆而下,豆大的一滴滴的落在那深坑中青紫色的手腕之上,將畫面薰染的更加詭異。
所幸這種暴雨一般都是來去匆匆,李家莊的人一覺醒來之時,已是雨過天青,看着窗外被洗刷的碧藍如洗的天空,頓時心情都跟着好了兩分。
只是這好心情並不包涵李農戶夫婦在內。
在這環境雖然簡陋,但勝在光線十分充裕的木屋中,李豐和周妙正瑟瑟發抖的站在牀邊,李豐形容慘淡,原本一張雖然跟帥氣沾不上邊但是好歹也算精神飽滿的面容現在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灰色的衣服上滿是泥巴,整個人都處於
一種灰頭土臉的感覺中。
而站在他身邊的周妙情況更是糟糕,雙眼無神呆滯的看向前方,嘴脣開開闔闔的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像是丟了魂兒一般。
可不就是被嚇的丟了魂麼!
李豐悄悄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再看了看牀上躺着的那位,只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撿了這個一個“姑奶奶”回來。
“唔……”
這聲音是從牀上傳來的,細細看去,才發現牀上躺着的竟然是一名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罩衫,從頭到尾都被嚴嚴實實的包裹在了其中,如果不是這會兒不知爲何翻了個身子,只怕連臉也瞧不見了。
只不過這會兒瞧見了,倒還真是不如看不見的好,那裸露出來的些許面部肌膚上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所致,青青紫紫的,幾乎看不到一塊好肉,模樣甚是恐怖。
這位自然就是李豐昨天晚上財迷心竅打算撿回來再丟掉的“女屍”,結果拋屍不成,反倒自己被嚇得去了半條命,還被迫又把人給帶了回來,李豐越想越覺得悲催。
“你”,躺在牀上的女人指了指李豐,沉聲說道。
“怎麼了?有什麼吩咐?”李豐戰戰兢兢的往前走一步,小心翼翼的說。
實在不是他膽小,而是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過詭異,明明已經斷氣死的透透了的人,怎麼突然就醒過來了,李豐原以爲是詐屍了,可是在被迫把人帶回來了之後又發現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因爲除了皮膚的顏色和身上的傷勢比較重之外,其餘的真是跟活人找不到一點差別,昨晚剛進屋就讓他給下了一大碗麪,還要了一身他平時打獵時穿的外袍,吃了之後就躺到牀上去了,臨睡之前還吩咐他們夫婦二人不要輕舉妄動,就站在牀邊等她差遣,想到昨天晚上那幾乎能將他骨頭捏碎的力道,李豐只好老老實實的任由差遣。
“去趟藥堂,給我抓三味藥回來,火木、車子朱、車前綠這三樣,各五錢。”女人的語速並不快,聲調十分平緩,聽不什麼太大的情緒,“給你一個時辰,若是不會來,你老婆……”
她並沒有把話說完,只不過這話裡的意味也不需要更明顯了。
李豐聞言,趕忙屁顛屁顛的就跑了出去,雖說這三味藥他都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但是老婆子的命捏在那人手中,他也沒辦法顧及那麼多了。
一直低着頭的周妙見到李豐要離開,趕忙上前想要跟上去,步子剛邁開,就感受到了來自牀上那凌厲的目光,於是邁出去的右腳又收了回來。
“你去把鏡子拿來。”女子淡淡的說。
周妙聞言愣了愣,隨即趕忙走到桌前將那坑坑窪窪的銅鏡取來遞到了女子的面前。
女子伸出那青紫的手將鏡子接了過去,而後便翻過身去不再說話,只是拿着鏡子靜靜的對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媽的,阮安安這個賤人下手還真是狠!
姜嫿躺在牀上,看着自己拿張被青紫色暈染到已經幾乎看不出原本容貌的臉蛋,暗暗在心底憤恨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