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多的好處是可以分頭力、事,消息來源衆多,研判情勢準確度高,可以因應情勢變化,而採取有利的行動,更可以顯示強大的實力。

黃自然孤軍奮戰,所以完全失去主動性,只能等候對方前來發動,捱打的局面難以改變。

小夥子的人手足,已經發現三家村,是那些可疑人物的活動秘窟,因此佈下了監視網,留意這些人的活動出入。事實上已封鎖了三家村。

但外出活動的人甚多,而且分頭進行,監視的人便無法分頭跟蹤。夜間也跟蹤困難,只能派一些人跟蹤一兩路人馬。其餘的人等候在秘窟附近靜候結果。

在沒發現對方不法活動之前,當然不能對這些人採取任何行動。

即使是官府人員,防止犯罪行爲發生,也不能在無憑無據之下,干涉嫌疑犯的活動。

至少這幾天之內,浦子口鎮並沒發生任何罪案。這些人的行動可疑.並不代表他們是罪犯。

預防罪案發生並不容易,只有採取發現罪行再出面善後了。

監視的人定下心,在三家村等候情勢的變化,等外出的人返回,等跟蹤的人傳回訊息。

三家村的人派出之後,燈火全無,寂靜如死。

四更初正之間.終於有了動靜。

三個返回的人飛步急走,中間那人背了重物,依然健步如飛。沿小徑奔入村口。

後面百十步.三個人影也放腿飛奔,接近三家村,發出兩聲呼哨信號。

距村口百十步的路旁、閃出四個人影,其中有小夥子在內,劈面攔住了。

“朋友,留步。”其中一名中年人沉喝,手一動長劍出鞘。

攔路的意圖極爲明顯,強留的氣勢也十分強烈。

飛奔的三個人一怔,腳下一慢,其中一人立即發出一聲長嘯,通知三家村內的同伴示警。

“幹什麼的?”爲首的人也迅速撥刀,也厲聲反問。

三人都穿了夜行衣,但蒙面巾已經取下,黑夜中難辨面目,但懾人的強烈氣勢相當渾雄。

背上背了人的人,也拔劍在手,躍然欲動。

後面,追來的三個人漸近。

“等你們的人。”中年人的懾人氣勢更爲強烈:“那位仁兄的背上,好像揹負的是一個人。”

“是又怎樣?”

“咱們丟失了一位同伴。”中年人制造干預的藉口:“咱們要看看,求證是不是丟失的同伴。老兄。咱們都是在道上闖蕩混口食,在刀劍上玩命的豪客,辦事的方法手段,彼此心知肚明,用不着饒舌講理由,你們也不是來講理由的,在這裡出現絕非巧合。亮萬吧!看你們是否有干預咱們行事的份量。”

“你老兄快人快語。反而顯得在下小方了。”中年人劍垂身側。逼近了兩步:“在下姓海,海揚波,在江湖小有名氣,雷霆劍海揚波的名號.你老兄多少有些印象吧?相信你老兄的名號,並不比在下低,請教。”

三人一怔,氣氛一緊。

“四海狂鷹手下的四大雷霆大使者,名列首位的雷霆劍海揚波,是你?幸會幸會。”

這人的口氣雖則仍然強硬,但可以聽出怯意:“在下還真不配在閣下面前亮名號呢!”

“好說好說。在下毫無託大的意思。尚義門關閉山門整整十年,尚義門已不存在。

往昔的雷霆四大使者的虛名,也消失了十整年。我雷霆劍浪得虛名,仍在江湖混世,偶或管些小是小非,不成氣候。大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你-老兄年輕,正是取代我這種人的江湖新秀,希望你老兄做的事光明正大,江湖道義靠你這種人發揚。其一、請亮名號;其二、在下要查你們所揹負的人。我在聽。”

追的三個人到了,堵在三個夜行人後面。

“無此必要。”那人沉聲說:“其一、在下不想藉名號招搖;其二,咱們的事你不配管,不能管。不敢管。你們走吧!以免惹火燒身。”

口氣突然轉強,而且霸氣十足。

原來村中趕來接應的人趕到了,共來了七個人。

“既然在下已經出面管了,就不在乎什麼不配不能不敢。”雷霆劍瞥了出現在一旁,虎視眈眈的七個人一眼,打出準備應付意外的手式:“你老兄既然不屑在咱們面前亮名號,表示不在乎咱們這些小人物,咱們也不甘菲薄,按咱們的規矩辦事了。你老兄必須露兩手打發咱們走,來!咱們玩玩,海某恭候。”

七個人中,嫋嫋娜娜踱出一位女郎,黑夜中看不清面貌,但從所穿的衫裙估計,年紀不會大,曲線玲瓏,而且走動間幽香撲鼻,想來年齡也不會太小,只有結了婚的青春少婦,纔敢使用煙脂香粉一類化妝品。

閨中少女有一條薰了香的手帕,已經是最高的享受了。

“你一個過了氣的成名人物,尸居餘氣還神氣什麼呀?”女郎悅耳的嗓音,在夜空中更具吸引力:“我在江湖也小有名氣,陪你玩玩正好棋鼓相當。”’話說得大膽,可知定是一個百無禁忌的女人。

雷霞劍一怔,有點不說。

小夥子大踏步超越,大模大樣地拔劍出鞘。

“你一點也不像一個女人。”小夥子生硬的嗓音與女郎相反,一點也不悅耳:“你只配和我這種少年人玩。你既然小有名氣,我怎麼沒聽說過你這號人物?”

“唷!你這麼一點點大,就想和我玩?”女郎嬌笑:“那就來吧!我喜歡。”

歡字未落,已人一閃即至,纖手前伸,抓人的手法像是要將人抱入懷中。

小夥子大喝一聲,人往地下躺,雙腳連掃帶勾,攻女郎的雙腳,從下盤切入的技巧極爲高明,也相當怪異,是仰躺穿出,而非伏地鉤掃,不但可以輕易地鉤撥對方的雙腳,也可能攻擊下襠。

如果挺身而起,手中劍也可連續攻擊下盤。

女郎用手進攻,他用腳回敬,半斤八兩,旗鼓相當。

女郎反應超人,飛躍而起避過雙腳,半空中長劍出鞘,前空翻曼妙地飄落,立即易位發劍,大旋身招出回龍引鳳,反應之快無與倫比。

小夥子剛挺身躍起,在對方的劍尖前重新下挫,劍化不可能爲可能,硬從偏鋒切入,反擊女郎的右脅肋,徹骨的劍氣涌發如潮。

女郎一招走空便知不妙,但沒料到對方的反擊如此快速猛烈,吃驚中身形暴退,間不容髮地脫出小夥子的劍尖,遠出兩丈仍感到劍氣徹體生寒,驚出一身冷汗。

小夥子也心中暗驚,這一記險招勢在必得,至少也可讓對方受傷掛彩,居然功敗垂成,又碰上敵手了,必須全力以赴爭取勝機。

一聲冷叱,小夥子豪勇地撲上立攻,劍氣進發風雷乍起,噴出滿天雷電。

女郎大感震驚,運劍儘量縮小威力圈,全神貫注接招封架。縮小受攻擊的面積。運劍的防護網也就綿密了許多。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其實,在小夥子爆發性的猛烈攻擊下。的確難於防守,更難抓住反擊的機會。

黑夜中全憑神意拼搏,委實找不出空隙反擊。

錚錚錚一陣鏗鏘的金鐵交鳴爆發,入耳驚心。

女郎快速地後退、後退,爭取脫離危險威力圈的機會,腳下有點亂,在小夥子猛烈的壓迫下,險象橫生髮發可危。

“趕快殲滅他們,以免誤事。”有人用沉雷的嗓音大喝,可能是主事的人看出女郎有險。

“孽障納命!”另一人大喝衝出,劍掌齊揮,一閃便出現在小夥子的右側不遠處。

其他的人,不約而同一擁而上。

雷霆劍也一聲長嘯,揮劍直上。

可是,響起一聲怪異的厲喝,驀地風生八步,談談的姻霧涌騰。

“小心妖術!”朦朧劍見多識廣,情急大叫:“屏住呼吸結陣……”

來不及結陣了,對方有十人之多,一衝之下,哪能臨時結陣?

風吼雷鳴,霧氣騰涌,各種異光閃爍,怪異的聲浪令人心膽俱寒。

怪味刺鼻,身在渾沌中,身側是誰已無法分辨,頭暈目眩的感覺如浪濤般襲來。

混沌中,傳來小夥子的一聲驚叫:“海叔去找……他……”

叫聲消失,雷霆劍向前一栽。

一咬牙,他強提剩餘的精力,猛然奮身急該,居然滾了三匝,猛然飛竄而出,連方向也無法看清了,眼前一片朦朧。

一聲水響,他知道自己跌落在小溪中,冷水一浸,已陷入半昏迷的神智候然一清。

春日水漲,小溪流水勢湍急。

他屏住呼吸向下潛,順水順流強提精力潛泳。儘快遠走高飛。

小夥子要他去找某個人,他必須遵命脫身去找,辰牌末,街上沸沸揚揚,小街擺門攤的人,三個一羣五個一堆,交換各種消息,街頭巷尾皆可以看到,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的人羣。

小鎮消息傳得很快,丟了大閨女的人家,一早就向巡檢衙門報案,片刻便傳遍全鎮了。

尤其是一家姓葛的人,不但丟了閨女,更有一男一女兩親屬,被殺死在鄰房裡。

大閨女丟了,或許會引人起疑,免不了有人胡思亂想,認爲是大閨女可能情奔。一旦附帶出了人命,就不可能是情奔了。

葉家與楊家兩門老少心中有數,顯然昨晚有好幾家人遭殃,而他們兩家,卻是最幸運的人。與貴人做了鄰居,得脫大災大難。

全鎮風聲鶴唳.謠言滿天飛。

黃自然一早便出門打聽消息.白天葉家是安全的。

葉小菱母女心中不安、暗中留意附近陌生人走動有否可疑,果然發現幾個可疑的人走動。

近午時分,黃自然回來了,在小姑娘的門攤旁,與小姑娘有說有笑,以穩定小姑娘母女的情緒。

“黃爺,我聽到許多不幸的消息。”小姑娘心中焦急,急於把所聽到的消息告訴他。

“你不必說,我都知道。”他用平靜的口吻說:“昨晚時機成熟,賊人大舉出動。

這些惡賊策劃已久,行動有周詳的計劃,要一次便把擄人的事辦妥,不論成功與否,事後便不會再出動了。他們成功了,並不計較這裡的失敗。放心啦!不會有事的。”

“我擔心……”

“不必擔心,更不要把驚恐放在臉上,放寬心情做生意,不要害怕,一切有我,知道嗎?”他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沉着穩定的微笑令小姑娘心安。

“好的。到我家午膳好不好?”小姑娘愁容盡消,邀請他到家裡進膳。

“不,一切要與平時一樣。”他婉拒;“膳畢要好好睡一覺,昨晚沒睡好。”

他回到自己的門口,啓鎖進入,順手掩住大門。

“喂!你們要幹什麼?”門外傳出小姑娘的叫聲。

心中一動,他倏然拉開大門。難道說,賊人膽敢大白天前來生事?

門外站着四個人,一位中年豪客,一位清秀的小侍女,一位魁梧的大漢,和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大嫂,正和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是黃老弟嗎?”中年豪客臉色沉重,抱拳問訊:“冒昧求見,請恕魯莽。”

他楞了一下,揮手示意請小姑娘寬心。

“請進。”他大方地伸手肅客;“蝸居簡陋.單身客居,無法依禮待客。恕罪恕罪。”

堂屋設備簡陋。幸好桌上還有一壺冷茶。

一個家沒有女主人,真沒有東西可以待客。

替四位不速之客各斟上一杯茶,分賓主落坐。

“在下黃自然。恕在丫眼生,似乎與諸位從未謀面。”他少不了客套一番:“諸位的氣概風標。不像是商場中人,素昧平生,不知有何指教?”

他心中有數,這四位男女來路可疑,如果是賊人派來盤道的,膽氣可嘉。

街坊都知道他姓黃,對方知道並不足奇。

“老弟身懷絕技。廁身市井似乎甘之如飴,委實令人肅然起敬,也不敢苟同。”中年豪客打量堂屋的佈置,說的話有感慨。

“有什麼話。請坦誠相告好嗎?”他劍眉深鎖。暗中提高戒心:“每個身懷絕技的人,皆汲汲於名利,這世間實在並不可愛,是嗎?我不明白什麼叫絕技,也不想靠絕技混口食,人各有志,兄臺不必話中帶刺。”

“在下姓海,名騰,草字揚波。”中年豪客通名,炯炯虎目緊吸住他的眼神:“在下是來求助的,情勢殆危,不得已而來求助,懇請老弟臺鼎力援手。”

“求助?”他一怔:“兄臺是不是跑錯了地方?黃某是一個資本有限的四方賈,能提供兄臺什麼援助?或許,兄臺認錯人了。”

“四方賈?”海揚波狠盯着他。

“是呀!這是官方覈定的身份行業,沒有行業的人,會被流放的。在民間,我們被稱爲小行商,公平義取四方財,受到普遍性的尊重.是正正當當的小商人。兄臺所要求的援助,如果是財務性的,小額錢財黃某不會吝惜,數額超過限度,恐怕黃某力所不逮……”

靈秀的小侍女,阻止海揚波插嘴,因爲海揚波要爆發了,心中焦躁的人不宜低聲下氣求助:“黃爺扮豬吃老虎,再求他,他會讓你得胃氣痛,四方賈如果不精明,不虧老本纔怪。”

黃自然盯着小侍女暗笑,這小丫頭充大人,一臉頑皮相,還真令人覺得可愛。

他心中有數,來的不是敵人。

相貌威猛的海揚波外表唬人,臉上所流露的焦灼惶急的表情,已明白表示不是來生事的,那是受到重大挫折者的焦慮反應。

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人知道他黃自然一些底細。

“唷!你這小丫頭沒大沒小的,你做得了主嗎?”他笑問:“你多大了?”

所謂侍女奴婢,外表的明顯特徵,是所梳的髮式。

那時,身份地位規定極爲嚴格,奴隸制度根深蒂固。尤其是大明皇朝,不斷製造新的奴隸賤民,永世不得翻身,甚至有些人根本不許贖身脫離奴籍。

所有的婢女。髮式只有一種:雙丫髻。

梳一根或兩根大辮子,那不是髮式。只是把頭髮整理管順以求方便而已,梳起來髻譬才稱爲髮式。

小侍女的地位低,怎麼又能有說話的份量?而且稱海揚波爲叔,稱呼上也不對.與身份不合,所以黃自然已猜出小丫頭的身份不簡單。

“有志不在年高;你不要小看我。”小侍女神氣地裝出大人樣:“你不會害怕和我打交道吧?你會嗎?”

“和我打交道的人,僅限於生意上的來往。”黃自然微笑,覺得和這種靈巧的小女孩打交道很有趣:“而且必須有利可圖。千做萬做,賠本的生意不做,所以生意人被稱之爲奸商,不精明哪能做奸商?”

“那麼,與隔鄰那位叫小菱的大姑娘打交道,也是生意上的往來,有利可圖嗎?”

黃自然眼神一變,變得陰森獰猛。

海揚波一驚,被他眼神中所涌發的獰猛殺機嚇了一跳,暗中凝聚真氣,隨時準備應變。

“是這樣的……”小丫頭也吃驚非小,趕忙解釋:“家姐早幾天發現你,深感困惑滿腹疑雲,曾經對你居住的生活環境,暗中作了一番概略的調查,愈查愈百思莫解,但她不敢驚動你,她知道你對她不友好。”

黃自然一愣,想起那位小夥子,滿臉病容,卻有一雙明亮的大眼,而且似曾相識。

“你組姐?”他眼中的獰猛神情消失了。

“我叫江小蘭。”小丫頭心中賂寬:“不要說你不認識我姐姐江小蕙吧?”

“江小蕙?”他雙眉深鎖思索,搖頭:“真的記不起江小蕙是誰,我該認識嗎?”

他與江小蕙在小雷音禪寺第一次見面,以後又在東河村碰頭,雙方雖多次接觸,他一直就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江小蕙也沒抓住通名的機會。

他對江小蕙的印象一直就不佳,雖則在小雷音禪寺第一次見面,所留下的印象十分強烈。

江小蕙知道他不友好,所以發現他卻不敢驚動他。

“你救過她,也曾經傷害她。”江小蘭說。

“胡說八道。”

“她曾經以爲你是遊俠妙手靈官,以爲……”

似曾相識的感覺終於有了答案,他知道小丫頭所說的江小蕙是誰了。

“哦!是她……”他的臉色沉下來了。

他最後與妙手靈官分手時,江小蕙就在妙手靈官身邊。

“她一直就尊敬你,也很怕你。”

“哼!她……”

“她也曾經恨過你。”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他興趣索然,決定不再理會;“小丫頭,我再說一遍,我不知道我認識的人中,有一個叫江小蕙的人。”

“家姐已經知道你對她不友好的原因,你並沒給她有解釋的機會.她一直心裡不好受。那次她到倚雲棧小雷音禪寺,目的是要捉淫僧四好如來,替親友報仇的,所用的手段與態度錯誤,引起你的敵視。”

大概姐妹倆無話不談,所以江小蘭清楚乃姐的事。

黃自然有點恍然,也許他真的誤會了江小蕙。

但他的心情,並不因此而釋懷。他想列那把月華劍,想到劍的老主人魔女廖珠或陰神廖五姑。

他對魔女廖珠頗有反感,雖則他從來就沒見過魔女廖珠其人。他對魔女的印象,皆來自江湖傳聞。

“無所謂敵視啦!”他用懶散態度應付:“生意人和氣生財,樹敵結怨有如自斷財路。喂!小丫頭,你們到底有什麼事要說?談生意?”

“我們從上江跟蹤一些人東下,沿途那些人所經處。便會發生當地美麗少女失蹤的事故,可是一直就找不出他們涉案的蹤跡。”小丫頭不睬他的冷淡諷刺,直接道出來意;“昨晚,這裡果然又發生三位少女失蹤的事故。我們已暗中偵查多日,毫無線索,似乎與那些人無關,意外地發現另一批人做案。沒想到做案的人中,隱有可怕的高手,其中更有會妖術的人。咱們知己不知彼,貿然干預栽得好慘。”

“知已不知彼,栽得慘並非意外呀!以我們四方賈來說,不知道該地的行情,運去無人需用的商品,大蝕老本是意料中事。”

“家姐不幸昨晚失陷在那些人手中了。”小丫頭靈秀的明眸中有淚光:“我們也有會法術的朋友,知道妖術是怎麼一回事.可惜朋友不在,毫無抗拒之力。家姐臨危要我們來請你救她。她在淮安知道你可以剋制妖術。她怕你,尊敬你。如果不是生死關頭,她無顏請你救她。”

“哦!你們應該知道,我這種人是不能多管閒事的。碰上不幸事故,方求大事變小,小事化無。”

“是嗎?”小丫頭相當懂事,說話老氣橫秋:“少女失蹤的事,很可能不斷髮生。

浦子口鎮繁榮而亂,本鎮的美女也比其他地方出色。隔鄰的葉家小姑娘,也是浦子口鎮美女之一。我們經過多日觀察,確也發現有可疑的人在左近活動。黃爺,你不希望她出事吧?”

“這……”

“那些人.是不會放過她的,除非他們出了意外。我打算去向她提出警告,要她小心提防。

“你在敲詐我嗎?”他笑了:“你這小丫頭真不得了,你有女霸王的才幹。”

“我也不笨呀!我爹孃一直稱讚我聰明伶俐,不同凡響。就憑你毀滅玄武門驚天動地的才幹,我一個小女孩,那敢班門弄斧,向你敲詐勒索?你會體諒我姐妹手足情深,助我將姐救出魔掌的,是嗎?”

當小丫頭說出內情,說出江小蕙是去捉四好如來的人,他就丟開對江小蕙的不快成見了。

江小蕙出現在他與妙手靈官身旁時,羞赧的神情依稀涌現在他的腦海裡。

小丫頭的乖巧精明,也讓他心動。小丫頭如果去找葉小菱示警,這件事就鬧大了。

“把你們昨晚所發生的事故說來聽聽好不好?”他和氣地說。

海揚波是唯一逃出兇境的人,詳細地將經過說出。

“官船上的人,該已到了中都或鳳陽了。所以與他們無關。”海揚波最後說:“鎮中傳出的消息,說夜劫少女是水賊所爲,根本無此可能,水賊中不可能有如此高明的人材,也不可能隱藏有妖術驚世的妖人。所以,我們實在不知道那些人的來路底細,因此栽到家了。有老弟臺出面,恐怕也不知道該如何着手,那處三家材已人去村空,只有原來的居民在內。看來。家小姐凶多吉少,天哪!我如何向家主人交代?”

“你們派人查過三家村?”他問。

“是呀!那些村民被囚禁了好幾天。”

“你們找錯了地方。”

“老弟臺的意思……”

他想起袁家大宅;想起那位護衛的口供;想起做案的水賊飛魚姜七。

袁家大宅潛伏的人,顯然已和水賊格上線掛了鉤啦!

但袁家大宅人去宅空,並不代表這些人真的走了。

“傍晚時分,我帶你們跑一處地方求證。”

他打定插手的主意,不能等賊人來騷擾葉家,不能一直消極地提防,對方人多勢衆,不來則已,來則必定刀光劍影飛騰,難保葉楊兩家有所閃失。

“老弟臺認爲……”

“我知道一些線索。”他搶着說:“江姑娘失陷,情勢並不緊急……”

“老弟臺,一個大閨女落在劫色賊手中,片刻也……”

“你放心.他們不會在短期間.對江姑娘不利,他們的主人所要的美女,另有意圖,與劫色賊目的不同。海老兄,你們有多少人可用?”

“昨晚失陷了六個人,還有二十人可用。必要時,可以請南京的朋友相助。”

“傍晚時分,我要十個人跟我辦事。這裡,也請派十個人嚴防意外。趕快召請南京的朋友,尤其是能與官方搭上線的人,調查總站碼頭那五艘官船的底細,我要證實主人的身份。如果被我料中。參與的人都會有大麻煩,你們必須有心理上的準備,很可能牽涉到抄家滅門的災禍,沒有勇氣的人不宜參與。從現在起.你們的人,切記不可透露真名號。”

海揚波看他的神色鄭重,感到毛骨悚然。昨晚,對方已經知道雷霆劍海揚波的底細了,真名號已露,想改變已不可能。

“老弟臺,這……這麼嚴重?”海揚波驚然地問。

“的確嚴重。”他肯定地說:“所以你們儘可能袖手旁觀,替我戒備就成。天色不早,你們趕快準備。傍晚時分,你們在鎮西柵口等我。”

十個人堵住了袁家大宅的宅院門左右,全部以青內蒙面。

黃自然不蒙面,他手中的劍,反射着血紅的落日餘暈.似乎幻發出灼灼血芒。

“怎會在這裡?”海揚波滿腹疑雲,弄不清他堵在這種大戶人家的宅院外有何用意。

“這裡是他們活動秘窟之一。”他冷靜地說:“如果江姑娘不囚在這裡,咱們再挑另一處可能是中樞的秘窟,那將掀起大風波,你們怕不怕?”

“大不了把命送掉,小事一件。”海揚波傲然一笑:“玩了二三十年命,玩掉了理所當然,沒有什麼好怕的。如果怕死,我們又何必伸手管人間的罪惡糾紛?老弟,水裡火裡,不要替我們擔心好不好?”

“黃……黃爺。家姐真……真的在近期內。不會有危險?”江小蘭怯怯地問。

“這是依情勢所得的結論。當然不可能絕對保證沒有危:險。”黃自然輕拍小丫頭的肩膀表示安慰:“我們只能盡人事。所以說成事與否,得問你是否盡了心力,失敗了也無怨無悔。如果你沒盡心力但求天老爺保佑.不管成功與失敗你都會後。悔。我所知道的是,他們到處擄劫十二至十六歲的美麗健康處子,另有令人不可思議的用途,要獲得的東西,不是一般正常所能控制的,而且不可能在客居中使用。所以擄獲的少女,必須完整健康地運至某處地方,因此被擄的人短期間是安全的。”

“黃爺,我……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需要懂,我也不能告訴你。而且,你還小。不可以懂這些事。呵呵!你有十二歲嗎?”

“我已經十二歲了。”

“騙人,最多十歲。”

“黃爺,到底……”

“小蘭,不許多問。”中年僕婦挽住了小丫頭:“黃爺說你不可以懂。你就不可以問。”

“三姨,你懂?”

“黃爺問你有十二歲嗎?姨就有點懂了,也只懂一點點而已。不要問,聽黃爺的安排。黃爺我們堵住大門不進去,有用嗎?”

“有用,他們就會出來了。”黃自然信心十足:“我們人少,殺進去他們四散竄逃,帶了擄劫的人悄然開溜,怎麼追?讓他們出來一舉殲除,出來一批殺一批,他們就顧命要緊,不敢背了人逃命啦!準備,人出來了。”

涌出三十餘名男女,一個比一個驃悍勇猛,刀劍森森列陣,聲勢極爲懾人。

“這些人是何來路?”海揚波看對方列陣的氣勢,只感到心底生寒:“咱們栽得不冤,完全估錯了對方的實力。”

“黃老弟已經告訴我們了,參與的人都會有大麻煩。”中年女人三姨冷冷地說:

“更嚴重得可能涉及抄家滅門災禍,所以要我們蒙上面……”

海揚波憤然拉掉蒙巾,揚劍躍然砍動。

三姨也拉掉蒙面巾,臉罩濃霜劍氣開始進發。

爲首那人生了一張三角臉,鷹目冷電四射,穿一襲青衫,佩了一把古色斑瀾的長劍。

“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上門扮蒙面強盜?”這人的嗓門字字震耳,氣勢懾人:

“你們好大的狗膽,搶錯了地方。幹什麼的?說。”

“這條江水的左岸,是太爺我的地盤。太爺姓黃,叫黃太爺。”黃自然的嗓門更洪亮,聲如洪鐘更像打雷,氣大聲祖:“你們這羣混帳狗男女,唆使水賊豬婆龍、水蜈蚣兩個雜碎,撈過界吃過江。在太爺的地盤內做案簡直活得不耐煩了“你給我閉嘴!”

“狗東西你纔要給我閉嘴。你們昨晚共在鎮上與縣城殺死了幾個人.擄走了七個少女。那兩個水賊頭頭,我要剝他的皮。太爺地盤內的財神爺,一直向太爺奉獻常例錢保護費,太爺有責任保護他們的安全.不容許他人撒野。說!你交不交人?”

“你好大的狗膽,可曾打聽咱們是誰?”

“就算你是諸天大菩薩,或者不得超生的妖魔鬼怪,損害到太爺的權益、太爺也將毫不遲疑要你們的命。交回人,給我滾離疆界;不交,太爺殺你個血流成河。說!我等你回答。”

“上去兩個人斃了他。”這人爆發似的怒吼,憤怒地舉手一揮:“碎裂了他!”

出來的不止兩個,而是三個,人影急閃,有如流光幻影,劍到人到,三支劍三面猝然匯聚,進發的劍氣似殷殷風雷,噴出了滿天流光。

黃自然就在滿天流光中閃爍,猛然側射出丈外,再向後退回原位,身影重現。

滿天流光倏然隱沒,風止雷息。

三個人在兩丈方圓的圈子內打旋,腳下散亂。

第一支劍掉落,接着是第二支。

“呃……”第一個人終於叫出聲音,砰一聲摔倒,開始掙扎,胸口血如泉涌。

創口在左胸乳下,劍尖貫入,剖開了心房,死得非常快。

另兩人也倒下,咽喉中劍。氣管食道被割斷,難烴叫不出聲音。

“這種貨色。也敢到我黃太爺的地盤內做案,簡直不知死活,不把自己當人看。”

黃自然輕拂着血跡斑斑的長劍,聲如沉雷:“出來幾個像樣的,太爺一劍一個送你們上路,禁不起半劍的人,不要出來浪費太爺的九招魔劍,上!”

三個人被殺,旁觀能看清經過的人幾乎沒有,反正三個人猝然發起空前猛烈的搶攻,三劍匯聚有如電耀霆擊,就這麼乍合乍分,生死便已決定了。

誰也沒看清黃自然是如何從劍山中易勢反擊的,他的劍竟能從滿天電火流光中鍥入、退出,如此而已。

所有的人如中雷殛,這怎麼可能?

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雷霆劍海揚波,只感到寒流起自尾閭,渾身發冷,握劍的手直冒冷汗。

“這……這是什……什麼劍術……”這位老江湖的嗓音全變了:“天老爺!以神御劍,他……他才配稱劍出如……如雷霆……”

“你相信毀滅玄武門的人是他了吧?”中年女人三姨也倒抽一口涼氣.但語氣倒還鎮定:“還有疑問嗎?”

一剎那一眨眼間,三條命被勾銷了。

“斃了他!上!上!上……”主事人發瘋似的狂叫,咬牙切齒領先揮劍直上。

“不許參與!”黃自然大喝,阻止海揚波十個人衝出:“殺!”

一聲錯劍聲傳出,他已以更快一倍的速度衝進,找上了主事人.錯開對方的劍,左掌切入,一劈掌將人劈昏,一衝而過,貫入暴亂的人羣,劍光起處,噴出滿天雷電,直貫入最後端,立即回頭反捲,劍劈掌飛有如虎入羊羣,所經處波開浪裂。

一剎那,又一剎那……

劍光左衝右旋。勢如狂風掃落葉,人體紛紛拋摔,無主的刀劍漫天拋撤。

最後一剎那,三十二個人沒有一個能挺住。

海揚波十個男女,臉無人色驚得直髮抖。

黃自然收劍入鞘,拖了八個昏迷的人,排放在宅門左側的牆根下,再逐一將人弄醒。

“把你們事急自盡的丹藥掏出來,快!”他大聲下令,像一尊降魔天王。

有三個人在懷袋裡掏,手抖得幾乎握不住丹九。

“你爲何不掏!”他踢了一個人一腳。

“哎……”那人痛得尖叫:“我……只是一……一個跟……跟隨,哪……哪配發……

發給羽……羽……化丹?我……我沒……有。”

“你呢?”他指着另一個人。

“我……也不配。”那人畏縮地說。

“你有羽化丹,是不會招供的了。”他到了第一個人面前,語氣陰森冷厲。

“在……在下……”

“吞下丹丸,成全你。”

“我……”

“吞!”

“去你娘……的……”這人倚坐在牆下站不起來.伸腿猛蹬他的脛骨,居然還有些力道。

他俯身給了那人一耳光,抓住手奪過鴿卵大的羽化丹,一捏對方的牙關,將丹九塞入,用手指頂入咽喉,哼了一聲挺身放手站起。

“你也有丹丸。”他站在第二個人面前:“大概也是寧死不招供的心腹,不會接受以口供換命的條件了。”

“在下……”

“哈哈哈哈……”吞下丹丸的人,突然開始狂笑,每一笑聲皆低一度音量,最後有氣無聲,頭向側方一歪,臉帶笑容斷了氣。

“輪到你吞羽化丹了。”他冷酷地說:“就可以羽化登仙啦!吞!”

這人一咬牙,張開嘴舉丹就口。

他俯身相助,強迫對方吞下丹丸。

“現在,你。”他到了第三個人面前。

“你……你要什……什麼口供?”那人渾身發抖,幾乎語不成聲。

“我這人十分講信用,口供換命,說一不二,你必須心中打定主意,決不勉強。”

他一字一吐。

“在下決定了,希望閣下守信。”那人咬牙說。

“要殺你易如反掌,用不着和你談條件。”

“你要知道什麼?”

“擄來的美女藏匿在何處?”

“在城內金家山北面的聚忠裡第三十七戶鄧家。”

浦子口鎮城雖然稱城,但是鎮而不是縣。

縣城內稱坊,城外稱廂。縣州以外稱裡,鎮也稱裡。

海揚波一怔,碰碰三姨的手膀示意。

黃自然拖起那人,解了身柱穴。

“你可以走了,今後不許你踏入江左半步。”黃自然揮手趕人:“踏入太爺的地盤,支解投水。你必須立即離境,往西走至新江口僱船遠走高飛。三更之後仍在本境逗留,留下命來,快滾:“

那人打一冷顫,拔腿狂奔。

第二個人已經笑死了,失去保命的機會。

“你!”黃自然到了第四個人面前:“你沒有羽化丹,我可以幫你拍破天靈蓋,死得比笑死更安詳,保證毫無痛苦。”

“我……我用口供換……命……”這人快要崩潰了,不想被拍破天靈蓋。

“好。你們是那一王府的人?”

“河南鉤……鈞州徽……徽王府……”

“唔!老相友。”黃自然拖過這人解了穴道:“你也可以走了,往西走新江口。走!”

海揚波幾個人,又冷得發抖。

黃自然告訴他們,可能牽涉到抄家滅門大災禍,果然是事實,讓他們大驚失色。

第五個人不等黃自然開口,便急急表白要換命。

“稅站碼頭那五艘官船,是不是王府的?”黃自然沉聲問。

“我……我不知道。”這人驚恐地說:“我們確是乘船來的。船泊在對岸的三岔河口碼頭。另乘小船過江.得手後將人交給前來接人的人,便沒有我們的事了。”

“沒有你們的事了,你們爲何還不走?”黃自然指着第六個人問。

“還差兩三個人,我們負責擄十個美麗少女。”那人乖乖合作:“預定今晚再動手,不然交不了差。”

“接人的人比我們先來,他們走陸路。”第七個人更願意合作;“他們由陳老先生率領,調查由他們負責,由我們行動,分工合作以保持秘密。”

“昨晚你們有人會妖術,那是誰?”

“他……他是陳老先生的人,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仙術通玄,道法可驅神役鬼。”

黃自然指向最後一個:“捉到的六個男女藏在何處?”

最後一人吐實:“昨晚一組人在鎮上擄了一個女人,回程時被人追及,有七個男女,逃走了一個。五個男的已經處死,女的年輕貌美,卻扮成醜小子,正好湊數。因爲有一組人無故失蹤,也因此而少了一個女人。”

“人呢?”

“今早就用籮擔送入城,交給接人的人了。”

“誰知道陳老先生的名號?”黃自然向衆人問。

“他叫魔爪喪門陳魁,王府的總管。”第六個人接口:“早年十大魔尊,他排名第二。”

“尸居餘氣,他還沒死呀?好。”

解了衆人的穴道,將人趕跑。

“二更正,咱們進城。”他向直抽涼氣的海揚波幾個人說:“不想參與的,決不勉強。”“那……那個魔……魔尊……”海揚波聲調打結。

“我負責送他下地獄。”黃自然冷笑:“他這種天人共憤的老魔,早就該死了。”

“老弟,我們不會有人畏縮。”海揚波心中一寬。

“那就好。可否先派人探道?我不認識鄧家。”

“我們知道。”海揚波說:“我們認識一個人,叫神劍秀士鮑全一。另一個女的……”

“叫高唐神女高採英。”黃自然接口。

“咦!你……”

“江小蕙姑娘,應該知道這兩個人。”黃自然說:“這一來,情勢已經完全明朗化了。上次這兩個人帶了王府爪牙,前往倚雲棧小雷音禪寺,威逼利誘要請四好如來前來王府投效,至少要討取四好如來的**回府覆命,被我搗散了他們勾結的盛會。據我所知,狗昏王到江南來擄美女,目的是用來煉**,所以被擄的人近期內不會有危險。問題是……”

“是什麼?老弟。”

“他們沿途擄了不少人,人藏在何處?神劍秀士那些人在陸上活動,何處可以藏這許多少女?”

“唔!是有可疑。早幾天我們就發現神劍秀士的行蹤了。家小姐曾經派人盯梢。鄧家並沒住了多少人,少女不可能藏在鄧家。”

“我猜想他們另有秘密藏人的地方,所以不直接攻入袁宅。”黃自然解釋行動反常的原因。

“我們曾經對袁宅起疑.曾經派人暗中偵查。”

“我也來過。”黃自然不客做解釋:“如果他們把人藏在官船上。那就事情鬧大了。

必須明火執仗、轟動南京。無論如何,得賭上一賭。”

“賭?”海揚波笑了。“對,賭!賭他們來不及把人送入船。”黃自然虎目中殺機怒涌:“如果能將人救到手,我要燒起焚天烈火,大鬧南京城,把狗昏王揪出來公諸天下。時候不早,咱們早做準備,哼!”

最後那一聲哼.連海揚波也感到心狂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