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個人

當修斯帶着莉莉婭的消息和露西亞出現在藏身處,虎千代立刻就察覺到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只是精明如她也沒法一下弄懂這究竟是一個怎麼回事。

修斯將露西亞送回來之後就立刻出去了,救莉莉婭的事情要爭分奪秒,有侯爵的記憶的話,也不需要他去和虎千代她們商量什麼。就這麼擅自被撇下的虎千代自然是很不高興,可是在不知道爲什麼的情況下她只能蹲在那裡生悶氣。

相反露西亞在看到之前修斯抽走侯爵記憶的那一幕後,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她知道修斯不會把她的秘密說出去,因爲這對他來說並不是必要的。就像現在丟下虎千代一個人出去一樣,露西亞確信修斯應該是得到了莉莉婭的確切情報之後才完全不和虎千代這個智囊商量就獨自出去救人了,這一點,她也沒辦法開口,因爲她也不能把修斯能夠抽取其他人記憶的事情說出去,窺竊別人的想法都會被人討厭,何況直接抽取記憶。

即使如此,對於作爲和虎千代同樣立場的露西亞自己來說,修斯的身影同樣變得更加遙遠了。恍然間少女發現一件她早就應該發現的事情:在修斯的心裡,他一直就是一個人,直到現在有這麼多夥伴跟隨的他依然的是如此,他從來不願意把自己的煩惱拿出來告訴別人,自己雖然對他的生平已經調查的很清楚的,但那始終是從第三者的角度去觀察修斯的。露西亞忽然很好奇,在修斯的心裡,別人究竟是處於一個什麼位置。

只不過,修斯現在可沒有空去關心這個,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有去想過這樣哲學的事情,現在他所想的就是儘快找到莉莉婭。

-

這座坐落於貝爾薩斯城東郊的小莊園就是目的地。由於修斯他本來方向感就不強的緣故,找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找到記憶片段中的這個莊園。

修斯並不打算鬧大,所以他此刻在莊園門口幾百米外的一個酒館裡麪點了一杯啤酒坐着,一邊聽着人來人往的酒客們說着家長裡短的事情,一邊等待黑夜的降臨。

他刻意挑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即使如此還是會有人好奇的打量這個獨自坐了窗邊的一張桌子,靜靜看着窗外的年輕男子,好像外面有什麼東西非常吸引他似的。不過一般人看到他放在桌子上的龍牙,都會退縮。因爲那把刀看起來就是殺過人的刀,是一把兇器,而不是裝飾品。

修斯並沒有帶面具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知道了那面具的由來才下意識的遺忘掉這個方便的工具的,對於露西的事情,至今修斯都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就在他稍微有些走神的時候,忽然,兩個人的對話吸引了他的注意。

“喂,聽說了麼?關外那邊的戰事快停了,西林那邊聽說被帕爾薩人打的蠻慘的,有不少商會已經開始向帕爾薩軍倒戈了。”

“那羣商人眼裡就是錢,媽的,被帕爾薩人搶光纔好!”

“唉,沒辦法,現在要麼去攀附貴族,要麼去下海經商,在家裡的話,除了幹不動的都被抓去上戰場,這讓人怎麼活啊!”

“唉,就是啊。”

西林那邊已經停戰了嗎?修斯默默的想着,現在除了莉莉婭,他還掛念的一個人就是庫蘭,不知道她在自己身份暴露後怎麼樣了。從西林出逃到這裡大概一個月左右了,西林的戰事如果平息一些之後,修斯覺得自己有必要先找到庫蘭,不能讓芙羅拉的事情再發生了。不過現在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也要考慮一下怎麼安置了,不能讓她們總是跟着自己到處跑。

想來想去,能夠安置她們的地方也只有塔羅西斯了吧,不知道現在城裡怎麼樣了,不過有他們幾個在,應該沒有問題的吧。

修斯正在出神想事情的時候,忽然,恭敬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先生,這兩位想要拼桌,您不介意吧!”

修斯沒有回頭,他不想引人注意,所以只是微微的點了下頭。

“謝謝,那麼兩位請,需要喝點什麼嗎?”

“威士忌。”

“好的。”

接着在一陣金屬的摩擦聲中,修斯感覺到了兩個坐到了他的對面。他們肯定看到了修斯橫擺在面前的龍牙,修斯以爲他們會知趣的不招惹自己,沒想到對方其中一人用市儈的腔調主動開口了。

“兄弟,你這把刀不錯啊,看起來的是上等貨,在哪弄的?”

被這麼問了,他就不得不扭過頭來正視對方了,故意帶着些不耐煩,修斯用相當不善的語氣回答。

“朋友送的。”

“啊,是麼,那你的那位朋友一定是個大方的傢伙,這傢伙和我搭檔這麼多年,他都沒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呢!哈哈哈!”

對方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修斯好奇的看了面前的兩位一眼:坐在他正對面的就是那個說話的人,和他的語氣很相符,他有着一張粗放的國字臉,濃眉大眼,一看就是個血性漢子,就如同他放在桌子上的重劍一樣;而另外一位則是一個完全大衆臉的男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扔在人堆裡絕對找不出來的那種,不過他卻揹着一張讓修斯覺得有些異樣的漆黑獵弓。

順着感覺,修斯有意無意的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張黑色的獵弓,造型上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只是普通的複合弓。修斯眯了眯眼,發現了其中的關鍵:這張弓的弦似乎是金屬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修斯的視線,那個人不經意似的把獵弓取下來放到座位後面,這樣修斯就完全看不到那張弓了。

“兄弟是來這裡幹……”

修斯對面的那個漢子還想說點什麼,忽然,被他的同伴用手肘戳了一下。

“你戳我幹嘛?”

“咳,晚上還有任務,你少喝點。”

“放心好了,我什麼時候誤事過!”

被同伴轉開話題之後,那個漢子也就放棄了找修斯搭訕。修斯也樂得清靜的繼續看窗外,好像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

“先生,你的威士忌到了。”

“謝謝啊!唉,甘,你說晚上那個混蛋貴族會不會先……”

“任務的事情別亂說。”

“啊,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修斯在一邊有意無意的聽着,也沒做多想,誰都有自己的事情,和對方一樣,他也不希望自己的世界被別人打擾。

就這麼一直等到了晚上,多雲的天氣在晚上是看不到月光的,這倒是方便的修斯的行動。

夜晚並不是安靜的,除了蟬鳴和鳥叫之外,偶爾一兩次老貓低沉的嚎叫聲讓人不禁有種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的惡感,這裡是城市的東郊,很早的就已經沒有人在街上走動了,最多隻能看到街角閃過一兩個模糊的身影,不知道在做什麼。

修斯也是拿模糊的身影之一。

在莊園外面轉了一圈,確定這個地方除了隔音結界之外並沒有什麼強大的術式保護之後,他便毫無顧忌的直接躍入了莊園中。這個小莊園其實並不算小,西面的那部分應該是主人居住的三層別館,牆壁上很好的種植着貴族所喜愛的薔薇花,然後沿着北牆有排着整整齊齊的一排小屋,這是莊園裡僅有的建築。剩下的都是空曠的空地,空地是裸露的沙土地,地面上還有白天人在裡面操練過的痕跡。

修斯覺得莉莉婭應該在那排小屋裡面,因爲他感覺到裡面有人的氣息。被抓來的孩子們肯定不可能就被安排在好的地方住下,那麼這一排小屋就應該是他們的宿舍了。

這麼想着,修斯靠近小屋,發現屋子的門是從外面反鎖上的,很明顯是要把什麼人關在裡面,這樣他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斷。小心的用手直接把鎖給掰斷,他慢慢的推開這扇鐵門。

隨着一下下金屬摩擦的輕響,門被推開了。黯淡的月光下,修斯可以看清裡面躺着幾個一併排睡在地上稻草中的孩子,有男有女,大概是因爲白天受了繁重的訓練,孩子們睡得都很死,有人進來也而沒有察覺到。

不可能一個個把他們都翻起來找,修斯隨便找了一個孩子,拍了拍他的胳膊。這個孩子立刻就驚醒了,他猛然坐起來,剛想說些什麼,修斯便捂住了他的嘴搖了搖頭。

這個孩子也算反應快的,立刻就明白了修斯並不是白天打罵他們的那羣人。

“你們之中有沒有一個叫做莉莉婭的。”

修斯壓低聲音單刀直入的問道,那個孩子搖了搖頭,他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修斯放開手後,這麼說道:

“你是來救我們的嗎?莉莉婭,這個名字我沒聽過,要不,我幫你問問其他人吧!”

這麼說着,他沒等修斯同樣就把一個屋子裡的孩子都弄醒了,修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阻止他的動作,雖然他覺得自己不可能把他們都救走。一個屋子裡的孩子都醒來後,修斯挨個挨個的問了,他們都不知道有一個叫做莉莉婭的女孩。這就讓修斯的心再次揪起來了。

這時候,一開始的那個男孩眨了眨眼,很小心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那個,纔來的時候,有一些人因爲受不了訓練被打死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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