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錢宏的同夥,也就是那個鬼,我從他身上感覺到的雖然並不只是尋常的陰氣那麼簡單,但我知道並不難對付。
而錢宏呢,要收拾他一頓更是輕而易舉的事。可關鍵是要才能讓他對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認不諱,否則該怎麼救出倒黴的替死鬼劉大符啊。
正當我想得出神,從我們身後傳來一聲嘆息,“唉,我不在了就沒人管了麼,瞅瞅這些人把我的花都禍害成什麼樣子了!”
我被嚇得一激靈,第一反應就是我們被發現了,正準備拉着他們趕快跑。但很快我就發現,並沒再有其它動靜。仔細想想剛纔這人說的後半句,他好像說的並不是我們。
我問王佳音,有沒有聽見背後有說話的聲音,王佳音一臉疑惑地搖了搖頭,賈明和秦媛媛忙問我聽到了什麼。
我趕緊回頭尋找聲音的來源,終於在不遠處一片矮花池旁看到了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
老人身穿一身駝色清涼款唐裝,看起來應該和劉大符一般高,而且背挺得很直。雖然身體已經明顯發福,但可以感覺到他年輕的時候應該很精神。
這個時候他正揹着雙手,背對着我們,一邊低頭看着花壇很心疼的樣子,一邊嘴裡還在嘀咕些什麼。
我又指着花池問秦媛媛,能看到站在那兒的人麼。秦媛媛順着我用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打了個冷戰,扭過來衝着我搖搖頭。
賈明也明白我看到的是什麼了,立刻摘下十字弩,問我那鬼魂現在在哪個位置。我告訴他們彆着急,先在這裡等一下。說完我擡起頭看了看亮着燈的房間,尋思着從上面應該看不到這片花池,便直起身子朝那老人走去。
我想我知道這位老人是誰了,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的上衣應該是沾了不少血的。
來到老人身邊,我近距離看了看他衣服後背的位置,果不其然,和我幾個小時前看到的是一樣的。
“敢問您可是,錢老?”,我小心翼翼地問,因爲現在還不確定他會不會因爲冤死而變成厲鬼傷害別人。
他吃驚地扭頭看着我,“哎呦,嚇死我了!”可是剛說完,他低下頭略一沉吟,一撇嘴,又嘀咕道,“不對,不能這麼說,因爲我已經死了。”
不過當錢老發現我能看見他的時候,還是挺興奮的,我便向他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錢老的相貌很和善,眼睛裡透出一股成功企業家特有的精明。在下巴上留着一小撮山羊鬍,他說話的時候就會隨着嘴巴的一張一合而微微翹動。
現在我也很能理解這些鬼的心情了,他們看見我這樣的稀有物種多半都會比較激動。可能是因爲發現原來還可以有活人能聽到他們說話,幫他們了卻生前願。
“不愧是雲極觀的新觀主,果然也是得道的高人啊!”錢老不無欽佩的說,但緊接着眉頭一皺,“但是我這些年爲貴寶觀也算是慷慨解囊,可以說是積了不少功德,可到頭來怎麼落得這麼個下場呢?”
聽完錢老的抱怨,我撓撓頭,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看出來我的尷尬,錢老擺擺手,“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不要放在心上。我的死完全是我自己造成的啊,都怪我沒有早點看清這個孽子的真面目。”
“錢老,我知道您死的委屈,那您能給我講一下當時的情形到底是什麼樣的麼?”我怕樓上的錢宏聽到我說話,就開始在心裡和錢老交流。
錢老嘆了一口氣,將白天在他書房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我。
原來今天上午劉大符就來到了錢家,拿着我借給他的藍石頭向錢宏顯擺。錢老當時也在,看見那塊石頭也是嘖嘖稱奇,又問了問劉大符道觀的近況就進到書房去練字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劉大符和錢宏又約了幾個朋友出去吃飯,臨走前劉大符還專門到書房和錢老告別。見了錢老寒暄了沒兩句,錢宏在外面催促,劉大符就準備走了,還讓錢老留步不要送,錢老就託劉大符給我問好,沒有離開書房。
在家裡用過午飯,錢老又回到書房,看了會兒書覺得有些乏就靠在椅子上打了個盹。不知過了多久,錢老聞到一股酒氣就醒了過來,看到錢宏站在自己身邊,臉通紅通紅的,看着自己怪笑。
錢宏舉起一隻手來,更奇怪的是這隻手竟然戴着手套,握着上午劉大符帶來的那塊藍石頭。錢老剛想問他要幹什麼,就感覺自己的後腦生疼,疼得他從椅子上滾了下來。
緊接着又是同樣的位置,這一下比之前感覺還要狠。錢老感覺自己就要失去意識了,掙扎着轉過身來,看到錢宏站在自己身後,右手依然握着那塊藍石頭。只不過現在這石頭幾乎被染成了紅色,鮮血正從石頭上一滴滴的滴落。
錢老再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在書房裡,不過這裡已經變得很擁擠。刑警和法醫正在忙碌着,自己的屍體面朝下倒在書桌旁邊,而屋外的會客廳裡就坐着錢宏,一副痛苦的表情正在接受警察的詢問。
錢老當時就衝到錢宏身邊,對着這個不孝子破口大罵。還努力朝刑警解釋,眼前這個看起來傷心欲絕的男人,其實就是殺害自己的兇手!
錢老還看到了自己的夫人,雖然蜷縮在一個角落裡默默地流淚,但其實是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了。錢老看在心裡很是難受,想上前安慰她,可這毫無用處。
根本沒有人能聽到他說什麼,甚至都無法感覺到他的存在。
錢老絕望地離開了房子,在花園裡一圈圈的繞着,腦子裡空白一片。
直到遇見了我。
聽完錢老的講述,我對於這位老人的死感到更加的遺憾。雖然已過了知天命的年齡,但我能感覺到他是無比熱愛生命的,他喜歡並且十分享受活着的感覺。
可能有人會說:這tm都是廢話,如果我也有萬貫的家財,每天什麼事都不用發愁,我tm肯定也不想死。
我曾經遇到過一些自殺而死的鬼魂,他們活着的時候覺得自己生活的道路上遍佈荊棘,所有人都在和他們作對。當他們覺得事情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就選擇踏上了這樣的一條不歸路。
這就是對生命的不尊重。試想一個人,連死都不怕,怎麼可能還怕活着?人不僅應該活着,而且要活的一天比一天好!如果連你自己都拋棄了這份渴望,你又能指望誰來幫你呢?正所謂自助者,天助之。
只有擁有這份渴望和熱情的人,才能活出不一樣的精彩。
一陣沉默過後,錢老先說話了。
“你爲什麼會在這院子呢?
我隨即一邊悄悄地把他帶到窗臺下,一邊向他解釋了我們來這裡的原因。從我們接到他的死訊趕過來,在路上偶遇白羽,到劉大符被警察帶走,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當錢老看到白羽並且知道她所遭遇的事情後也是吃了一驚,“真沒想到這個小畜生這麼狠心啊!”他自言自語道。
緊接着我又問了錢老,對於錢宏謀害他的動機,是否有自己的猜測。
錢老告訴我,現在自己名下的企業本來是年輕的時候和兩個朋友一起創建的。後來因爲一些原因,這兩位合夥人先後地離開,他就把股份全都買了下來。
錢老的結髮妻子在錢老創業的那段時間裡和他風雨同舟,可等到錢老終於事業有成了,錢夫人卻又撒手人寰,而錢宏則是錢夫人去世前爲他所生的獨子。出於對錢夫人的愧疚,錢老本來是希望將來能夠把公司交給錢宏打理的。
但可惜的是,錢宏因爲幼年喪母,父親又忙於事業,平時缺少管教。雖然因爲家裡條件好,從小在教育資源上沒吃過虧,但無奈交友不慎(我覺得其中應該也包括劉大符),還是沾染了一些壞習氣,比如賭博。
我就曾經因爲劉大符欠下賭債而被他拉下水,結果被金小姐的保姆擺了一道,中了鬼衝關,害得我陽壽將近。雖然後來槎山一行總算是把命暫時保住,但賭博的害人之處可見一斑。
這個錢宏則更是不得了,‘紈絝子弟’四個字簡直就是爲他量身打造的一樣。輸光了錢老平日裡給他的零用,他又打起了錢老收藏的那些古玩字畫的主意。有一次錢宏在錢老的書房裡順手牽羊被錢老發現,氣的錢老當時就要把他趕出家門永不相認。
事後錢老還告誡過錢宏,他是不會把自己辛苦創下的家業交給一個敗家子的。如果錢宏賭博耍錢的惡習不改,就別想從他的遺產中得到一分錢。
錢老告訴我,雖然自己當時說的是氣話,但就是從那一次之後,他感覺到錢宏對待他的態度不一樣了。
不過錢老還說,雖然他知道錢宏心裡恨他,當他更知道單憑錢宏自己一個人,是絕沒膽子做出這種天良喪盡的事情的。
“我對他太瞭解了。”錢老肯定的告訴我。
想到剛纔和錢宏交談的那個沙啞的聲音,我不禁心中對錢老暗挑大拇哥。知子莫若父,這句話說得簡直太tm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