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空曠的大殿上,只有兩排昏暗的燭火沿着深邃的走廊一一排列而過。一聲聲輕緩的腳步聲,清晰地響徹在這幽靜的所在。
客座位上,一隻蒼老的手正在輕輕地蓋着茶碗,但是聽到這聲動靜,卻是驀地一滯,又慢慢將那杯茶盞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靜靜等待。
“天宇第一世家,洛家大管家,諸葛長風……哈哈哈……”
一聲爽朗的大笑發出,一個魁梧如熊一樣的中年大漢徑自從那幽暗的黑影中走出,款款來到了高臺主坐上坐下,卻正是天行宗宗主,任嘯雲無疑。
“曾經的天宇帝國丞相,今日的洛家第一管家,換了個名頭,卻依舊是執掌帝國命脈的重臣。諸葛長風,你不好好呆在天宇處理政務,跑到我這裡來又幹什麼來了?”
緩緩站起身來,諸葛長風不禁微微一俯身,輕笑道:“任宗主,天行宗乃護國三宗之首,老夫不管是帝國丞相,還是洛家管家,執掌帝國內政數十載,居然從未拜訪過貴宗,實在恕罪恕罪,望宗主海涵!”
“世外宗門與世俗家族本就沒那麼多牽連,拜不拜訪都無所謂!”
緩緩擺了擺手,任嘯雲不置可否道:“只是今日不知吹的哪陣風,讓你不遠萬里來見本宗呢?”
鬍子微動,諸葛長風不禁輕笑一聲,再拜一下:“不瞞宗主法眼,老朽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前來拜會宗主,卻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眉頭一挑,任嘯雲深深地看向他。
微微沉吟少許,諸葛長風眼中精光一閃,淡淡出聲:“魔策宗的那些叛逆,希望任宗主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哦?”
眼皮一挑,任嘯雲緊緊地盯着諸葛長風那淡漠的眼神,卻是驀地嗤笑出聲:“你人在天宇,但消息倒挺靈通的。西州九宗剛發生的事,這麼快就知道了。可是……你爲何要給他們求情?莫非是爲了你們洛家的前管家,卓凡?”
眼中精芒一閃即逝,任嘯雲的語氣中已是帶上了森冷的殺氣。
似乎下一刻,諸葛長風但凡有哪裡說的不對,馬上便會召來殺生之禍似的。
心中一片瞭然,諸葛長風撫須輕笑一聲,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吧,但也不完全是!”
“此話怎講?”
“說是,那自然是顧着卓管家昔日的面子。這些人怎麼着也算卓管家以前的部屬,如今成爲喪家之犬,我們若不管,未免有失仁義。您大概也清楚,我們家的那個小家主,一向以仁義自居。這種事他若不攬下來,實在有損其名譽啊!”
眼睛微微一眯,任嘯雲深深地看向諸葛長風,卻是譏諷出聲:“你是說,你們洛家此次爲那些叛逆出頭,僅僅是爲了名譽咯?”
說着,任嘯雲手間微動,眼眸之中已是閃過一絲赤裸裸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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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全是,畢竟以前跟卓管家相處,還有那麼三分情義,但還是犯不着爲此事讓家族罹難。所以,大部分還是爲了這名譽吧。世間沽名釣譽者甚多,我們家主自然也不例外。”
不覺無奈地搖頭笑笑,諸葛長風長出口氣,嘆道:“如今天宇百業興盛,這幾年供給三宗的資源,每年都翻好幾倍,想來任宗主也完全明白。爲何?因爲洛盟,吸引了周邊數十帝國的各大家族,拓寬了商業渠道。而洛盟爲何能吸引這麼多人加盟?無非是我家家主仁義之名在外,各大家族放心罷了。所以這個名聲,真的不能壞。而且,能張揚,就得張揚!”
眉頭微微一抖,任嘯雲剛剛顫動的手,也微微停了下來,眼中深邃如海,細細思考。
諸葛長風擡眼看了看他,輕撫鬍鬚,心下暗笑!
他剛剛哪裡不知,只要自己一說錯話,馬上就是人頭落地的下場?其實任嘯雲剛剛就是在試探他們洛家對卓凡此事的態度,和對卓凡的感情。
若是洛家對卓凡還有情義在,或者對卓凡此事感到憤怒,那麼任嘯雲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殺了諸葛長風,然後再屠盡洛家。
畢竟,他可不想養着一羣仇人,漸漸壯大!
可是,諸葛長風剛剛的回答卻很巧妙。若是他說他們家族對卓凡絲毫不顧情義,那純粹扯淡,根本就是在騙任嘯雲這個宗主啊。
好歹卓凡是洛家初代管家,親手締造起洛家天宇第一世家的功臣,怎麼可能一點情義不顧?
諸葛長風先前若真這麼說,任嘯雲絕對一巴掌呼過去,讓他去見閻王。這老傢伙,就是來糊弄老子的。
但是,諸葛長風卻很精明,以比較方式,三分情,七分利,闡述了其間的利害關係。
我們不是對卓凡一點情義不顧,只是利比情大。相對於那點情義,我們更看重仁義的名頭所帶來的利益。
這就讓任嘯雲頓時放下了警惕心,既然對方心中是利在情之上,就不會再把卓凡之仇放在心上,成爲後患。畢竟,與他們天行宗成爲敵人,沒一點好處。
作爲一個唯利是圖的人來說,根本不會因卓凡一點小仇,就奮不顧身。而且,這樣的說法,也更能取信任嘯雲。
他不是讓洛家一點情義不講,那就太假了,反而不可靠。他只是想看洛家,更看重哪一點。既然他們更看重利,他就放心了。
尤其是,諸葛長風還點明瞭一點,如今天宇這麼富饒,你們護國三宗每年的紅利挨着個兒的翻倍,都是我們洛家的功勞。要是沒我們洛家,你們喝西北風去吧!
就這一點,又抓住了他的痛腳,讓他終是放棄了將這個求情的洛家來使,一掌拍死的衝動!
“那麼……只是爲了個仁義名頭,你們就來求本宗放過這些叛徒嗎?”微微沉吟少許,任嘯雲再次試探道:“本宗可是答應了邪宗主,幫他剿滅叛逆……”
不覺哂然一笑,諸葛長風淡淡地搖了搖頭:“任宗主,若是光爲區區一個名頭,我們還真犯不着惹這種麻煩!我們真正想要收留他們的原因,是我們已經打算……與魔策宗爲敵了!”
“什麼?”眼瞳不覺一凸,任嘯雲手下又是一緊,眼中已是閃過赤裸裸的殺意:“你們一個世俗家族,要與宗門爲敵?簡直就是笑話!”
任嘯雲的面色很憤怒,甚至變得猙獰。
事實上,他聽到這句話後,剛剛纔平靜下的心,頓時又奔騰起來。要知道,現在他們天行宗可是與魔策宗一夥的,跟魔策宗爲敵,不就是跟他們天行宗爲敵嗎?
這洛家,果然還是對卓凡之仇念念不忘,不能再留!
完全明白他心中所想,諸葛長風心下不覺偷笑一聲,但面上卻是長嘆口氣,無奈搖搖頭:“唉,任宗主明見,這也非我們所願啊。我們自然願意與三宗和平相處,延續千年的守護約定。可是您要知道,我們想和,但魔策宗未必想和啊。聽說魔策宗宗主邪無月脾氣暴躁,手段毒辣,小肚雞腸。他要殺卓凡,殺了就是,我們能怎麼說?就怕他牽連無辜,因爲卓凡出自洛家,就要斬草除根。不得已,我們只好聯合可以聯合的所有戰力,與其誓死一戰了!”
“您應該也清楚一個道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些魔策宗的叛逆,他們最恨的肯定不是您和玄天宗他們,畢竟他們先前也剛剛踩了玄天宗的場子,兩宗之間廝殺一場很正常麼。他們最恨的,應該是邪無月。所以我們決定聯合他們,共抗魔策宗!”
“哦,原來是這樣啊!”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任嘯雲心下不禁輕鬆了不少。
原來洛家整合戰力只是爲了自保,而且只是針對魔策宗的,並非是他們的聯盟,這樣他就放心了。
而且,在不知不覺中,他還被諸葛長風灌輸了一個信息,就是白供奉他們只恨邪無月,對你們天行宗是安全的。
這樣一來,任嘯雲對放過白供奉他們,也就不那麼糾結了。
畢竟,他要陪着邪無月斬草除根,就是怕尋仇。既然人家對你沒有什麼仇恨,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而且,這幫人說不定還是牽制魔策宗的一大利器!
想到這裡,任嘯雲心中已是有了決斷,但還是故作深沉,皺眉道:“可是……放不放過他們,還得魔策宗決定,我天行宗就算罷手,魔策宗人不罷休,也沒辦法吧!”
“呵呵呵……任宗主過謙了,誰不知道,天宇護國三宗以天行宗爲主。任宗主一句話,他們兩宗誰還敢放肆?”
胸膛不覺挺了挺,諸葛長風一陣恭維道:“況且,說句不客氣的話,如今的魔策宗和玄天宗,已然跟死狗沒什麼兩樣,還配稱得上護國三宗的名號嗎?尤其是魔策宗,現在宗門打劫,有幾個高手可當門面?它也配再護衛天宇?我們家主正決定,將每年供給魔策宗的資源,削一成,轉到天行宗來!”
身子忍不住一震,任嘯雲心下大喜,但面上還是裝着皺起眉頭,擺擺手道:“唉,這樣不好吧,人家宗門剛遇大難,我們這麼做也太……”
“唉,任宗主切莫客氣,所謂能者多得!就憑魔策宗現在這副鹹魚翻不了身的樣子,哪配拿我們天宇兩成資源?以後天宇的安寧,還要仰仗天行宗纔是!”狠狠一抱拳,諸葛長風鄭重出聲。
眉頭深深皺起,任嘯雲佯怒道:“胡鬧,這不是破壞我們三宗情義嗎?況且,現在魔策宗馬上就要榮升中三宗……”
“任宗主!”
可是,他還沒說完,諸葛長風已是嗤笑一聲,一臉肅穆地看向他,挑挑眉道:“難道宗門出了這樣的大事,無論實力還是名譽,他還有資格入主中三宗嗎?”
不由一怔,任嘯雲深深地看了這老頭一眼,接着便是大笑出聲,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情大暢!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