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成邊說邊吸了一口氣,他繼續說道:“回家之後,我便給了我媽,她拿去洗了洗,準備醃菜……”
我微微停了一下步伐,側臉看了一眼徐明成,以此表示“請他說重點”……
徐明成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他說道:“誰知道,我女兒一不小心把那個石頭碰到了地上……然後那塊石頭裂開了……裡邊竟藏着一塊烏黑的東西……杜哥,你知道嗎?我當時就覺得我發財了!這不就是老天爺幫我賭了一塊玉嘛……”
“少點感嘆,說事情……”我微微地說道。
“我當時便聯繫了幾個搞玉石的朋友,讓他們幫忙看看……可誰曾想,這羣人都不長眼,竟然沒認出來……還差點誤導我……”徐明成繼續說道:“還是陳丹足智多謀啊!要不是她掛在網上,就遇不見那個識貨的人了……”
“明成兄弟,你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拍老婆的馬屁啊……”我笑着插聲道。
我這句話,自然是調侃徐明成……陳丹聽了也不由得臉一紅,她喊了聲杜哥,然後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繼續走着。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然後呢?然後那個買家就騰雲駕霧來了?……”我繼續笑道。
——人有時候真是無聊到有趣……開玩笑的是我,不讓開玩笑的也是我,說了不讓開玩笑了,繼續開、繼續笑的又是我……人啊人……真神奇……
“如果坐飛機算是騰雲駕霧的話,那越南木材商人還真是騰雲駕霧而來……”徐明成笑了笑,繼續說道:“做生意,還真得有他這個速度!看上了,說來就來……”
“原來你們和這個越南木材商人,是在中國見的第一面啊。”我說道。
“不是的,是他弟弟,另一個越南木材商人先來的中國,然後我們再去的越南。”徐明成說道。
“越南木材商人的弟弟?另一個越南木材商人?”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大概用了十幾秒。
“是的。越南木材商人的弟弟,另一個越南木材商人。”徐明成說道。
“好了好了,你這樣的表述方式,能把人說暈過去。我們暫且用代號稱呼他們吧!比如‘木材哥哥’、‘木材弟弟’。”我笑着說道。
“好,就按這個代號稱呼。”徐明成回覆道。
“那木材弟弟當時在中國沒有買嗎?怎麼你們還要再去越南?”我問道。
“不不不,木材弟弟當時買了,他全款都付了……一百六十萬,他當時就轉到我的卡里了……只是……他付了全款,卻只切了一半帶走了……”徐明成看了看我,繼續說道:“後來,他回到越南之後,聯繫我們,又額外給了一筆錢,讓我們把另一半送到越南……並且告訴我,他的哥哥還有別的好項目可以讓我和陳丹瞭解瞭解……”
“這麼重要的情況!你爲什麼不早說!”我厲聲說道。
“重要的情況?這只是生意啊……杜哥,我不懂你的意思……”徐明成看起來很疑惑、吞吞吐吐地說道。
“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反常嗎?這麼貴重的物品!誰會切一半帶走!誰忍心切一半!你是財迷心竅了嗎?”我重重地說道。
“杜哥,沒什麼反常的啊!如果你見過他,那你肯定會覺得他是個一身正氣的人啊!還有他對於中文的熟悉程度,你也一定會很欣賞!還有,不是忍心切一半……”徐明成像是受了委屈,他喃喃地說着。
“人怎麼能從外表區分好壞!無論他有多麼高的學識,這跟善良並不一定劃等號!”我打斷了徐明成的說話,繼續重重地說道:“夠了!還有!你還有什麼隱瞞的事情!”
(我在這個時候使用了“隱瞞”這個詞,是因爲李成均剛剛纔說的這件事情,恰好印證了我之前在分析“莊子、韓非子、李白、陳翼德、湯得遜”的時候,總感覺這些事裡缺少一些經過——但我始終不願意相信,是徐明成沒有告訴我……)
“杜哥!我沒有隱瞞你!我真的只是覺得,這只是生意……”徐明成更加委屈地說道。
“還敢說沒有隱瞞!這兩個越南木材商人就沒有名字嗎?我開玩笑叫他們‘木材弟弟’、‘木材哥哥’,你就順着我的節奏說了?一百六十萬的生意……不不不,後邊又給你們加了一筆額外的費用……這也不算特別小的生意吧……一個這樣的生意,然後又需要你們到越南來做的生意……你總不會告訴我,你竟然忘了問他們叫什麼了吧!”我用極度生氣的表情說完了這段話。
“杜哥!我是真的不知道!支付費用都是通過網上交易、第三方平臺擔保、確認交易之後錢就會轉到我卡里的......見面驗貨的時候,我沒有必要問他叫什麼啊,這一切都很安全的......大家在網上賣東西不都是這樣......而且,這麼大金額的交易,也許人家就不願意透露真實姓名,畢竟少幾個人知道自己擁有這樣一件好東西,也是一種安全感啊.......”徐明成顯得很不服氣地說着。
“網上交易!網上交易總有網名吧!網名總不會就叫木材弟弟吧!”我說道。
“肯定有網名啊!如果連網名都沒有,豈不是粗糙的電信詐騙嘛!但是這個網站上的網名只能看到前半部分、後半部分被隱去了......”徐明成說道。
“那沒有被隱去的前半部分網名叫什麼!”我又一次沒有等徐明成說完,插話道。
“就是一些數字啊!一些亂七八糟的數字而已......看不出什麼特別的.......系統隨機的網名有可能就是這樣啊......這又不是什麼怪事!我總不能給你介紹他的時候,用那一段數字稱呼他吧......我估計還沒念完,你已經嫌我囉嗦了.......”徐明成像是抱怨地說着。
“你現在念!我自然不會覺得囉嗦!”我看了徐明成一眼。
“在陳丹的手機上,之前是她掛到網上去的,用的是她的賬號......今天出來這麼久了,陳丹的手機已經沒電了,一會到房間,充好了電,你自己看吧......我估計你看了,也會覺得,還是叫他木材弟弟或是越南木材商人要好一些......”徐明成說道。
“那木材……這個人的哥哥呢!你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嗎?不知道叫什麼,千里迢迢就去賣東西、還去了解項目!”我差點把“木材弟弟”幾個字說出口——顯然,此時的氣氛,如果再說出這幾個字,必然讓我顯得尷尬。
“我和陳丹到越南之後,木材弟弟一直都在陪同,他介紹說那個人(木材哥哥)是他哥哥,是一家木材廠的老闆,我們也就習慣性地直接用‘老闆’兩個字稱呼了……”
“等等,那就是說,當時你倆跟陳翼德吃飯的時候,是五個人?——你們夫妻、越南木材商人兄弟倆、陳翼德?”我問道。
“不是不是,我剛纔口誤了,是木材弟弟原本一直在陪同,但就在吃飯前的兩小時,他臨時有急事走了……”徐明成說道。
“走了?那你沒有再聯繫他嗎?他哥哥手機打不通,他的總能打通吧!”我說道。
“和陳翼德吃飯的時候,木材弟弟並不在現場啊……他或許就不認識陳翼德……”徐明成支支吾吾地說着,他接着又說道:“而且,他的手機早都打不通了……”
“早都打不通了?怎麼?他也失蹤了?還是早都失蹤了?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先是一連串的發問,然後重重地說道。
“不不不,木材弟弟不是失蹤了,他是有急事走了……我們和陳翼德吃飯前,還收到了他的短信,說他有急事要忙幾天、他那邊手機信號不好、他電話有時候打不通……這個他提前告知我們了……”
聽李成均這樣說,我嘆了一口氣,說道:“這麼巧的事!你們當時難道一點警惕心理都沒有嗎?就算當時沒有,事後,那難道不覺得可疑嗎……”
——此時,我和格桑、徐明成夫妻四人已經走到了酒店大廳,我們的語氣,似乎讓酒店接待員感受到了此刻的不妙,接待員並沒有跟我們過多的問候,指引着我們,朝着電梯的方向走去。
我們幾人也收起來了話語,一直等到坐上了電梯......
徐明成感受到了我的不滿,他也嘆了一口氣,說道:“哎……杜哥,我該怎麼給你解釋啊……如果那天,他手裡那本書是在你那裡買的就好了……”
“你怎麼能這麼草率!不要再給自己的疏忽大意和貪心找藉口了!”我並沒有理會李成均的話,狠狠地說道。
——此時,電梯已經升了12層。
“在中國驗貨那天,他說,他要買一本《百科全書》……我還告訴他,我有個姓杜的大哥開了一家書店……我本來是打算替他去買的……畢竟,這個城市的道路我比他熟悉......但他說,他想自己走走……那本書,他是買回來了。可他說,他並沒有遇見我口中所說的那個大哥……我當時真應該把你們約起來見一面啊……”徐明成自顧自地說道。
“《百科全書》?什麼《百科全書》?”徐明成這突如其來的話,霎時間讓我後背一涼,說出的這句話,竟不自覺地帶了幾分驚恐。
“《百科全書》就是《百科全書》啊……”徐明成像似不解地說道。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問道
“一週前啊……杜哥,我剛剛說了啊……杜哥……你這是怎麼了?”徐明成斷斷續續地說着。
一週前?一週前、一個買《百科全書》的人?
我心裡不停地想着,但總覺得不可能發生這樣的巧合……我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問道:“這個人長什麼樣!”
“很魁梧、很硬朗……”徐明成說道。
“他平常說話的時候,是不是總愛提很多問題?就像蘇格拉底一樣,總喜歡刨根問底、總喜歡問爲什麼?”我問道。
“是的……杜哥……你怎麼知道……”徐明成說着。
——我當然知道……他不就是他嘛!他不就是來買李成均撿的那塊木化石的越南木材商人嘛!他不就是我開玩笑叫的“木材弟弟”嗎?
——蘇格拉底是木材弟弟?
——木材弟弟就是那個讓我討厭的蘇格拉底?
——徐明成無意中撿了一塊木化石、木材弟弟千里迢迢從越南而來、然後驗貨那天……他還來過我的書店……並且,受到了我不禮貌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