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的最大力度的超市折扣是多少?
全單95折?買滿50返5元,15元封頂?
現在,樂雅的市場部員工們,討論的就是這個問題:爲了應對永正的開業,他們需要以多大力度的促銷,來打擊對方?
“永正每次開業優惠,都在95-98折。”一名主管說道,“這次應該差不離。”
另一名經理說:“不過,我們得承認,永正的購物環境和服務質量比我們好。我們的店開七八年了,他們是新店,裝修好。而且營業員素質抓得好。”
“近期得把店內陳列和清潔,還有營業員素質抓一抓。”有人附和道。
“他們搞促銷,我們也搞促銷就是。”有人說,“周圍的顧客都到我們這裡買慣了,不信他們能把客源都搶去。”
……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木寒夏仔細而飛快地記錄着。以前她是自下而上仰望,如今身在其中,才發現樂雅這些幹部,都挺務實,且經驗豐富。不多時,就討論出許多切實可行的應對舉措:加強超市整潔度和美觀度要求,對營業員進行一次高強度的職業化培訓,並且最近狠抓生鮮產品質量。平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某些產品,明天開始都不許上架……
她偶爾間擡頭,看見孟剛同樣安靜地聽着,有些意見,他會當場拍板定下來;還有些,他則不置可否,或者直接出言質疑切中利弊,他的意見總是簡潔明瞭,也充分照顧下屬們的顏面,大家也都服氣。
最後,市場部經理說:“孟總,我看就定95折,就在永正開業那周做。我們現在每天流水是200萬左右,做一個星期也要投入100多萬,應該足夠了。”
孟剛沉思片刻,同意了。
說到底,在任何市場上,守都比攻容易。同樣的折扣,同樣的東西,顧客當然願意去習慣了的那一家。所以纔會有那麼多人、那麼多公司,努力想要成爲某個領域的第一個。這就叫先發制人。
——
木寒夏的家,離超市不遠,但是是在一片城中村裡。
傍晚,她下了公交車,走過一片坑坑窪窪的土路,用手捂住嘴,避免吃太多灰。再繞過幾幢拆遷後的廢墟,就到了一座又破又舊的筒子樓裡。
這裡很多人都搬走了,樓舍空了大半。還有些人留住着,譬如木寒夏。
家在頂層六樓,她腳步麻利地上了樓,開門後,把揹包一扔,就直接倒在沙發上。
“哎……”她長長的,似喜似悲地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她爬起來,望着斑駁的白牆上,父母並排放着的遺像。天已經麻麻黑,屋內一片黯淡。她盯着他們,開始自說自話:
“媽,我牛逼了。今天我們孟總,把我提成市場部助理了。今後就是正式的辦公室職員,不是營業員了。”
“這麼想來,比我那些考上大學的同學,也差不了多少嘛。他們原來成績都沒我好。”
“看來我的運氣也不是一直不好,在慢慢變好嘛。”
“明天一定得去吃頓好的,慶祝一下。爸爸媽媽,也給你們燒點紙,女兒現在也是白領,不算窮人了。”
……
“你們爲什麼都走了,我好想你們。”說着說着,她就哭了。只哭了一小會兒,她就擦乾眼淚,躺在牀上發呆。
她想起了今天會議的情形。這樣的會議,她還沒有發言的機會和資格。但她想起林莫臣,還有他丟下的那句狠話,總覺得隱隱不妥。
她突然又想起,市場部的人提過,林莫臣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的。
哥倫比亞大學,也曾是她夢想的學府之一——這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木寒夏心念一動,起身到了電腦前,打開qq。
“猴子,在嗎?”
猴子是她的一個高中同學,現在就在哥倫比亞大學所在的紐約市求學。
直到快十二點,大洋彼岸的猴子才上線:“在啊,老班長,今天怎麼想到聯繫我啦,有什麼事嗎?”
木寒夏微微一笑,回覆:“沒事就不能聯繫你?最近過得怎樣?”
猴子:“很好啊,你知道我的,在哪兒都能茁壯成長!”
木寒夏:“哈哈,好樣的!我是有事,跟你打聽個人,叫林莫臣,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的。”
猴子:“不認識啊……跟我們一屆的嗎?”
“應該比我們大幾屆。”
“雖然不認識,但既然班長有求,小的必然赴湯蹈火也要打探清楚。放心,都是華人圈子,而且我在哥倫比亞大學也有朋友,我先去問問。”
木寒夏:“多謝多謝!”又發了個大大的笑臉過去。
過了一會兒,猴子纔回復:“班長,你現在過得怎麼樣?”
木寒夏也停了幾秒鐘,纔回答:“挺好的!”
猴子立刻發了個手舞足蹈的小人過來,木寒夏看着,忍不住笑了。
——
第二天,木寒夏正式調往市場部。
其實工作地點,就是從樓下換到樓上,但內容截然不同。整潔寧靜的辦公室,每個人都在電腦前忙碌,或是開會,或是跑超市和供應商,井然有序。
經理把木寒夏簡單介紹給大家,就讓她跟着一位大姐幹活。大姐給她分配的也都是些整理複印的簡單工作。木寒夏謙卑、勤快、聽話,嘴又甜,但是並不諂媚,講話也風趣。一天相處下來,不光大姐,其他同事也覺得這新來的小姑娘挺靈的,沒有某些營業員身上的粗笨氣,挺招人喜歡的。
到了傍晚,小職員木寒夏按時下班。今天是必須約何靜去狠搓一頓了。兩個姑娘搭乘公交車,到了江邊的夜市,要了一大堆燒烤,還喝了啤酒。末了,兩人吃得肚肥腰圓,並肩靠在江灘上,望星星。
“喂……”何靜斜眼看着木寒夏,“老實交代,你現在工資漲到多少了?”
“七七八八加起來……”木寒夏嘿嘿一笑,“比原來翻倍了吧。”
“哇!”何靜驚呼一聲,作勢一記重拳打在她臉上,“討打!你幹嘛要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