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三每月跟他彙報一次外圍的狀況,他一定是從中發現了不對勁之處,從而把目光盯到了飛白他們三人身上。
若說做餌,無影樓的人肯定是不行的。他們都是從無量山出的,就算對方沒有見過,也有被察覺的風險。而新人嘛,有哪些人會比飛白他們更好呢,既配合,又忠心,辦事能力也不差。還可美名其曰,提高自身能力,更好地保護主子,更好地經營刺金閣。
總之,就是不用費多少口舌,還可一舉多得。
“你怎麼不跟我說?”龐清影沒好氣地瞪了瞪。
要說不氣,那是假的,那種深深的被坑的感覺誰會說好?但她也知道,她刺金閣的人若是想跟着她走得更遠,必然要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不經過淬鍊,怎麼更上一層樓。
所以,頂多也就怨懟片刻罷了。
可是瞧着雲修錦那樣,龐清影又覺得不能這麼便宜了他。否則哪天被他陰到溝溝裡,她還幫着他數錢呢!
一個執棋者和一個棋子的感受是全然不同的。
看着龐清影神色漸淡,雲修錦心底不知爲何突然忐忑起來,不過臉上仍舊是霸道獨斷的冷嘲:“你會同意?”
龐清影直接氣樂,雙手抵着雲修錦胸膛,企圖把他推開,“呵,是啊,錦世子你是堂堂皇室子孫,誰敢反駁你,就算本姑娘不同意,你不照樣會將他們扔進無量山!”
許是她身上徒然冷下去的氣息讓雲修錦某根筋怵了一下,像是豁然開竅一般,一把將欲起身離開的龐清影拉回懷中,毫不避諱眸底的慌亂,認真道:“我怕你不同意,但他們三人是最好的選擇。”頓了頓,見她冷淡的眸子沒有絲毫變化,他嘆了口氣,輕道:“是我思慮不周,以後都會跟你說的。”
啊,這麼快就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已經做好長期思想鬥爭的龐清影一時間有些適應不過來。好在垂着頭,沒讓雲修錦注意到她的呆愣。
在錦世子能看到的角度,龐清影的睫毛輕顫了顫,隨後擡起頭,幽幽的眸光點着狐疑:“錦世子承認得這麼勤快,該不會是隻說不做吧?”
似乎也不是很生氣了。
雲修錦抿着脣,緊緊地盯着龐清影的臉,生怕錯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就揣摩不出她的真實情緒了。
奈何人家偏偏不動如山,似笑非笑的,真看不出心裡到底如何想的。
此時,我們錦世子腦海中冷不丁冒出一段話。
那是他出府前,一直氣悶他將好不容易招來的兒媳放走的母妃瞪了他半晌,語重心長地說,幻兒與普通的高門閨秀不同,你不要拘着她,別隻管着你自己的脾氣,寵着她些,當她覺得沒人像你這麼寵她的時候,你媳婦就跑不了了。女人啊,最後總是會想要有個歸宿的,你可別再把她嚇跑了!
於是,雲修錦細細消化了這段話後,柔聲笑道:“幻兒若是不信,將來只管討伐。母妃說我若是不將你綁住了,往後可沒人敢嫁我了。”
這話倒不假。雲
都中,若不是聖上直接賜婚,大家都避之如猛虎,多少姑娘寧願跳湖也不願嫁入恭親王府,可見雲修錦這小魔王的角色是多麼深入人心。
龐清影一個沒忍住,猛破出一聲笑來。臉上泛起一片粉雲,龐清影嗔了他一眼:“你何時學會甜言蜜語了?我不在的時候是不是天天跟着酒公子在燕河畔晃盪?!”
別看她平時偶爾與飛蓉講起葷話時臉不紅心不跳的,可一旦說到自己身上,尤其對方是錦世子時,龐清影的臉皮還是沒有想象中的厚的。
水眸嗔癡,眉點秋波,一顰眉間萬種風情。雲修錦的視線深深地定在她臉上,晃了片刻怔愣。
只不過,如此美好的氣氛忽然被一嗓子當空扯破。
墨三站在門口,心裡把墨二罵個狗血淋頭。
他凝神聽了裡頭的聲音,並沒有傳出什麼詭異的聲音,這才鼓起勇氣開口說道:“主子,人帶來了。”
而話頭還沒落下,他便覺得有一股森涼的氣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上心頭。
要命!
墨三驚悚地猛退了一步,便聽一聲脆盈盈的笑聲從裡頭傳來。
再擡眸,就見自家主子摟着龐清影倚在門邊,面色看起來很不善的樣子。
“帶到議事堂去。”
雲修錦一開口,墨三便忙不迭領命外撤。
龐清影轉身將頭悶進雲修錦懷中,雙肩一顫一顫,笑聲一串串往外逸。
可看着雲修錦那愈加糟糕的臉色,也不知她笑得是墨三還是雲修錦。
……*……*……
這片平地上的木屋都是臨時搭建的,因而議事堂也只不過是比剛纔的屋子稍大一些。
正堂的擺設與岐風寨差不多,迎面一把寬敞的太師椅,兩邊各放着兩把略小些的。
雲修錦和龐清影相攜而來時,議事堂已經站了五六人,而正中間的地上,蜷縮着一個人。
龐清影好奇地瞥了眼,不想還是個熟人。
“咦,三當家的,你倒是命大啊。”她挑眉笑了聲,將目光轉向身邊的雲修錦。
什麼情況?
一會兒就知道了。
兩人一個打眼,交換了眸中的信息後,雙雙坐到主位上。
不過龐清影屁股都還未坐穩,便有一人看着四十來歲的人擰着眉,走上前沉聲道:“主子,夫人……實不該來議事堂。”
嚯!
墨三當即背脊一挺,視線飛快地在雲修錦臉上一掃。果然,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頓時勾起一抹可謂“溫和”的笑意。
這個老東西,有沒有眼色,想害死他們嗎?!
“符老,主子都同意的事情,你在這裡瞎說什麼!”
議事堂中本就不高的氣氛此時更加冷凝。堂中的幾人都在雲修錦身邊跟了許久,有不少是自小就一起過來的。他們明白雲修錦說一不二的性子,因而也不會想要去違揹他。既然主子都這麼做了,又有什麼不可以呢,左右都是主子自己的事兒。
但這其中就不包括符老。
他是幾人中年紀最大的,當年在山中救了雲修錦一命,所以衆人待他都十分客氣。若是放在宮中,他大概就是那個護着小主子長大的老太監或輔事老臣。
固然是功不可沒,但抓着這點拿喬,就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顯然,這位符老就是這麼個人物。
龐清影睨着對自己橫眉冷對的符老冷笑一下,不知道還以爲她跟符老什麼仇什麼怨呢。她只道這種人在外頭不少,沒想到在無量山這種腦袋暫居脖子上的地方原來也會有這種固執的老古董,真是稀奇。果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
然而符老這人本身就不屑於女人登堂入室,在無量山這麼多年下來,更是認爲女人只是個拖後腿的角色。特別白夜凡與飛白失蹤,雲修錦和墨三並未將緣由告訴衆人,導致符老更是認定龐清影就是個禍水。
即便主子這裡生氣了,他梗住脖子也是要將她趕出去的。
符老一味扮演着“忠臣”的角色,龐清影便無聊翻個白眼,軟軟往雲修錦身上一靠,挑釁地對着符老瞥了一眼。
她偶爾也不介意扮一扮狐狸精的,否則豈不是浪費了她一副嬌嫩欲滴的好臉龐。
“你!”如此明目張膽,符老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手指着龐清影一個勁得哆嗦,臉嗆得通紅,可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最後,還是龐清影自覺差不多了,笑盈盈地看向墨二和墨三,“你們這是杵在這兒看戲呢,沒看見符老滿面通紅,身體不適嗎,快這點請下去看看呀!”
“是。”墨三心底對龐清影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這種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他喜歡!
幾個照面間,一場風風火火的鬧劇就此落幕。在符老還未完全發揮的情況下,龐清影就先一步捻滅了他的熱情。怎麼看,這一輪都是龐清影完勝。
除了經常跟在雲修錦身邊的墨二,其餘人見自家主子沒有分毫不滿,甚至於對她的舉動表示非常欣慰時,樓主夫人這個角色在衆人心中的地位便登時如坐了躥天猴一般,直抵樓主之下。
解決了符老,衆人將注意力又拉回了三當家的身上。
雲修錦一個眼神,墨二便翻掌在三當家身上點了幾下。
解除了身上的筋骨,三當家的手腳齊齊一抽。周身各大穴道被點了太久,經脈閉塞,血氣不通。
龐清影饒有興趣地看着他眼底鋪滿的殘暴,回眸道:“他是朝廷的死士?”
雲修錦淡漠的視線如利刃般劃過他的身體,幾不可見地點點頭,“他就是負責訓練朝廷死士的人之一。”
“難怪,我早就瞧他不對勁了,原來還真是不簡單。”龐清影說着說着忽然想起了個人,想也沒想就偏頭問道,“既然他沒死,那當時與我一起的岐風寨寨主邢老大呢?”
怎麼說也是曾經幫助過她的人,不問一句,是不是顯得太冷清了?
只是,這一問,她身邊的某人馬上氣息一沉,不悅地冷哼道:“死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