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的中午,已逐漸習慣並開始享受被改造生活,痛並快樂着的師妃暄小師太,正目光渙散表情麻木的坐在師叔身邊,準備享用當日午餐。
看到滿滿一桌大魚大肉,不僅是當地特色名菜,而且大多數還沒嘗過,是全新菜式後,道濟禪師不禁點點頭,表示非常滿意。
不枉他強行滯留拖延整整三天,爲的就是吃遍大江南北,無有遺漏,品味舌尖上的大隋,藉此累積心靈上的感動,爲他日後衝擊‘大宗師之境’夯下堅實無比的根基。
小師太心中默誦經文,不爲所動。唯有在香氣入鼻的剎那,忍不住吸一口氣,接着露出陶醉的神色,然後又立刻嚴肅起來,表情變幻莫測,繼續更加洶涌澎湃的默誦經文,與心魔做鬥爭,加強佛法精神建設。
…
沒錯,這幾日來,她在李白耳濡目染的精神污染下(主要原因),逐漸失了智,接納了對方那套扭曲的價值觀,以及‘破戒修行’的法門。
李白是個好人,懂得循序漸進,並不強迫她修行強化版的‘高端破戒法門’(以殺證道,沉溺修羅道無法自拔);而是淺嘗即止的‘初級破戒’,也就吃吃肉喝喝酒,享受過生活的美好,再殘忍的自虐拒絕+立刻懺悔,藉此降服心頭滋生的雜念,化作佛法境界的糧資。(釣魚執法,虐殺低端心魔。)
師妃暄認真思考後,感覺師叔所言有理。她的佛法水平卡在一個瓶頸,只差半步就能衝擊‘宗師’,並且修成‘劍心通明’。而這套《低端破戒論》似乎……大有可爲?同時,她對自身的自制力、意志力、以及對佛法的虔誠度都充滿信心,於是抱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決心,選擇了嘗試。
她卻不知,那些資深賭徒、煙鬼、哈草狂魔在最初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想的。然後就一失足成千古恨,跌入泥潭永世沉淪。
(意志力?自制力?不存在的!在真正掌握‘激素抑制’與‘神經切斷’技術前,沒人能大聲說‘不’!)
…
李白忽然伸手,在師仙子面前搓了個清脆的響指,將她從自己的世界裡驚醒。
“妃兒師侄,該吃飯了!你剛纔在做什麼?”
李白那和煦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師妃暄立刻答道:“我在默誦心經與往生咒,爲這些飯菜超度。”
小師太被小師叔帶入坑後,已不再抗拒食肉,反而學會享受美味,但又不沉迷,時時不忘初心,刻刻唸經降服心魔,磨礪意志鍛鍊佛法。
“哦?思路正確、想法可嘉,但用錯了辦法。你那套經文專業不對口,事倍功半!”李白搖搖頭,以老司機的身份指點道,“今日師叔再傳你一門《度生赦罪-五穀如來輪迴經》,隨我一起念。”
李白語氣嚴肅、神態凝重不似說笑,引得小師太也挺直身體洗耳恭聽。隨後兩人雙手合十,對着滿盤大魚大肉行了一禮,接着一人一句念起經文:
“在天上的如來啊,願世人都尊你的名爲聖。
願你的佛國淨土降臨人間,願你的法旨行在地上,如同行在三十三重天上。
感謝如來賜下的‘大日’和‘雨露’,使地上產出豐美食物,也求你爲我們超度這食物的亡魂與細菌,免我們殺生食肉的業,如同我們免除這食材的業。
不叫我們遇見報復,不受罪孽,不沾因果,不滋生大腸桿菌,救我們脫離十八重地獄。
因爲國度、權柄、榮耀、以及這條狗命,全都是您的,直到永遠!
奉佛主南無阿彌陀佛的聖名禱告,佛主至大,錒鍆!”
小師太心有疑惑,總覺哪裡畫風不對?但這段經文淺顯直白,又恰到好處,振聾發聵直指核心,十分應景對口,最終訥訥無言,沒勇氣問出來,反而跟隨小師叔的魔性嗓音,一同沉浸其中認真禱告,頓時感到這一刻‘五穀如來’與我同在,灑下片片聖光對食物進行殺菌消業,再沒有因果纏身,吃得舒心喝的放心。
心中的憂慮一時盡數消除,獲得了心靈上的安寧。
“來,張口,師叔餵你吃雞!”
…
年齡相差-1歲的叔侄女倆(對!你沒看錯,李白比小師太還要小一歲!)肉足飯飽後,道濟禪師又帶着小司機唸了一段新的《飯後漱口養生經》,這才施施然離開酒樓。
“師侄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動,先斬滅心頭的雜念,待師叔去準備一些材料,等會兒領你去做頭髮。”
李白轉頭叮囑,小師太乖乖點點頭,尋了處人少之地,開始認真回憶剛剛那些美食美食的極致口感與味道,在獲得二次精神愉悅的同時,嘗試將其清空消滅,堅定一顆佛心。
奈何她經文越念越快,非但沒有斬除雜念,心魔反而滋生的更多,甚至回憶起前兩日斬殺的極致美食官能感受,感到巨大壓力。
對於這條‘破戒路’,師妃暄起初很輕易就能斬去雜念,六根清淨,遁入聖光。但隨着不斷沉浸深入,她共獲得六頓飯27道不同菜式的相關記憶,心靈深處誕生一個小型美食數據庫。
相同食材、相似口味、同一派系、類似的爽感,彼此間會出現複雜的鏈接關係,往往根據一個標籤,立刻能聯想到更多的信息。而隨着不斷累積菜式信息,最終產生棘手的‘複雜交互性’,導致心魔越做越大,飯後檢討時,越來越難查殺。
…
僅僅三天時間,她就從一開始的‘輕而易舉’到此刻的‘略感棘手’。同時,每次自檢查殺都能勝利的小師太,也嚐到甜頭,心中越發認定‘破戒道’的前景,感覺到挑戰性與巨大的提升空間。
她有自信,隨着繼續‘斬殺’口腹之慾,能夠獲得更高深的‘定力’與‘境界’,藉此突破‘宗師’門檻!
但李白更清楚,隨着她獵食經驗的增加,心中的‘美食數據庫’越發膨脹,那時就不是查殺心魔的問題,而是深陷迷宮找不到出路,最終淪爲‘美食的俘虜’!
常人吃飯,僅僅將‘美味’當做美好的感受,並不會過分沉溺。而師妃暄將‘美味’視作大敵,則截然不同,一道道菜式殘留的味覺記憶,被她主動提升到‘精神傷害’的程度,最終將自己壓垮,無法翻身。
正應了一個成語:作繭自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