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之日,終末之時,
全如大衛與希維拉之預言,
天地萬物,化作灰燼。
——出自安魂曲《震怒之日》的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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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和偶然之間的界限其實非常模糊。
看似必然,其中有偶然存在,看似偶然,剝離表面顯露出來的卻是必然。
羅蘭的甦醒正是各種偶然與必然相互交錯反應產生的結果。
由於長期接觸各種拿去當生化武器都效果超羣的“父愛料理”,羅蘭的身體對毒物、麻醉劑具備相當的抵抗性;加上處於恢復期的身體實在吃不下太多食物,他也只吃了一點加了安眠藥的麪包和葡萄酒;最後,最關鍵,最具決定性的要素是那個試圖烙印在他腦海裡的通訊鏈接術式。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根本不容抵抗就成了一具服從命令的活屍體。如果是等級較低的魔法師,在服用安眠藥物後,同樣難以在睡夢中抵禦操作系術式。偏偏經受過某人的嚴厲教育,年紀輕輕便早早讓自己的魔法師才能開花結果的羅蘭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三角等級以下的低級魔法師。
外來的“異物”侵入精神的一剎那,自我保護的本能立即被激發,應對精神干涉術式的術式自行構建啓動,眨眼間推翻破壞了試圖烙印的術式結構。相互衝擊的餘波將羅蘭從睡神的擁抱中拖了出來。
最先取回的是觸覺。
凝滯、冰冷的感官最先從後腦傳來,緊接着遍及全身,緊接着漂浮感也一併傳來。
就像是泡在水裡。
有過類似經驗的羅蘭最先以爲自己是掉到了河裡或者類似的地方,等他睜開眼睛後卻發現情況比落水還險惡的多。
透過幾縷微光的漆黑天空——第一眼所見到的景象便是如此,很快他就明白,頭頂上的不是什麼天空,而是開了透氣孔的金屬艙蓋,自己正躺在一個注入大量類似羊水般粘稠油滑的液體的圓柱形金屬容器裡。
(這是什麼東西?)
理所當然的疑問,雙手貼上金屬艙蓋,輕輕一推,沒有鎖住的艙蓋立即以頂部撐杆爲軸心,自腳底向上翻起。
支撐着身體慢慢坐起,仔細偷瞄着觀察了一下四周,確認周圍並沒有危險人物後,羅蘭拖着溼漉漉的身體迅速離開容器,重新將艙蓋蓋回去。然後開始仔細審視起周圍來。
他此刻所處的,是一個猶如地下室般的密封空間,大量的圓柱形金屬容器堆砌在房間裡,密密麻麻、緊密排列的圓筒讓人想起蜂窩。只不過蜂窩絕不可能有這種規模,更不會有瑪那的光輝在昆蟲的巢穴裡流動飛舞。
“難不成……”
觀察了瑪那的流動後,突然間羅蘭臉孔刷白,急忙打開身邊的圓筒。
“米卡娜?米卡娜!”
浸泡在液體中的,正是少女米卡娜,一動不動的躺在容器裡,雙眼直視前方,胸口緩慢地上下起伏着。
她並未死亡,但也僅此而已。
少女的雙眼沒有焦點。
看不見羅蘭驚愕慌張的表情,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猶如渾濁的琉璃珠,直視凝視着虛空,重複着眨眼的動作。半張的嘴巴微微痙攣,唾液沿着嘴角滴下。對羅蘭的呼喚,少女沒有任何迴應。
簡直就像是失去了靈魂的肉塊人偶。
實際情形雖不中也不遠亦。
擴張鏈接器——
這是一項被視爲禁忌,理應早已被埋葬在黑暗中的古老魔法研究成果。
利用烙印在對象意識中的通訊鏈接術式,盜取對方的意識容量,從而增強魔法師構築複雜術式的能力,縮短啓動術式的時間。
過去和公國的大戰中,曾有這種魔法技術被開發出來,並且迅速被交戰雙方採用,一度曾盛極一時。但很快便被交戰雙方廢棄,並且訂立條約禁止研發、使用這類技術。
原因是這種技術極不人道。被盜取意識的人徹底成了廢人,甚至無法自行進食。即使想辦法灌喂流質食物,最多也只能維持一個月。在高強度戰爭中,以將一位三角級魔法師提升至六芒級別爲例,短短一個月可能就要爲他消耗掉一百多人。這種損耗是任何一國都難以承受的。於是各國訂立條約,徹底將這項技術封印進黑暗之中。
但如今,這項技術重新被投入使用,差一點就將羅蘭變成和米卡娜一樣的狀態。
冷靜——
強壓着怒火,羅蘭對自己說着,反覆深呼吸將沸騰的怒意從思考中驅逐出去。
首先要把握狀況。
利用探查術式連接上米卡娜的意識,沿着通訊術式網絡逆流而上——對曾經做過類似事情的羅蘭來說,這可謂駕輕就熟。小心翼翼地避開警戒防護,探查各種訊息以及術式鏈接後,羅蘭初步確定了幾件事。
首先,米卡娜的思維和感情尚未被白紙化,只是被暫時凍結。只要解除鏈接術式的中樞,阻止鏈接網絡完全啓動,米卡娜和房間裡的人就還有救。
其次,這個房間似乎是被當做“損耗品的存儲庫”——這個稱呼源自術式系統內的稱呼。當前一批次損耗殆盡後,中樞立即會傳送出啓動命令,待機狀態的術式會立即解凍,開始運作。到那時,就真的沒救了。
最後,也是讓羅蘭最吃驚的一點。這個設施隸屬於教會,位於聖城的正下方。至於正在啓動的大型術式則是——
“戰略攻擊魔法?!”
那個理應是被條約禁止使用、重新研發和改良的。羅蘭雖不至於相信條約所謂的約束力,可教會如此堂而皇之的啓動戰略級攻擊術式還是叫他震撼不已。依照鏈接的人數和備份的平民人數來看,足足可以連續發動6次左右了。
到底是什麼緊急狀況,迫使教會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發動戰略級攻擊術式。對方有那麼強嗎?難不成……
推測出某個可能性的瞬間,戰慄和恐懼爬上了羅蘭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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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i-fa-so-so-fa-mi-re-do-do-re-mi-rere……
輕聲哼唱着旋律,優美的歌聲在狂野迴響,赤紅的眼瞳凝望着矗立在荒野之上的聖城。
音樂真好。
能夠滌盪心靈的音樂,可謂是人類文化的極致。
不管什麼時候,音樂都能治癒心靈。
人類常常會覺得心疼,這是因爲他們的心十分軟弱,無論怎麼堅強的人,總是有脆弱的地方。
那孩子也不例外。
擺出堅強掩蓋脆弱,扮演着別人期望的自己,逐漸迷失自我——這是成長的錯誤方向,必須糾正,爲此需要刺激,也需要治癒。
操心操到這份上,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會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爲了和那孩子相遇才誕生之類的曖昧問題。但只有自己才清楚,一切只是爲了探求答案而存在,當中沒有一絲一毫可以被理解爲感情的東西。
那孩子如今也清楚了這一點,畢竟他已經透過格利特窺探了部分信息。
拜此所賜,終於迎來了刺激他大幅度成長的契機。
“舞臺已經設置完畢,演員也全部就位,主演也該上場了,不是嗎?”
輕輕向前邁出一步,跨過懸崖、踏上虛空的腳底輕輕浮起,隨着玻璃風鈴般悅耳的丁玲噹啷,紅瞳少年的背後長出四片透明的晶體羽翼,從天而降的陽光透過羽翼,散出彩虹般的光暈。
沒有拍打羽翼,沒有藉助強風,紅瞳少年穩穩地漂浮在半空。
儘管有着人類的身姿,但其絕非人類。
其名爲神意代行者,是母神的使者,母神的寵兒。乃是律法規定高於人類及世間萬物的存在。
“來吧,落後時代的人們,忘了神之慈愛,忘了神之憤怒的人們。由吾賜予汝等甜蜜的死亡。”
伴隨着宣揚,莊嚴歡快的聖歌響徹大地,彷彿傾盡生命來謳歌自由、平等和博愛的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第四樂章和神之使徒一道降臨化作要塞的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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