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照耀下的茶會還在繼續,間諜們的奔走,殺手們的交鋒與這個寧靜小天地無緣,同時,羅蘭整被一個必然問到的問題給困住了,根本無心去關心觸及範圍之外的事物。
“嗯,貞——我可以這麼叫你麼?”
身爲貴族階級,男爵此刻卻把身段放得很低,看上去似乎還有點害羞。
只見萊斯男爵悄無聲息地伸出手,一把握住和少女一樣毫無防備的手。
男爵戴着真皮手套,雙方肌膚並未接觸。但一想到自己其實是男兒身,突然被變成美少女不說,還被一箇中年男人牽着小手……被李林這麼做時都不曾有過的劇烈羞恥感涌入羅蘭全身,“好想死”的念頭反覆在腦袋裡播放。
而在萊斯看來,這是純潔少女的嬌羞表現。
那種彷彿說着該怎麼辦纔好的表情真是萬分惹人戀愛,想必哭泣時也一樣可愛吧。啊,實在無法忍耐,真想盡情惹她哭泣,用舌尖舔舐細長的睫毛,那因爲歡喜而落下的淚水滴到舌上,想必會品嚐到無比的甘美吧。
——在加了琴酒的咖啡刺激下,男爵心底裡越來越強烈的慾望讓思考都有些不對勁了。
被班主任過於灼熱的溫情視線所注視,羅蘭只感到屁股一陣陣發緊發癢,坐立難安。
貌似這種場景曾在亞爾夫海姆那會兒見到過,換裝協會的大姐姐們不在滿足曖昧的“男孩之戀?”,轉而創作真槍實彈的gay作品時。這種貌似叫做“鼓起勇氣告白”的場景經常會出現……
(開……開什麼玩笑!!!要是按照她們的節奏來,接下來不就是要被強吻、推到、做奇怪的事了嗎?!!)
“貞。你有家人嗎?”
“呃……咦?”
一邊在心裡抱頭吐槽,一邊準備捍衛貞潔摸索剪刀自衛的羅蘭一愣,萊斯男爵又重複了一遍。
“我是說,你雙親或兄弟姐妹的情況,能和我說一下嗎?”
(原來是問家庭情況啊……)
肝尖不再顫抖的羅蘭安心了一點,將預想到類似問題的說辭娓娓道來。
“我是被領養的孩子,居住在阿讓托拉通……”
話語流暢通順,內容也沒有絲毫漏洞。萊斯偶爾會對一兩處細節提出疑問,但很快就被應付過去了。
畢竟,這是羅蘭以腦中無數次演繹、排練好,最終填寫進報名簡歷上的劇本爲基礎,替換人名,調整角色關係,生活細節後的僞造經歷。不去動用專業機構進行調查,絕不會發現疑點。
真實的經歷……那種東西怎麼可能說得出來。
親生父母、李林、亞爾夫海姆、精靈、防衛軍、公司、親衛隊、世界變革——聽上去就像某個熱衷陰謀論的編劇所寫的劇本,與大衆認知脫節,只會被人們當成一個故事來看待。但李林會非常認真的貫徹保密原則,用一些激烈的手段進行處理。
他曾經那麼幹過,同樣的事情再重複一次難度不算大。
陰鬱沉重的冰冷疙瘩就那麼一直壓在心頭。10年來不斷積累,在把虛假情報送出後,又增加了一點重量。
“原來如此,你有一位不擅表達的養父啊……”
聽完羅蘭的話,沉默片刻後。男爵感慨起來。
這句輕聲喟嘆讓羅蘭的表情古怪起來。
“不擅長……表達?”
嘴裡反芻的似乎是異國文字,陌生又詭異。
他捏造的劇本里。對“父親”這一角色進行了加工處理,塑造出一個在家庭裡存在感稀薄,但在事業上和爲人處世方面較爲能幹的男人,對事業的關注程度遠遠超出家庭。
毫無疑問,這是以李林爲模板,進行加工處理後塑造出的一個養父形象,和原版可謂相去甚遠。即便如此,萊斯男爵也絕不應該得出那種印象,實在是差太多了。
還是說。
騎着自行車帶着黑龍,迎着夕陽的餘暉,督促養子在地雷區跑完全程馬拉松;
泡溫泉喝咖啡、小酒之餘,用片刃之翼幫養子撿肥皂、搓澡、檢查身體;
用小竈做蘑菇燉小雞,遞上一大盤魚眼果凍給挑燈夜戰的養子補充dha的同時,遞上剛寫完的題目,上面寫着諸如“如何設定身高50公尺,體重2萬噸的巨大危險種,確保其不會被自身體重壓得粉身碎骨,同時也不會陷進地底。”、“臉孔像鴨蛋,眼睛像蛋黃,胸口裝着彩色小燈泡,每次只能打三分鐘的可疑巨人,當其用雙手平伸向前的姿勢超音速飛行時,腦袋要多久會被衝擊波削掉?”、“某個職業是飛行員,臉孔長得像女人的傢伙長期一腳踏兩船,最終同時要求女王和綠毛女友一道變成他的翅膀,試問此人人品值是多少?”……之類的題目。
(難不成所謂的父愛就是志願毀滅一代代孩子的夢想嗎?用科學之壁殺掉一切幻想嗎?!)
憶起養父的種種,羅蘭差點出聲吐槽。
“聽好了,貞。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從你的話裡來看,你的養父對工作過於關注,對養母和你的關心不足,這一點確實做得不好。不過你用自以爲看破一切的視角去簡單地給他貼標籤,這也很讓人傷腦筋啊。”
自以爲看破一切——
羅蘭握住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險些灑出來。
“你有試過和養父正面的交談過,去探尋他的真實想法嗎?”
(不要說這種好像知道我的話……!!)
心中莫名的焦躁起來,藏到茶几下的手攥成拳頭顫抖起來。
(我也想要知道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知道李林的目地,也清楚李林會採取怎樣的做法實現。可爲何要如此,其想法和動機的脈絡,思想的源泉是什麼。羅蘭完全不知道,眼前幾乎是一片漆黑。
“就算現在想不到如何調解關係也無所謂,但是記住,絕不要停止思考,不要因爲一時的挫折而扭曲了思考。唯有這樣,問題的解決之道纔會出現在你的眼前。”
男爵嚴肅有溫和的說着,凸起的大眼裡流動着似曾相識的懷念。
羅蘭睜大了眼,剛想要說什麼,門鈴突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