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莊、輕柔、沒有一點多餘的異響。
與空氣融爲一體般靜溢,飲下一杯紅茶後,男裝女子滿足的點點頭,手指打着圈,讓不染分毫雜色的紅髮纏住食指,輕輕拽拉。
當她實驗這個淘氣的小動作時,吧檯裡的尼德霍格腰板挺得筆直,有如接受檢閱的士兵,端着盤子侍應的少女則是表情複雜,自顧自喝咖啡的萊斯男爵不時對這位神秘的女客投來一瞥。
一般女顧客都會選擇free茶餐廳,細品紅茶的同時用帥氣的店員來保養眼睛。不過這一位進入店門後,只是斜了一眼萊斯男爵杯子裡的咖啡殘汁,就在咖啡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做下,拒絕了所有推薦的主打咖啡和甜點,要了一杯蜜餞茶。
(專業的和非專業也差太多了吧……)
偷偷擦掉冷汗,羅蘭暗自吐槽。
尼德霍格那些蒙人把戲對付貴族之流尚能矇混過關,可對這一位——傳授尼德霍格跟羅蘭各種飲料沖泡技巧和禮儀的大人物面前,他甚至無需用鼻和舌去仔細分辨,小花樣就被揭破了。
紅髮美女慢條細理地享用加入草莓醬的紅茶,只要不開口、不做多餘動作,確實和豪宅深閨裡的貴婦沒區別……纔怪咧!!!
放下附送的奶油蛋糕,羅蘭的營業微笑在激烈吐槽的干擾下一陣抖動。
不論是妖豔動人的美貌,還是“莎樂美”這個名字。羅蘭記憶中與之相聯繫起來的。盡是些不愉快的回憶。加上眼下又被可疑的魔法道具強制變成女兒身……錯誤的地點,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對象——一連串錯誤積累誘發的糟糕羞恥感從頭頂一路涌到腳趾。
“女僕小姐。”
放下茶杯,紅髮美女的臉側轉過來。羅蘭不禁一陣心虛。
“是……”
“這間店有‘女僕陪客’的業務吧?”
看上去精心保養了很長時間的指甲點點“指名服務”那一欄,羅蘭剛有點冷靜下來的腦袋又沸騰起來。
“這樣的接客,我們不做的……”
眼角瞬間吊起來,變身少女的少年拼命忍耐,纔沒把拳頭亮出來,抽搐的臉頰幾乎要將“別和我呼吸同樣的空氣”的牌子掛出來。
“這可不行吶,滿分5分的話。這種服務態度最多打3分,不及格呢……”
莎樂美合上菜譜,從羅蘭臉上別開視線。
“店長,麻煩過來一下。”
咖啡廳裡颳起一陣暴風,羅蘭剛來得及拉住迷你裙防止走光,尼德霍格已經站在桌旁邊上搓手媚笑了。
“請問有何吩咐?”
“實在是不好意思,能不能讓這位女僕小姐和我坐一桌呢?扭着脖子說話實在太累了。”
“我明白了。女僕一定會滿足您的願望。”
一把揪住衣領,視少年的反抗爲無物,羅蘭被強摁着坐在莎樂美身邊。
“啊,別太粗暴了,請再來一份奶油蛋糕給女僕小姐,我想邊吃邊聊。”
又一次颳起了風暴。廚房裡傳出了“請稍等片刻”的響亮回答。
“你在想什麼啊?!”
雙手放在膝蓋上,羅蘭低聲斥罵着。
“這又不是化裝舞會!”
“雖然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但文靜點更好呢。”
銀叉子將蛋糕送進嘴裡慢慢咀嚼一番嚥下後,莎樂美做出了總結:
“好不容易變身成超級美少女,雖然不要求你坦然接受。但也別破壞難得的美貌啊,太浪費了。”
“果然。那玩意兒是你搞的啊。”
肩膀一下子癱了下來,不幸估中的脫力感令美少女羅蘭悠長的嘆息一聲。
手環中有植入高精度且極其複雜的“探查”、“記憶”、“再構築”等術式,當中只要一項弄錯,變身就會失敗,輕則毀容,重則變態——這裡可不是指精神上的疾病,而是昆蟲羽化時的步驟。全身細胞打亂重組失敗的後果,就是半人半蟲男之類的嚴重後果。
羅蘭所知之中,能完成這種龐大計算,並且運算過程中將誤差壓縮至最小的東西只有一種——死之翼的碎片,能夠提供這東西的……
“別把別人的身體當玩具,這種惡魔道具找別人做實驗啦。”
青筋暴露的美少女死盯着同桌的男裝美女,後者依然滿不在乎地切割蛋糕。
“可是拜變身美少女所賜,你才能躲過一劫。廚房裡快擠成一團的那幾位纔沒暴露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
“我從以前就這麼覺得了,比起男裝,說不定女裝更適合羅蘭呢?現在更確定了。之後的正式版變身手環再加入更衣功能吧。”
“原來這是試做機啊!!”
“嗯……三點式泳裝,配提坦斯骷髏軍帽、只遮擋重點部位吊帶皮褲豔舞裝,拿着長瓶口玻璃便壺,胸部寫着‘肉便器’的粉色護士裝,有貓的耳朵和尾巴的女僕裝,配高跟鞋、兔耳朵的網紋緊身裝……哎呀,似乎哪個都不錯的樣子,放棄哪個都很可惜吶?”
“我已經很充分的瞭解了身爲人類,最重要的部分是什麼,失去哪個部分之後會怎麼樣了……”
臉孔深深埋進陰霾之中,少年欲哭無淚的嘟囔着,一旁的莎樂美揮揮手。
“放心吧,就算你嫁不出去也不會有事的,大不了我養你。”
“萬分感謝啊!!”
對這份主動包養的熱情,羅蘭唯有堅決的拒絕和吐槽。
“說正經的吧,你到底是幹什麼來了,不會只是爲了滿足女裝癖什麼的吧?”
吐槽的激情完全退卻,羅蘭盯着變裝的養父——化身魔性之女“莎樂美”這一形態的李林。
“只有觀察力還是那麼好吶……首先這是獻上對你敬意,爲了守護淑女們,挺身而出,這份氣量相當不錯呢。”
插在餐叉尖端的蛋糕遞到羅蘭嘴邊,拒絕了一陣後,爲了聽到完整的答案,羅蘭最終還是乖乖咬住奶油蛋糕。
“這個形態雖然會招來對我個人評價降低的問題,但只要不揭穿的話,還是很方便的。特別是我不希望被別人圍住的情況下。”
羅蘭點點頭,以李林那張被無數人準備狙擊暗殺的面孔來說,半夜裡一個人逛街和掛着一塊金閃閃的靶子在靶場裡散步毫無分別。不考慮個人趣味問題的話,變身成“莎樂美”的確是個便於行動的點子。
但新的問題也因此出現,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需要他改變形態,親自出馬?難道是添上要下血雨了?
“你應該也聽說過了吧?最近非常轟動的某個事件。”
沉浸在魔法燈的特殊光線下,血紅的脣以新月狀裂開,用讓人不禁一顫的溫柔聲音說到:
“——開膛手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