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江並沒有隱瞞,直言道:“皇后娘娘歸天了。”一個小女子,有再大的能量也翻不起Lang,再者,從皇宮出來那一刻,一切都成爲了定局,周文山不可能再左右這件事,說出來也無妨,大臣們恐怕心中都已明瞭,再做隱瞞也沒有什麼意義。
蘇婉並沒有任何吃驚的神色,淡然的道:“殿下恐怕是因爲珍妃娘娘的事情不開心吧,不知道能不能和婉兒說一說?婉兒也許幫不了殿下什麼,但卻可以與殿下分享這份憂傷。有些事情,說出來就能開心許多。”
荊江知道蘇婉定然是想從他的言語中判斷出一些後宮大權的走勢,可是這一切荊江自己都說不好,即便真個知道也不能和蘇婉這樣神秘的女子訴說,誰知道他的背後會是誰,也許就是覬覦後宮大權的周文山呢?
“人生有太多的不快樂,哪能分享得過來。即便真的全部可以分享,我也不會那麼做,有人說有秘密的男人對於女子纔有吸引力,在婉兒姑娘這樣的美麗女子面前,荊江自然是要保留一些秘密的。”
蘇婉掩嘴嬌笑了起來,並沒有再問下去。
二人一路沉默,不覺間已然走到了‘天香閣’前,荊江翻身上馬告辭道:“姑娘這頓酒荊江記下了,改日再上門來討,姑娘到時侯可不要不認賬啊。”
蘇婉並沒有做挽留,她想要了解的已經瞭解的,沒有了解的也不能從荊江的口中問出,淡然一笑道:“殿下能來,是小女子的榮幸,婉兒到希望殿下不要忘了纔好。”
荊江哈哈大笑了幾聲,縱馬消失在夜幕中。
“二皇子明禮來了嗎?”荊江遠去後,蘇婉收起笑容朝着空虛問道。
“已經來了,正在雅閣等候。”還是同樣一個男子的聲音回覆了她。
蘇婉轉身進了‘天香閣’,黑暗中的男子似乎並不存在一般,街道重新回覆了清冷。
荊江回到江王府的時候,老管家盧忠急忙出門來爲他牽馬。荊江從馬背上跳下來,道:“忠伯,這麼晚了,您還沒睡啊?”
老管家盧忠是外公楊天送來的,舅舅楊雄和珍妃都是在他的照看之下長大的,對楊家非常忠心,自然對荊江這個江家的外孫也非常恭敬,加上荊江的長相隨珍妃,老管家盧忠更是對他呵護備至。楊家人對他非常客氣,荊江也親切的稱他忠伯,閒時,盧忠總會給荊江講一些珍妃小時候的事情,言語間頗多感慨,顯然他對珍妃非常疼愛,如今珍妃嫁入宮廷,快樂少了很多,老管家盧忠常常爲她感嘆。
“老奴見殿下這麼晚沒回來,心裡擔心,怎麼也睡不着。”盧忠的雙手已經有些顫抖,六十有七的他雖然精神狀態很好,可是身體畢竟敵不過歲月的侵蝕。
“宮裡出了一些事情,所以回來晚了?”
盧忠一聽宮裡出了事情慌忙問道:“是不是娘娘她出了什麼事?”盧忠說到這裡,朝旁邊‘呸’‘呸’吐了兩聲:“大吉大利,看我這烏鴉嘴,娘娘福壽康健!”
荊江笑了笑,從他手中接過馬繮道:“皇后娘娘仙逝了,所以就回來晚了。”他並沒有將珍妃被訓斥的事情告訴他,依着盧忠對珍妃的關心,若是說了,他今夜定然要失眠。
荊江一手牽馬,一手扶着盧忠走進了江王府。江王府是按照江南的風格建造,頗爲清新雅緻,樓臺水榭,景色宜人,是封王的時候永壽大帝下令特意建造的。細細想來,那也不過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也從那時候起,荊江就搬出了積香宮,從此母子相見得時候就少了。
荊江傷感的回了自己的臥室,舒服的泡了一個澡。今天走的路很多,雖然大多時候是在馬上,但也確實有些勞累。水溫泡去一天的疲勞,柔軟的水撫慰着每一個毛孔,令人神魂介爽。荊江不禁在浴桶中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天空已是灰藍色。換上一身青色華服,吃了些早點便出門慢慢向皇宮走去。
他路過長亭街時,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喚他,迴轉身卻見是四皇子明德。他剛剛從旁邊的‘煙雨樓’中出來,臉色有些蒼白,眼袋低垂,顯然是縱慾過度,加上他穿着一身白色華服,襯托得臉色越發的蒼白了。
煙雨樓是荊都有名的煙花場所,荊江到也和十二皇兄明陽來過一次,其內的裝點頗爲豪華奢侈,女子也是個頂個兒的姿容姣好,頭牌焉焉更是絕色傾城。
荊明德見果然是荊江,急忙跑了過來,道:“果然是十四弟,怎麼,你昨晚也在這裡?”
荊江微笑不語,荊明德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擠了擠眼睛道:“說起來,咱哥倆真是有緣。爲兄爲紅顏而生,早已傾心焉焉多時,奈何她總是對我若即若離,昨夜更是早早的便丟下我忙別的事情去了,我先前還懷疑她有什麼事好忙,原來是招呼十四弟去了,說起來,十四弟魅力真是非凡啊,爲兄好生羨慕……”
荊江見他越說越離譜慌忙打斷了他的嘮叨,道:“四皇兄誤會了,焉焉姑娘又怎麼看得上荊江小兒呢,皇兄英俊瀟灑,焉焉姑娘萬難逃出你的掌心!荊江昨夜在府中,並未到此。”
“那你清早路過這裡是要去皇宮?”荊明德似乎頗爲享受荊江的奉承,臉上笑容頓時燦爛起來。
“是的,昨夜宮中出了一些事情,荊江想趕去看看。皇兄有沒有興趣同去?”荊江留意着荊明德的眼神,發現他的眼神中只有,並無其他,當下寬心,同時心裡也多了一分輕視,一分親近。皇族,也只能對自己的輕視的人產生親近的感覺,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荊江心中頗爲感慨。
“管他發生什麼事,我安心做我的安樂王爺就好!去宮裡我沒有興趣,不過‘天香閣’的早點我到是頗感興趣。”說着臉上流露出迷醉的笑容。
荊江笑笑,打趣道:“皇兄怕是對早點的主人有興趣吧?說起來那婉兒姑娘可是不比焉焉姑娘差。”
荊明德打着哈哈道:“看十四弟說的,我是那種人嘛,我真個兒是奔那裡的早點去的。那婉兒姑娘確實不錯,可是……”荊明德猥瑣的四處看了看,湊到荊江的耳邊說道:“可是二皇兄對她很是仰慕,明德可不敢與二皇兄爭!”
荊江點了點頭,他也發覺荊明禮對那蘇婉有些愛慕之情,不過話說回來,那樣的一個女子,換做哪個男人不會動心。面對她的時候,荊江同樣心動,可是心動歸心動,這樣一個危險的女子卻是不適合做紅顏的。他不明白荊明禮爲什麼會心生愛慕,難道說他有足夠的自信不擔心這個女子的算計,還是說蘇婉根本就是他那一方的人?
荊明德見荊江陷入了沉思,搖了搖他的胳膊道:“十四弟,想什麼呢?難不成你和婉兒姑娘有些什麼,害怕二皇兄知道?”說道這裡,嘿嘿笑了起來,細長的眉毛一挑一挑的,樣子頗爲猥瑣。
荊江不置可否的笑笑,二人邊走邊聊,不覺間已然來到了同處長亭街的‘天香閣’前,荊明德見門口停着一頂華麗軟轎,不禁探頭探腦,想要一窺轎中芳容,奈何轎連低垂,他根本看不到什麼,臉上毫不掩飾的露出遺憾之色。恰此時,蘇婉從天香閣中走了出來,見是荊江和荊明德顯得有些意外,隨即便笑了起來:“江王殿下莫不是來討要婉兒欠下的酒水?”她向荊明德鞠了一禮,巧笑嫣然的道:“德王殿下也來了,小女子不勝榮幸。”
荊明德假意板起面孔道:“婉兒姑娘才發現明德?”他嘆了一口氣:“我生得不如十四弟漂亮,也不及他年少,婉兒姑娘自是首先留意到十四弟了。”
蘇婉俏臉微紅,笑道:“德王殿下哪裡的話,在婉兒心中二位可都是貴客,婉兒可沒有偏袒的意思,二位能來,小店蓬蓽生輝,請!”說着,她輕揚素手,邀請二人進入天香閣。
荊明德不依,板着臉道:“婉兒姑娘莫要寬明德的心,明德也不是小氣之人,十四弟有姑娘這樣的紅顏,爲兄的也爲他高興啊。”
荊江和蘇婉想要出言辯駁,想一想覺得沒有什麼必要,各自一笑,沒有說什麼。蘇婉再次出聲邀請,二人這才準備進店。正在此時,一柄長劍‘嗖’的一聲從旁邊的軟轎中突然襲向荊江,荊江慌忙側身閃過。回頭看去,卻見是表妹楊玉瑩,當下憤怒得走過去奪下了她的劍扔到一旁,呵斥道:“胡鬧!”
蘇婉和荊明德本來臉色嚇得有些蒼白,見是將軍府的小姐這才放心下來。荊明德看向蘇婉,朝着楊鈺瑩努了努嘴,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蘇婉苦笑起來,楊鈺瑩正如臨大敵般的瞪視着她,大眼睛水汪汪的就快要流下眼淚。
楊鈺瑩瞪視了蘇婉一會兒才委屈的看向荊江,哽咽着道:“好你個江王,果然風流啊,這麼個騷狐狸都讓你給勾搭上了!”
荊江怒斥道:“你胡說些什麼!”
“我怎麼胡說了,荊明德這小白臉兒說了,這騷狐狸是你的紅顏,你沒有辯駁,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荊江眉頭微皺:“別胡鬧,快快回家去。”
“我是胡鬧,不該打擾你和這騷狐狸苟且!”楊鈺瑩說完,怒衝衝的上了轎子,小丫頭蘭兒聽到爭吵也從天香閣跑了出來,護在轎子旁對着荊江瞪眼,嬌聲道:“起轎!”
荊江苦笑起來,自己算是哪門子的王爺,一個小丫頭也敢和自己瞪眼,平日裡楊鈺瑩把她給寵壞了!看着轎子走遠後他纔回過身來尷尬的道:“抱歉,抱歉,表妹不懂事,衝撞二位了。”
蘇婉俏臉羞得通紅,莫名其妙的被當成了騷狐狸,任哪個女子也覺得不好意思,連帶着她此刻看荊江的目光都有些躲躲閃閃,好像自己真個成了勾搭別人男人的狐狸精。
荊明德嘿嘿笑着道:“不妨事,不妨事,小丫頭挺有性格的。只是,我真的很像小白臉嗎?”
荊江和蘇婉聞言笑了起來,經楊鈺瑩這麼一鬧,荊江也失去了吃早點的興致,加之先前在府裡吃過一些,便向二人告辭。蘇婉本就被鬧得有些尷尬,見荊江要走到也沒有挽留,領着荊明德進店去了。
趕到永壽宮的時候,離早朝還有一刻鐘左右,大小官員來了不少,荊明禮也來到了這裡,見荊江到來便走到他身旁,二人親切的談笑着,不多時,丞相周文山和外公楊天和舅舅楊雄也來了。
“皇上駕到!”隨着李公公的一聲高呼,身穿精緻黃袍的永壽大帝走進宮來,羣臣紛紛參拜,高呼‘萬歲’。永壽大帝面色陰沉,顯然心情不是很好,他坐上龍椅之後第一句話便是:“皇后歸天了!”
羣臣稍一愣神,介慟哭起來,聲勢震天,高呼着‘皇后娘娘好走!”永壽大帝也低聲啜泣起來,任誰都知道這不過是裝個樣子,但永壽大帝的表演非常到位,眼角竟然隱隱有淚光閃動,讓人搞不明白他是真的傷心還是戲做得太好。楊總管也以哭腔山呼道:“皇后娘娘歸天啦!”
宮殿之外,一聲接一聲的悲呼傳遍整個皇宮乃至整個荊都,所有人一時間都籠罩在悲傷的氛圍中,宮廷中賓妃皇子公主和太監宮女們全都放聲哭了起來,荊都街道上的百姓也紛紛駐足,臉上神情莫不悲慼,荊都城中一時間哭聲震天。
永壽宮中,羣臣哭了約莫一刻鐘才漸漸止住哭聲。永壽大帝的聲音有些沙啞的道:“禮部耿恬何在?”禮部管事耿恬慌忙出列,永壽大帝接着說道:“折吉日良辰,爲愛後舉行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