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海接過話題說道:“昨天下午,醫管局出了公告,撤銷了你的一切職務,清退出醫管局。”
簡而言之,就是開除公職。
“啊?”孔玉軍大吃一驚,本以爲領導正在大顯神通,搭救他於水火之中呢,怎麼就被開除公職了?
儘管這幾天他也有過這方面的擔心,可是事情真的發生了,他卻難以接受。在他看來,他和孔成文不僅是上下級,還是朋友,兄弟,死黨。
孔玉軍突然有股憤怒的感覺。
其實憤怒的人不僅是他,孔成文現在也很憤怒啊,自從他入仕以來,他的秘書接二連三的出問題。
從開始的蔡小龍,到後來的呂志兵,再到現在的孔玉軍……一連三任秘書,個個都出事,而且都是殺人放火的大事。
出了這樣的事情,就算他再怎麼撇清關係,別人也會有難聽的說法。孔玉軍涉嫌殺害小寶已經有了初步的證據,如果不是柳燕蓉已經到了林瑤,這次的事情,絕對夠他喝一壺,市政府那邊的助理職位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呢。
這幾天,孔成文已經通過自己的關係弄清楚了,警隊還沒有直接的鐵證,他就怕孔玉軍狗急跳牆,胡亂咬人。
“這是逮捕證!”陳茜很威風的亮出一張紙,那是檢察院正式批准的逮捕證。
之前,二大隊以靈活辦案的原則,對孔成文開出了十五天的行政拘留處罰,現在逮捕證終於辦了下來,等待他的就是嚴懲。
在審訊室,陳茜瞪着孔玉軍,問道:“孔玉軍,你是明白人,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的一貫政策,老實交代吧。”
孔玉軍側頭看了看。審訊室的白灰牆上貼着八個猩紅的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門開了,進來的是章君浩,陳茜和林建海起身招呼一聲。三個人一起坐下。然後陳茜打開卷宗,繼續之前的話題:“孔玉軍,希望你能如實交代自己的罪行,爭取從寬處理。”
孔玉軍沒有理會陳茜,而是將目光轉向了章君浩。頗有深意的笑笑道:“聽說蔡小龍,呂志兵都栽在你手裡了?”
章君浩迎着孔玉軍的目光,淡淡的說道:“蔡小龍是咎由自取,至於呂志兵……他是怎麼回事,你心裡應該比我清楚。不過,你可能還不知道,小呂還活着呢。”
林建海插嘴道:“我什麼都沒聽見。”
“我也是。”陳茜笑笑。
“怎麼可能呢?”孔玉軍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
章君浩鄙夷的一笑,說道:“有什麼不可能的,你別忘記了,我是醫生。而且我的醫術很不錯。”
“章醫生的確是好醫生。”陳茜笑笑道。
“放心吧,對付你還用不着小呂出來!”章君浩不屑的說道:“小呂是留着對付孔成文那惡棍的,至於你……你投毒殺人,鐵證如山,休想狡辯。”
“我抗議!”孔玉軍衝着林建海嚷嚷道:“林隊,爲什麼審訊室會出現無關人員?我要向司法局,政法部門投訴……”
林建海笑笑,拿出一根菸,一臉的善意,走過去遞給孔玉軍。說道:“好幾天了,是不是挺難受的?先抽根菸。”
孔玉軍是大煙客,平時一天兩包煙,這幾天可算是憋壞了。他急忙接過林建海的煙,吞雲吐霧的好一番享受。
“林隊,你這個級別,應該抽軟中華,十塊錢的雲煙不夠味道啊,對身體不好。”孔玉軍故作輕鬆的笑了笑。
林建海也笑了。說道:“十塊錢的雲煙,我的工資恰好能供得起……軟中華雖然好,但你現在不也抽不上嗎?”
孔玉軍的臉色變了變,繼續說道:“請無關人員出去!”
陳茜拍拍桌子說道:“孔玉軍,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你不清楚嗎?你跟誰擺譜呢?實話告訴你,章醫生是我們二大隊的名譽隊醫,考慮到你的身體狀況,所以我們才讓章醫生列席審訊,我們的做法是符合程序的,就算你告到京城,也沒用。”
孔玉軍的臉色再次變了變,陰晴不定,豎起大拇指道:“不錯,不錯……我還是低估了你們!”
陳茜冷笑一聲,問道:“孔玉軍,我問你,朱隊長的死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手腳?”
孔玉軍心頭一顫,暗道,原來這夥人一直把朱清的死也懷疑在了他的身上。
這事不冤,問題是他們休想找到證據。
章君浩敏銳的捕捉到了孔玉軍的神情變化,坐實了之前的猜測,朱清的死,的確跟這幫畜牲有關。
孔玉軍很快就鎮定了神色,說道:“陳探長……你是警察,你應該知道,警察辦案講求的是證據,而不是猜測,更不是信口開河。你信不信,我可以告你誹謗?”
“你……混蛋!”陳茜站起身來,有點憤怒,孔玉軍似乎故意想把她激怒:“來啊,打我啊!”
“陳茜,坐下!”章君浩沉喝一聲,隨即對陳茜耳語了幾句。陳茜聞言,瞪了孔玉軍一眼,乖乖的坐下了。
林建海暗暗發笑,隊裡這個鏗鏘玫瑰,也就章醫生能降住。
“孔玉軍,朱隊長的事情我們總會查清楚的。”林建海起身,丟給孔玉軍一份材料:“你看看吧。”
孔玉軍的手銬還戴着,翻看材料不方便,不過他還是掃了幾眼,輕笑一聲道:“雖然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律師,但我知道,憑這些證據,你們根本就定不了我的罪。”
陳茜冷笑一聲說道:“孔玉軍,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真以爲你能逃脫法律的制裁?實話告訴你,我們還找到了一名目擊者,相信他很快就會來指認你,到時候看你怎麼狡辯!”
孔玉軍故作鎮靜,一臉的嘲諷:“這些唬人的手段,電視、電影里老演,你覺得對我有用嗎?”
林建海指着他面前的材料說道:“小寶出事前,你是最後一次接觸他的人,雖然監控畫面很模糊。但是我們的技術還是還原了圖片,那個人就是你。小寶是跟你接觸過之後,纔出現的死亡,就憑這一點。我們就可以將你列爲本案的頭號重要嫌疑人……”
孔玉軍沉默了,沒想到事先破壞了監控攝影頭的像素和分辨率,對方還是還原了圖像,不過這還不算是直接證據,他肯定不會認罪。
他相信領導那邊應該不會坐視不理的。他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現在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等領導出手。
“不要心存僥倖,我們在小寶的身上還提取到了你的指紋,告訴你,根據警察辦案的程序,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幾乎可以認定你的罪責,甚至可以走司法程序了……”
孔玉軍聞言,冷汗直冒,案件一旦進入司法程序。就算領導出手,也難以善了。
問題是認罪的話,這怕也是死罪。
孔玉軍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沒什麼好交代的,還是那句話,我是冤枉的,相信法律會還我一個公道的。”
章君浩突然插嘴道:“孔玉軍,你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不錯,不過我倒想看看你膽子大不大,晚上當着小寶的面,你敢不敢說你是冤枉的!”
“你……你……你胡說什麼?”孔玉軍明顯有些害怕。
頓了一下。他指着林建海說道:“林隊長,你們……你們什麼意思?警隊可不興搞這些封建迷信!”
林建海哼了一聲,不做理會。
章君浩繼續說道:“你沒聽過那句話嗎?壞事做多了,走路的時候會遇鬼……你跟小寶遲早會見面的!”
“你……你給我出去。你出去!”孔玉軍方寸大亂。
陳茜拿起筆,使勁敲了一下桌子,呵斥道:“住嘴,不許大呼小叫!”
“孔玉軍,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抵賴?你的事情我們掌握得多了。我問你,呂志兵家的火災是怎麼回事?
醫管局招待所會計爲什麼會大出血……人家姑娘跟了你幾個月,孩子都有了,你一句話就讓人家打胎,結果是一屍兩命。孔玉軍,你就是個人渣,你這樣的畜牲就該下地獄!”
陳茜越說越激動,就差動手打人了。
孔玉軍心說壞了,怎麼連那件事情都被警隊的人知道了?怪不得領導把他的公職給開了。
不過招待所會計的死亡跟他沒有直接的關係,那是墮胎的時候大出血死亡的,這筆帳可算不到他的頭上,當時滾牀單的時候,也是兩情相悅的,
充其量就是個通姦。
現在他公職沒了,頂多算是道德敗壞。
這麼一想,孔玉軍的心裡又好受了一些。
章君浩再次插嘴道:“孔玉軍,想不想見見你那個未曾謀面的兒子,孩子流產的時候都七個月了,你他媽的真是畜牲啊!”
“你……你他媽的是醫生還是神棍啊,你少裝神弄鬼的嚇唬人!”孔玉軍噎着脖子怒吼,其實已經有點外強中乾了。
這小子心裡害怕着呢。
“林隊,繼續關他幾天,他遲早會說的!”章君浩高深莫測的笑了笑。
孔玉軍急忙說道:“我不要住單間!”
陳茜瞪着眼睛呵斥道:“由不得你!”
……
就這樣,孔玉軍再次回到了僅有五平米的單間囚室。
此刻他心裡害怕,但還沒有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他還有希望,領導絕對不會放任不管的。
事實上,孔成文確實在爲秘書奔波。孔玉軍跟前面幾任秘書不同,兩人是朋友,還是兄弟,感情好,很多事情,他都沒有避諱孔玉軍,真要把那傢伙逼急了,誰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胡亂咬人。
連着幾天,孔成文都帶着柳燕蓉在市裡走動。柳燕蓉是省府大佬柳玉堂的千金,她的面子很好使,王琨、市局等多個強力部門都表示會關注孔玉軍的案子,某人甚至承諾,只要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先放人。
可是林國棟這邊卻抓着不放,偏偏王琨新來乍到,對市政府的掌控力度不大,一時之間很難跟林國棟掰腕子。
林國棟咄咄逼人,連市政府老大王琨暫時都奈何不了他,孔成文突然就有點慌了,思來想去,決定明天早上先去看看孔玉軍,叮囑幾句,讓他管好自己的嘴巴,其他的事情再慢慢的運作。
……
在看守所住單間,一般都是貴賓級的待遇,一般情況下,只有實權領導打招呼,或者是花錢才能享受到。孔玉軍這邊的單間,同樣也是領導打了招呼,特意準備的。
開始,孔玉軍還以硬漢自居,不斷的自我催眠,告訴自己不害怕,不害怕。
等時間到了,監舍的燈一關,孔玉軍就開始害怕了,總覺得小寶的影子就在四周晃悠着。
害怕得急了,孔玉軍就開始喊人,希望能把管教驚動,哪怕是陪他聊聊也行啊。
可是監舍的管教早就得了領導的吩咐,根本就不露面。
後來孔玉軍急了,直接就用腳踢囚室的鐵門,踢得是哐啷哐啷響,整層監舍的犯人都聽見了,有獄霸趁機鬧事,教唆犯人一起踢門。
管教這才急了,把監舍的應急燈光打開,過來訓斥。
鬧事的那些犯人也被鎮壓,幾個獄霸都被關了禁閉。
孔玉軍見自己的辦法奏效了,終於有燈光了,心裡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誰知道還沒高興上幾分鐘,管教就把他也關了禁閉,還是五六個平米的房子,黑洞洞的連一點亮光都沒有,四周牆壁全是泡沫處理的,就連房門都被厚重的特種泡沫包裹,隔音效果還不錯。
孔玉軍這纔沒轍了,嗓子都喊破了,也不知外面有沒有人聽見,反正沒人來,過去踢門,那點聲音連他自己都覺得不是很清楚。
這一晚,孔玉軍幾乎就沒閤眼。
即便如此,腦子裡也昏昏沉沉的,一會兒閃現出小寶那可愛的容貌,一會兒出現個模糊的人影。
早上管教打開禁閉門的時候,孔玉軍差點就快被嚇傻了,一把抱住管教就哭訴起來。
等到管教把孔玉軍推開,一身筆挺的警服都被他的眼淚和鼻涕給糟蹋了。
看守所正在爭創林瑤政法系統的文明單位,着裝打扮都是重中之重。管教心裡一氣,就拿來灌了鋼珠的橡膠棍把孔玉軍收拾了一頓,打得孔玉軍哭爹喊孃的。這玩意兒是專門用來整人的,打得時候很疼,打完了沒外傷,內傷很嚴重。
按照管教的意思,怎麼也得折磨上兩三個小時,誰知道前面來人通知,市政府的領導過來探監來了。
孔成文好歹也是市政府的助理,市政府辦公會議都有資格出席,小小的看守所豈能不給面子?在押未判的嫌疑犯也被帶到了探親室。
孔玉軍是和柳燕蓉一起來的,看到走路一瘸一拐的孔玉軍後,柳燕蓉關切的道:“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