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的街道上緩緩行走,街燈發出昏暗的光,將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我長長出了一口氣,將肺裡的那股渾濁的空氣吐了出來,在寒冷的空氣中變成一團白色的氣體。新鮮而冷冽的空氣迅速充滿了我的胸腔,讓我感覺到一陣刺痛。我喜歡這樣的感覺,它讓我覺得我還存在於這個世界。
離開精靈森林已經一個月了,是的,我沒有向西露和芙蕾道別,儘管她們知道我拆掉繃帶後會是什麼樣子,但是我依然不願意當着她們的面露出我那恐怖的面容。我感激她們爲我所做的一切,也許永遠也無法報答。儘管我能夠想象得到她們依然會不離不棄守候在我的身邊照顧我,可是我自己卻無法承受每天用我的這幅模樣去面對她們。
於是,我選擇了離開,走之前我留下了一封信,告訴她們不要再尋找我,並且感謝她們爲我所做的一切。
走出精靈森林後,我茫然地在亞琴大陸流浪,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不知道我該幹些什麼。我就這樣走着,翻過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趟過一條又一條的河流,經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城鎮。
旅途中的每一個看見我的人都用嫌惡的目光看着我,有些旅店甚至看見我的樣子就不分青紅皁白將我趕了出來,儘管我的錢多得可以將他們的旅店買下來――南特的墓穴裡給我留下了足夠多的金幣,足可以讓我幾輩子衣食無憂。
而我剛開始的時候對於這種待遇還憤憤不平,雖然不至於對這些無知的平民出手,但是卻實實在在讓我很生氣,可是到了後來,這種事情遇見多了,內心也漸漸地麻木了。以至於再遇見這種事情,也只是淡淡一笑,然後轉身離去。現實的世界彷彿漸漸遠離我,即使走在喧鬧的街道上,那些紛紛擾擾都與我沒有關係,看到我的模樣的人都很自覺的離開我一段距離,彷彿我的樣子會傳染給他們,我盡力將自己的相貌隱藏起來,將近冬天了,我找到一塊厚厚的毛氈將自己從頭到腳裹了起來,這樣也許不至於嚇到那些路人吧。
我伸手將毛氈在身上緊了緊,邁開步子,朝前走去。這是塞爾帝國邊陲的一個小鎮,基本屬於三不管地帶,擁有這個小鎮的據說是塞爾帝國的一位男爵,這位男爵大人似乎對於這個小鎮沒什麼興趣,既沒有珍惜的資源,也不是在交通的要道上,土地貧瘠,稅收也少得可憐。因此,這位男爵自從繼承了這片土地後,就從來沒有到這裡來看過一眼,這個鎮子上甚至連官方的常駐機構都沒有設立,只是到了每年的一月份,會從遙遠的地方過來一個收稅的官員和一小隊護送的士兵,匆匆收完稅後,連停留一晚的意思都沒有,就匆匆消失。
正因爲這種狀況,這裡反倒成了惡徒的樂園,無數在本國犯事被通緝的逃犯躲藏到這裡來,小鎮上到處都是強盜、小偷、傭兵,以及賞金獵人。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殺人掠貨在這裡也不稀奇,只要你拳頭夠硬,實力夠強,你就可以在這裡橫行無忌。能夠在這個小鎮上生存下來的人,無一不是這個圈子裡的強者。
當然,這裡也有這裡的規矩,那些做正當生意的商人,這些人其實基本是不會碰的,因爲是人就會有需求,要吃飯,要喝酒,要夠買必須的生活用品,如果將這些商人趕盡殺絕了,這些人也會無法生存下去,更何況,敢在這種地方生活的做生意的,又有哪個會是好惹的呢?
但是,這些都跟我無關,我只是一個路人,一個偶爾經過這裡的流浪者。
現在,我需要找個溫暖的酒館,喝上一杯酒,驅散身上的寒氣,明天一早,我就會離開,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酒館就在前面的街角處,再走上幾步,我就能享受到辛辣甘甜的麥酒還有溫暖的爐火了。我已經能夠看到酒館的木質招牌在昏暗的燈光下,在冷冷地寒風裡發出“吱呀,吱呀”的晃動的聲音。
推開酒館的門,渾濁的空氣夾雜着喧鬧的聲音朝我撲面而來。我的眼睛好半天才適應了酒館裡明亮的燈光,酒館裡的環境漸漸在我面前清晰起來。
幾乎每張桌子都坐着人,左邊兩張桌子邊坐着幾個傭兵,看看他們身邊的雙手劍和戰斧就知道,這幾個人都是戰士,而戰斧和劍上的痕跡顯示它們的主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強者。
中間一張大桌子邊卻聚集着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他們手邊雖然沒有武器,但是我卻從他們身上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們只怕是剛剛纔在哪裡殺了人來的,我甚至看到其中一個人的手指縫裡還有未曾洗盡的血塊。
右邊第一張桌子坐着兩男一女三個人,看他們的裝扮應該是一個魔法師一個劍盾戰士和一個刺客,女人長相不錯,可是身上的高階魔法師的法師袍足以讓絕大多數抱有幻想的人望而卻步,第二張桌子卻被三個獐頭鼠目的猥瑣男人佔住,看他們的神色似乎在商量着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幾個人的眼光不斷的向着酒館環視着,彷彿生怕比人窺探到他們的秘密。
最後一張角落裡的桌子卻沒有坐人,大概是因爲桌子太小,只能坐下一個人的緣故,而單身前來喝酒的人卻基本都坐在吧檯前面,這樣方便取酒,還可以跟邊上的人聊天,如果碰到單身的女人,也方便搭訕。
這樣的位子卻正合我的意思,我沒有理會向我投來的各種善意和不善的目光,低着頭走到這張桌子前坐下,對着正忙得不可開交的侍應喊道:“打攪了,請給我來一大杯麥酒,一塊長麪包,再要幾塊燻肉。”
侍應不耐煩地走到我面前,說道:“一杯麥酒,一塊麪包,三塊燻肉,一共兩枚銀幣。先付賬。”
我從懷裡拿出一個錢袋,從裡面拿出兩枚銀幣遞給侍應,然後又拿出一個銀幣說道:“如果你速度夠快的話,這枚銀幣就是你的了。”
侍應飛快地結果銀幣跑開,並用最快的速度給我送來了想要的東西。
當我將錢袋收入懷中的時候,我感覺到好幾道不壞好意的目光在我身上掃過,我輕輕搖了搖頭,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埋頭開始享用我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