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疏看着面前這個虛弱而執拗的少年,終於勉爲其難地願意和他多說上那麼兩句。
“你感覺自己有這個請求的資格嗎?少年。”這位霓凰一族的長老話語森然但是並不凌人。
因爲他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那就是軒軼憑什麼要求他們救他懷中的這個女孩。
在能不能救這個問題之前,是你有沒有這個請求的資格。
“我沒有在和你說話,因爲我知道你救不了她。”軒軼靜靜開口,望着不遠處的夕疏,但是又全然不是在望他。
他望的是那個在這個大殿最高處的那個人影。
“當初你讓我按照自己所想的方法去救,我試了所有能用過的方法,最後兜兜轉轉還是來到了這裡。”
軒軼的聲音依然很低,一點都不洪亮。
但是軒軼知道那個人一定聽得到,只要他想聽的話。
少年緊接着念出來了他的名字。
“夕天族長。”
當這個名字從軒軼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當這個音波在空氣中擴散的時候,所有聽到這個名字的人都不由感覺心神一悸。
因爲這個名字是自它傳揚在這個世界上開始就是當之無愧的傳奇,
“小子爾敢……”夕疏身後有長老張嘴想要怒斥軒軼的放肆,但是擡眼就看到了軒軼身後林薇冰冷的黑色目光。
是的,這個世界上有些女人,無論是站在男人的身前,還是站在男人的身後,你都無法將她忽視或者遺忘。
而林薇毫無疑問就是這種女人。
夕疏聽到了那個並不讓他太過於意外的名字,不由嘆出一口氣:“夕天族長嗎?”
“族長在聆聽整座城市所發出的聲音,你所做的一切,同樣在族長大人的眼前。”
“所以你不需要額外說出這句話。”
“不,我需要說出來。”軒軼輕聲否決。
他擡頭望向高處那個模糊的身影,據說千年來,這位族長大人就很少在人面前露出陣容。
他只要還坐在那裡可以俯瞰這座城市,那麼就沒有人敢對這座城市掉以輕心視若等閒。
因爲有些人,只要活着便意味着一切。
“夕天閣下,請您給我答覆。”
“看在我站在這裡的份上。”
大殿中的所有人都將目光向軒軼臉上匯聚,並且看着他懷中輕輕抱着軒軼脖頸的女孩。
這個女孩並不如他們所想象中那樣傾國傾城,顛倒萬物,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還算漂亮的小姑娘罷了。
況且這個小姑娘現在已經病地快要死了,爲什麼他還願意爲她做最後徒勞無功的事情。
甚至狂妄到向夕天族長親自喊話。
當然,由於林薇站在軒軼的身後,即使再對軒軼不滿的人,也不敢站出來當那個出頭鳥。
雖然說這裡有夕天族長坐鎮,他們也相信這個白髮黑眸的小姑娘一定不會是夕天族長的對手。
但是沒有人敢保證夕天族長真的會爲自己出手,以及——如果萬一來不及呢?
自己一定會被這個怪物一樣的小姑娘當場打死。
雖然說這個小姑娘還沒有打死人,但是沒有人想成爲被她當場打死的第一個人。
因爲只要稍有理智和常識的人,都明白幾分鐘前這位小姑娘站在夕疏身後拍他肩膀的時候,如果夕疏沒有給出林薇滿意的回答,那麼林薇真的會當場把他打死在那裡。
而夕疏可是真正意義上的太微境強者,即使在整個壽宴大廳之內,也稱得上最強的一批人。
而眼前夕疏也在客客氣氣地和軒軼交談。
正在這個時候,從大殿上方傳來了辨不清年齡性別的聲音。
“你敢到我面前來嗎?”
軒軼低頭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擔心現在的我可走不了太久。”
這樣說着,他抱着妖妖向前走去,步履稍微有些沉重與蹣跚。
但是一步都沒有停頓和遲疑。
夕疏看着抱着妖妖走到自己面前的軒軼,向着旁邊退出了一步,給少年讓出了道路。
當夕疏這樣做之後,其他人也同樣給眼前的少年讓開了前行的道路。
一如之前軒軼從貴賓接待處走出來到遺忘之城的大街上那樣。
只是那一次給他讓路的不過是普通的激憤的市民。
但是這一次給他讓路的卻是這座城中最強大的那一批人,可以稱作凡世神祇的人。
軒軼沒有感到太驕傲,他只是抱緊了懷中的妖妖。
他已經一路走到了現在,沒有道理不繼續走下去。
夕天族長的御座在大廳的最高處,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那裡,遠遠望去只能看到一團有着模糊人形的光暈。
林薇和葉雅也向前走去,要跟在軒軼的身後。
“你們不必來了。”那個聲音繼續響起在殿堂之中,二人的面前被分別劃出來了一條蒼白的線。
林薇和葉雅對望了一眼,然後林薇向着蒼白線外伸出了一隻手。
那是在危險的邊緣去反覆試探,其實如果不是上次被這位夕天族長按在地上摩擦過一次,這次林薇其實早就衝了過去。
在手指伸過那條線的一瞬間,林薇就感覺自己的手指失去了知覺,然後是手腕,小臂,乃至於快到肩膀的時候,葉雅用力將她拉了回來。
白髮少女的手軟踏踏地垂在肩膀上,就好像一條被抽取骨頭的肉腸。
林薇看着葉雅臉上的表情,反而是自己先笑了笑。
“沒事的,對付這些人,我還剩一隻手能動就夠了。”少女掃了大廳的其他人一眼,平靜說道。
聲音不大,但是卻足夠其他的人聽到。
那些聽到的人互相對望一眼,臉上是無奈的苦笑。
因爲她說的很有可能是事實,至少說這裡沒有人敢嘗試她說的是不是事實。
“還有。”林薇擺了擺在自己肩膀下晃悠的那條右臂:“不用擔心,應該過一會就好了。”
“不好的話,我再慢慢和他算賬。”
葉雅聽着林薇姐姐不算安慰的安慰,不由咬了咬嘴脣,撲到了林薇的懷中。
林薇靜靜摸着葉雅的腦袋:“你看,我越來越像人了,不是嗎?”
“我感覺當人也蠻好的。”
……
……
而軒軼走在前面,越往前走,兩邊的長桌上人就越少。
直到最後,眼前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階梯。
就像上次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