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夜行一躍而出列,站在雙方之間的空地之上。
軒一低頭握拳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一步邁出。
有人拉住了少年的衣角。
軒一回頭,看着葉雅水藍色的眼睛:“我還要把命留着獻給姐姐呢,所以沒有足夠的把握不會趟這趟渾水。”
葉雅鬆開了手。
軒一一步步踩着森林中鬆軟的落葉,來到蘭夜行十米之外站定,從黑鐵戒指中抽出龍牙單刀,刀尖微微指向地面。
“好久不見。”軒一輕輕說道。
在少年的對方,白色風衣的灰白髮色女子站在那裡就像一柄劍。
一柄含鋒未出鞘的利劍。
“我們從未相見。”蘭夜行擡起淡紫色的眼眸,冷清說道。
軒一笑了笑:“我見過蘭流焰。”
“她已經死了。”蘭夜行平靜說道。
“我是看着她死去的人。”軒一說道:“其生如此,夜夜皆然。”
蘭夜行微微挑起眉毛:“你便是送回我堂妹骨骸的那個男孩?”
軒一淡淡說道:“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和她那般相似的你被這樣一個契約所褻瀆。
“是的,這不重要。”蘭夜行點頭:“我也不會因此留手。”
軒一笑了笑,握刀的手擡起。
“那來吧。”
蘭夜行再次點頭,黑色的寒霧從她身周如同薄紗一樣瀰漫浮動,然後凝結爲黑色的寒冰。
她擡起手,一束冰槍在她手心迅速生長凝結,然後直指遠方軒一。
軒一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在對方擡手的那一瞬間便已經閉上了眼睛。
生死感知開啓。
黑與白的世界再次交織在軒一的識海,然後少年不慌不忙地向着右側邁出一步。
在下一瞬間,那象徵着死亡的黑色線條從少年的身側如同閃電一般劃過,軒一恰到好處地擡手,然後揮刀砍下。
黑色的寒冰之矛被少年一斬而斷。
做完這一切的軒一面上沒有絲毫得色,他右手握刀,左手前伸。
向着蘭夜行勾了勾手。
請放馬過來。
蘭夜行嘴角不免也勾出笑意,然後同樣伸出了左手,無名指輕輕向上擡起。
在下一刻,軒一側移腳步。
一隻黑色的冰刺從少年的足下拔地而起,只被他堪堪躲過。
蘭夜行嘴角的笑容不由得越發燦爛,她雙手伸出,如同面前擺着一架無形的鋼琴,而她則在奏響一曲狂飆的夜曲。
無數冰冷漆黑又堅硬的玄冰如同鋼琴上被按起來的弦錘,蘭夜行的手指舞動之時,那些玄冰便在她的視野中此起彼落。
如果類比的話,軒一就好像是在無數個地鼠洞中躲閃的老鼠,在露頭的那一剎那就會有無數巨大的錘頭砸落,但是軒一總能在錘頭擡起還沒有落下的那一瞬間重新鑽回他的地洞。
蘭夜行彈琴的速度已經夠快了,但是少年躲閃的速度更快。
他的速度與敏捷甚至超越了很多人的想象,他甚至還有閒暇在躲閃的時候舉刀如同切入奶油一般切開一根根粗大的巖刺,好爲他的躲閃贏得新的空間。
連和他相處最久的葉雅也沒有想到,軒一有這樣強的實戰能力,而之前與星刀尺兄弟對決的時候,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電光火石的交鋒,兔起鶻落之間便已經分出了勝負。
然而此刻,軒一才真正展示了他遠遠超過自己境界的戰鬥能力。
帝雲歸看着那在玄冰森林中看似左支右拙,但始終沒有面臨過真正危險的軒一,淡淡道:“蘭夜行還是太弱了一點。”
“是的。”白聽雪接口道:“星城沒有時間治療她之前積累的舊傷,如今她恐怕只殘留着全盛時三成左右的戰力。”
“可即使是三成,依然是洞玄境啊。”葉雅糾正道。
“是的,即使只有三成實力,依然是洞玄境。”白聽雪點頭道:“您的這位朋友,是我所見過最強的致知境。”
“當初如果我在致知境的時候,面對此時的他,一點都沒有把握戰而勝之。”
“即使如此。”莉薇爾在一旁幽幽說道:“致知境終究只是致知境。”
“他的攻擊手段,除了那把大槍之外沒有能夠威脅到蘭夜行的。”
“不知道誰給他的勇氣,讓他敢公然挑戰蘭夜行,並且用自己當賭注。”
葉雅笑了笑,回頭看向這位欺詐術士:“莉薇爾,要不要我們打個賭。”
莉薇爾看向這位藍髮的公主殿下:“什麼賭?”
“很簡單。”葉雅輕輕說道:“賭軒一能不能贏。”
“我賭他贏。”葉雅微笑着:“如果我輸的話,我便答應你任意一個要求。”
“當然,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什麼要求可以提,什麼要求沒法提。”
莉薇爾點頭:“那是自然。”
葉雅的這個提議太過誘人,讓她不能不動心。
她一點都不擔心葉雅有賴賬的傾向,暫且不提這裡有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物作證,就葉雅本身的身份而言,她每一句話都意味着一言九鼎。
以梧桐一片封一地諸侯,對葉雅來說也同樣適用。
“那麼您贏了呢?”莉薇爾問道。
葉雅不假思索:“那就將軒一欠你那一天一筆勾銷。”
莉薇爾掩住嘴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葉雅,一直看到葉雅雙頰飛紅,才笑眯眯點了點頭:“可以啊。”
戰場之中的軒一當然不知道此時外界的貓膩,雖然生死感知可以幫助他在這近乎絕境中頑強求生,但是也只不過是能夠活下來罷了。
蘭夜行雖然如自己猜測的那樣,確實因爲被俘實力大減,但這依然不是現在的自己所能對付的。
即使拿出電磁迅雷槍,他又哪裡有機會瞄準,就算真的瞄準發射了,又怎能傷到這個全神貫注的洞玄境。
他之所以敢站出來,之所以敢站在此處,除了個人的一些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因爲有人給他做過保證。
“軒二。”
軒一又幾個躲閃騰挪,地鼠依然在躲避着隨時敲下來的大錘。
但是他的心中已經開始了怒吼。
“給我滾出來。”
“怎麼。”那個溫糯的聲音在心底幽幽響起。
“選擇賣第三份靈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