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雪小榭屋前庭院,邱達林看着神色慌張進進出出的侍女們,心都揪成了一團。
當他被推到這裡時,艾瑾兒起居室的門已經關上了。邱達林只能在屋外等待,每有一人自他身邊走過,他便急忙問道:“現在怎樣了?裡面情況到底如何?”
陪伴在他身側的凝霜同樣一臉急色,卻是不住地小心提醒道:“家主大人,您別老是耽誤他們呀……”
而正在忙碌的侍女們,也只得恭敬地回答一句“魔醫老爺子和產婆們正在竭盡全力”,隨即便匆匆離去。
因爲胎位不正,艾瑾兒無法正常生產,只能剖宮取子。若是尋常情況,這自然難不住醫術非凡的魔醫。可艾瑾兒本身就是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人,雖後經精心調理,但身子畢竟還是弱了些。而她腹中的胎兒,更是受當初的冰天大陣所影響,能夠堅持到如今待產,已是十分難得。
“自然之林的司藥和秋意呢?”邱達林不禁暴怒道,“怎麼這麼久了還不來?”
“自然之林的兩位長老怕是來不了了……”凝霜小心翼翼地答道,“適才有消息傳來,非漠四賢者已經發動了對光曜城的進攻,帝**隊傷亡慘重,後勤醫療根本跟不上。那兩位恐怕是分身乏術吧……”
“混蛋!”邱達林猛地一拍輪椅扶手,身形不穩險些跌落到地上。凝霜大驚,急忙將其扶住。
邱達林慘然一笑:“沒想到,老夫居然會淪落到如此地步,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女兒命懸一線,卻是徒呼奈何!”
凝霜一臉的不忍:“家主大人……”
邱達林搖了搖頭,突然眉頭一皺:“怪了,光曜城的情報老夫都還未得知,你這個小姐身邊的貼身侍女,是如何得知的?”
“我——”凝霜這才發覺自己心急之下竟是失言,頓時支支吾吾了起來。
邱達林擡頭看向她,眼神變得不善起來。就在他即將發作時,起居室的房門再次打開了一條縫,一臉疲憊的魔醫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怎樣?”邱達林哪還顧得上其他?急忙問道。
“盡人事,聽天命。”魔醫嘆了口氣,搖頭說道,“該做的老朽都做了,蒙冰雪女神庇佑,丫頭的命暫時應該算是保住了。”
邱達林聞言大喜,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癱進了輪椅中:“辛苦您了,謝謝。不過,什麼叫做暫時?還有,那,孩子呢?”
說道最後,他自己都不禁有些心怯。
“產婆和幾個女醫師正在裡面完善接生的最後步驟,老朽撐不住了,便先出來知會你一聲。”
魔醫輕聲說道:“小傢伙應該能活着降世,不過他到底能不能活下去……老朽殊無把握。也是老朽偏心,最終還是違背了她的意願,優先保了她自己……”
“這樣……”邱達林眉宇間掠過一絲痛苦,沉重地點了點頭。
“然而這不是最嚴重的事。”魔醫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丫頭她已經知道了甘谷雨的事。一旦孩子出世,不管之後如何,艾瑾兒都沒了更多顧慮。老朽卻是擔心她會走極端。”
邱達林面容一僵,隨即扭頭怒視身旁一臉驚惶的凝霜:“是你告訴她的?你怎麼會知道那些事?說!”
凝霜面色一白,急忙跪倒在地,卻是一言不發。
“好了,別爲難區區一個下人,她還不是奉了你那好女兒的命令行事。”魔醫輕聲勸解了一句,緊接着卻是喟然嘆息道,“你伊莉紗佰田一脈代代人傑,卻是個個命運多舛,令人扼腕吶……”
邱達林聞言,心境之複雜難以言表,只得頹然搖了搖頭。
終於,產婆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恭聲道:“恭喜家主大人,小姐她生了個少爺。”
“生了?”邱達林先是一喜,隨即面色卻是一僵。
原本是一件極爲喜慶之事,邱達林和魔醫卻皆是高興不起來。因爲,他們連一聲嬰兒啼哭聲都沒聽見!
魔醫二話不說立刻返身進屋。邱達林心裡一急,衝地上的凝霜怒喝道:“還不快起來,速速推老夫進去!”
凝霜這才醒悟過來,連忙依言將邱達林推進了艾瑾兒的起居室。
一進入室內,邱達林就發現這裡的溫度比外面高出不少,顯然是爲艾瑾兒生產營造的環境。
然而同時,他也察覺到了這間起居室內有兩個明顯的冰點,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陣陣寒意。一個是帷帳籠罩下的牀榻,而另一個則是先一步進屋的魔醫。
準確來說,是魔醫小心抱着的一個小襁褓。
“怎麼回事?”邱達林頓時有了不詳的預感。
“寒毒未清。”魔醫沉聲答道,“艾瑾兒那邊老朽可以用藥劑慢慢調理,三年內應該就可痊癒。至於這小傢伙……”
邱達林看了一眼仍處於昏迷中的艾瑾兒,伸手接過魔醫懷中的襁褓。只見一張皺巴巴的小臉泛着烏青之色,呼吸微弱不堪,正在安靜地沉睡。
邱達林心頭一顫,急忙擡頭看向魔醫,嘴脣微張,眼中滿是期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魔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他還是隻得十分遺憾地,搖了搖頭。
邱達林身形一滯,口中頓時涌起一股腥鹹。魔醫見他面色有異,急忙來到他身後,伸出手輕輕按在了他的後心,魔法力微微暗吐。
有了魔醫的幫助,邱達林這才終於緩過勁來,抱着自己的外孫躺進輪椅中,無聲地慘笑。
“……小傢伙大概還有半日時間。”魔醫的聲音也有了一絲哽咽,“希望丫頭能及時醒過來,母子倆也好見上一面……”
邱達林聞言,突然目光一凜:“你說什麼?”
魔醫被他這反應嚇了一跳:“什麼?怎麼了?”
“你說,他們母子倆還沒見過面……”邱達林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這兩天,極北城裡不可能只有艾瑾兒生孩子吧?”
“你是說?!”魔醫眼睛大亮,隨即立馬點了點頭,就此衝了出去。
邱達林心疼地看了一眼懷中安靜的嬰兒,隨即又看向牀榻上的艾瑾兒,眼神中充滿了堅定之色。
原諒爲父吧……失去外孫已經夠痛苦了,老夫不想再失去你啊!
正當他痛徹心扉之時,一道恐怖的魔法波動,忽然自他懷中襁褓中盪漾開來。邱達林大驚失色,埋頭看去,卻見嬰兒臉上青光大放。
隨即,一聲響亮的啼哭響徹極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