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月四年三月二十九日，連綿淫雨漫天飄落，老天爺像發了瘋似的，一個勁兒地下雨。大運河、黃河、長江以及支流，都改變了舊日的模樣，渾濁的河水怒吼着，咆哮着，呼嘯而來，奔騰而去，卷着泥沙，衝擊河岸，打着令人心驚膽寒的漩渦。站在高處，放眼四望，只見水霧蒸騰，濁浪排空，到處是一片汪洋。
就在不周河、長江支流和大運河三河交界的地方，有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天溪縣城，因爲地處水陸交通要地，朝廷在這裡設了糧道和鹽道。連接南北大運河潛運的船隻，都要在這裡打尖，上稅。正因如此，朝廷才如此重視天溪縣，撥下鉅款來修建防汛大堤和排水渠道。
這個小縣城本來只有四萬多人口，現在由於大水把質量差的堤壩和排渠道沖垮，禍從天降，四鄉八寨的難民，紛紛擁進城裡，幾天之內人口猛增至十幾萬人。其實，由於洪水的緣故，保護天溪縣的城牆已經有多處損毀。
大街小巷，廟宇寺觀，城牆根屋檐下，到處搭起了簡易的窩棚，堆放着溼淋淋的行李，擠滿了面黃飢瘦的難民。店鋪關門，糧價飛漲，平日只要一個大子兒的燒餅，如今得花一兩銀子才能買到。
天溪縣的知縣姓馬，名成星，年方三十多歲，是朝中首席內閣大臣承景富的遠親，可謂是前途一片光明。卻因爲手裡握着修建防汛大堤和渠道的帳本，被承景富所的殺手暗殺，帳本也下落不明。
現在擔任知縣的是前任縣令馬成星的師爺，名字叫於方，二十六歲，上任還不到一個月。他爲政較爲清廉，剛上任就很受百姓們的愛戴，原因是他還是師爺的時候，一直在幫助受苦含冤的百姓，口碑不錯。
於方自幼喪父，由母親於方氏撫養成人，他決心秉承母訓，也要做一個像公正廉潔的清官。可是，他哪裡知道，做清官並不容易。現在，天溪縣正被大水圍困，吉凶難保，應該說他上任的真不是時候。
此刻，於方攙着年過五旬的老母親，站在城門的箭樓上。他望着城外的大水，和身邊幾十個滿身泥漿的衙役，單薄的衣衫，抵擋不住陰雨中的瑟瑟秋風，他們母子心事沉重，不禁打了個寒顫。於方氏看着兒子說：“看這天，一時半刻恐怕還晴不了吧？城裡聚着十幾萬人又凍又餓，怎麼消受得了？兒是這地方的父母官，得趕緊打主意啊！”
聽了母親的話，於方長地嘆一口氣，說道：“唉，娘說得很對，孩兒我
也正爲這事兒犯愁呢。這天溪縣是朝廷的屯糧之地，可糧庫不歸我管哪，單是職守糧庫的道臺曾大衛和守備馮子安，官都比孩兒大，管好幾個縣呢。他們守着糧山米垛，卻看着全城百姓捱餓不管不問！今早，我已派人去請他們來商量開倉放糧的事宜。娘您老放心，會有辦法的。”
於方說罷，便讓下人把母親攙扶回府休息，隨後出來又叫上幾個衙役準備到糧庫去。剛剛出來，卻見和曾大衛和馮子安兩人帶着兩個師爺來了。道臺曾大衛四十剛出頭，油光滿面，挺着肥肚子，走起路一晃一晃的；馮子安是守糧庫的備守，三十來歲，身體較壯。曾大衛因是道臺，職位最高，兼統文武，所以走在前頭，遠遠看見於方站在外頭，忙拱手寒暄道：“於方兄，辛苦辛苦！唉呀呀，人家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怎麼才幾天不見就瘦得這樣兒了，缺什麼東西找我嘛！”
在這裡不得不提一下，道臺曾大衛和守備馮子安都受到承景富的關照，道臺曾大衛更是承景富一手提拔起來的。
於方心裡哼了一聲，暗道：“我現在缺糧，你能給我麼？”他行了禮，一邊將他們讓進箭樓大廳中，坐在石條凳上，一邊說道：“兩位大人，卑職今早差家人於福至府呈遞稟帖，想必已經展讀了？”
聽了於方的話，兩人對視一下，曾大衛笑容可掬地說道：“大札已經拜讀，於方兄的愛民之心兄弟已是瞭然於胸，令在下好生佩服，不過開倉救放糧，事非尋常啊……呵呵，老兄雖然剛上任，但跟着死去的馬縣令已經有三年之久，啊，這個規矩還不懂嗎？兄弟愛莫能助啊！”
馮子安聽了接過話笑道：“就是這個話。想必你也知道，朝廷派來調查天溪縣貪污命案的首席內閣大臣承景富就住在曾大人道臺府，於方兄若是有異議可以前去找他商論。”
兩天前，道臺府。
大廳彼端的太師椅上，剛剛安頓下來的承景富正品着茶，心裡正思考着如何找回那遺失的帳本。他已經派殺手幻影出去打探消息，一有消息便會立刻回報。廳上左右兩側的木椅上，分別坐着道臺曾大衛和備守馮子安。
“承大人，您近來可好？”曾大衛笑道問道。
承景富放下茶杯，說道：“哼，讓你們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曾大衛答道：“大人放心，我和馮大人已經派人出去尋找，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啪”的一聲，承景富生氣
地拍案說道：“很快是多快？已經快一個月了，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帳本要是落入他人之手，不僅是我，你們也要跟着完蛋！”
“大人請息怒。”馮子安見曾大衛朝他使了個眼神，便起身走到承景富跟着，從懷裡抽出一個小錦盒，將它遞向承景富，低聲下氣地說道：“小小意思，請大人笑納！”
承景富接過小錦盒並將其打開，立刻眼前一亮，只見一顆閃着紫光的多邊形石頭靜靜地躺裡面，璀燦奪目。他拿起錦盒中的紫色寶石，心喜若狂地把玩研究起來，愛不釋手地問道：“這是什麼寶石，爲何如此耀眼，瞧它的色澤，瞧它的品形，連老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把將紫色多邊形寶石放到鼻前聞了聞，頓時神清氣爽，又道：“嗯，它還散着宜人的香味？”
“大人，這是恐魚石！”馮子安見承景富如此喜愛所送寶石，心裡高興不已，知道這下馬屁算是拍響了。
承景富一驚，問道：“恐魚石？我知道恐魚是深海巨無霸，經常會襲擊海上船隻。”
恐魚，是史前深海霸王，它全身披着硬鎧甲，可長達二十多米，嘴張開時有一米多寬，比現在的鯊魚還要大還要兇狠。它的上下頜可自由活動，頜骨非常強壯，牙齒尖銳鋒利，任何海洋生物只要被它捉到，就不可能生還。
“沒錯，這恐魚石頭正是恐魚所分泌所來的結晶體，一般都沉在深之中，極少被衝到海攤上。”馮子安說道，“而這塊恐魚石，正是下官在海邊遊玩時，無意中發現的。據說這種恐魚石可是入藥，吃後可以延年益壽；它散發出來的香味，具有修身提神的功效。”
承景富得到這種稀有寶石，心裡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笑着把恐魚石放入錦盒中，說道：“馮大人，你真是太見外了，那老夫就勉爲其難收下。”
曾大衛笑道：“承大人，那個新上任的縣令向下官請示開倉放糧的事宜。下官覺得此事重大，不敢坐主定奪，還想請示大人。”
“當然不批，那些糧食給了災民，朝廷怪罪下來你我都擔當不起。”承景富大腦快速轉動着，說道，“我們可以把官糧轉化爲民糧，然後在把轉化爲民糧的官糧高價賣給朝廷，從中牟取暴利。黑鍋就讓那個新上任的縣令背好了，這件事不用老夫說明，你們也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下官明白！”曾大衛和馮子安相視而看，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真可謂是臭味相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