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去哪兒?”走出海灘,兩人沿着來時的路回到了燈塔附近。
“去吉朗市區裡面吃個飯吧,餓了一中午。”優優戴上墨鏡,說道。
“伯母他們呢?”紀彥問。
“他們早去其它地方吃中飯了,這會兒功夫都該回去了吧。”走到停車場拉開車門,一股悶熱的氣息從車內迎面撲來。
“剛在市區路上看見一餐館不錯,正好可以過去看看。”紀彥用手扇乎着熱風,坐穩位置。
“哪裡看着不錯?”優優饒有興致的問道。
“無敵海景餐廳。”紀彥翹起大拇指。
“比剛纔的海景還無敵?”
“你得跟餐廳比。”
“我就想比海景。”
“你不講道理。”
......
......
在兩人的絆嘴聲中,小車歡快的向吉朗市區駛去,愜意的風吹拂着兩岸的枝丫輕輕擺動,就差了些零星點點的紅花綠葉相綴,令紀彥總覺得少了那麼點意思,於是自己扯着破鑼嗓子引吭高歌起來:“正月梅花鬥雪開,二月杏花報春來,三月桃花開得歡,四月薔薇豔窗臺喲...”
“喲你個頭啊喲喲喲,我車裡放着黃老闆的歌,你給我唱十二月花我也就忍了,但唱的也忒難聽了點!你這要半夜擱房間裡唱上二句,我還不得垂死病中驚坐起啊!”優優氣急敗壞的斥道。
“我知道你偶像很完美了,但也沒必要把這首歌反覆播一路吧,況且我唱歌是弘揚民族文化,是爲了洗滌長期身處資本社會壓力之下的你,難聽就難聽點,忍一忍就過去了嘛。”紀彥嬉皮笑臉的說道。
“你把車窗搖開,現在就下去...”
吉朗的市區比墨爾本小上許多,以坎寧漢姆碼頭爲中心向四處發散,二個多小時便能逛完,但此處依山傍水風景秀美,比之它處卻又具有不同的小鎮風情,多出一份淳樸和寧靜。
坎寧漢姆碼頭裡面是一個停車場,從停車場走出來每隔一段距離便能看見一排並列着的木雕,看着有些像胡桃夾子裡那些憨態可掬的卡通物,着實有些可愛。
“來來來,拍個照。”優優走到一處忽然眼神發亮,小跑了過去站在雕像邊說什麼也不走了。
“先去吃飯吧,吃完飯慢慢拍有的是時間。”紀彥飢腸轆轆的幻想着餐桌上新鮮大盤的澳龍和帶着海水味兒的牡蠣,哈喇子都快流了下來。
“不行不行,其它的就算了,這圈木雕可是吉朗最著名的打卡地點之一,趁着現在光線好必須拍完再走。”優優不依不饒的說道。
“那好吧,我們其實也快到了。”紀彥接過手機,一臉的不樂意。
木雕分列五人,白色帽子和紅色制服,四前一後環繞着正中央的一本曲譜,曲譜擱在高腳架上看着煞有其事,優優站到曲譜前做出指揮演奏的模樣。
它們的紅色制服上細緻的繪着豎高的黑領兒,銀色排扣配着黑紅相襯的褲子,高高的木鼻頭和仿若畫着煙燻裝的眉眼看起來憑添喜感,打扮得像極了皇家衛隊的士兵。
背景是藍藍的海面,青枯的草地,高聳的棕櫚樹,士兵腋下那隻秀氣的薩克斯風。
咔。
手機輕響了一聲,照片留下時光的背影,2018年秋末。
秋天是紀彥最喜歡的季節,沒有春季黏膩的溼,夏季燥熱的悶和冬季徹骨的寒,沒有蚊蟲鼠蟻四處招搖過市,不用擔心房子裡會時不時突然躥出些奇奇怪怪的“好朋友”,打探自己這個平凡人類的生活。
秋天的一切都是清爽的,清爽的風,清爽的衣裳,清爽的空氣,倘若坐的時間久了,看海也是清爽的藍,帆船也是清爽的白,就連面前被風吹雨淋得斑駁的簡易木桌也是一派清爽的紅。
“這也太慢了,怎麼還不搖鈴鐺?”優優拍照熱情褪去,這才覺得餓了,萎靡的趴在桌上問道。
“這兒海鮮都是現做的,要想品質好啊急不得。”紀彥收回投往遠處的目光,微笑道。
他們正坐在某海景餐館的三樓,餐館的名字很有意思叫boathouse,翻譯過來便是船屋,全木結構的船形構造覆着白頂,白頂上還插着幾根高矮不一的桅杆,遠遠看去真還有幾分像一艘從陸地上探身而出的船艇。
“可是真的好慢啊,都過去十分鐘了,我西北風都喝半飽了。”優優垂着腦袋,懊喪的說道。
“你就這點耐心,才十分鐘就不行了...不過現在已經十一分鐘了,是有些久。”紀彥掐着表,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
叮鈴,叮鈴...這聲鈴響有若天籟,聽在優優耳中勝過黃老闆一百首歌,紀彥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下樓取餐,那積極勁兒堪比運動員參加世奧會。
盤子裡沒有想象中的澳龍和大牡蠣,可碩大的牛肉漢堡和炸得香香酥脆的魚薯也讓他們第一眼就食指大動。
漢堡隔着肉餅餡兒夾上西紅柿紫甘藍煎蛋等瑣碎配菜,疊起來高高一層;魚薯金黃的外層一碰就輕輕裂開,露出裡面嫩白鎖着新鮮汁水的細膩魚肉,讓他們開始二眼放光,也顧不得平時的慢嚼細嚥,左右手連番上陣之下,很快將盤裡折騰出一片狼藉。
“那個,再...再去買一份。”優優嘴裡還塞着蔬菜,顫抖着說道。
“我...正有此意。”紀彥感動得差點抹上一把眼淚,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古人誠不欺我。
當兩人打着飽嗝癱坐在椅子上的時候,日頭已經沒有那麼烈了,太陽罩上了一層暖暖的橙色光暈看來距離日落已有些近,海鷗們跳躍在桌上試探着啄食盤裡的食物殘渣,它們的晚飯時間到了。
“那個啊...如果你確定什麼時候要搬了,就跟我說一聲吧。”紀彥瞪着蔚藍的天空,有氣無力的說道。
“好啊,怎麼了?”優優帶着墨鏡躺在椅背上,應了一聲。
“你猜。”
“猜什麼猜,又不是玩過家家...而且現在真的很忙,沒空猜。”
“你倒是說說看忙在哪裡?”
“忙着休息,休息是不能說話的,所以快說到底怎麼了?”
“也沒啥,朋友一場,把大家聚齊了給你送個行。”
“你簽證還剩下多久?指不定誰給誰送行呢...”
一陣風吹來掀翻了紙盒,桌上的海鷗們蹦得更歡快了,紅嘴的一隻邁着小碎步偷偷叼走半根薯條,發出了嘎嘎的嘹亮叫聲,像只扯着嗓子發情的得意公鴨。
天地疏闊,賊鷗亂舞,寥無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