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燁知道，此人就是那個和她說話的人。
可是她現在沒有心情搭理他，只想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
就在剛剛，她眼睜睜地看着納蘭玄夜從她眼前消失，心裡的震驚和沉痛可想而知。
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晃的就全是剛剛的畫面。
當時，納蘭玄夜就那麼決絕地一把將她推出去，臨消失前還用口型跟她說了三個字。
“忘了我。”
可她心裡很清楚，恐怕她這輩子都忘不了，也抹不去。
法陣中的人等了半天沒有等到水燁問話，亟不可待地道：“女娃娃，你見到老夫都不好奇嗎？就沒什麼要問的？”
問什麼？
問他能不能把納蘭玄夜救回來嗎？
這個人明顯已經被關在這裡很久了，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哪裡還有能力幫她什麼呢？
問了也是白問，不過是讓自己多失望一次罷了。
何況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說，什麼都不想理，只想靜靜地待會兒。
須臾，她的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之前納蘭玄夜曾經提過，這裡很可能是某人的夢境。
既然是夢境，那麼只要夢醒了應該就沒事了吧。
這麼一琢磨，之前那絕望的心境稍稍升起了一點兒希望。
可是有些人竟連這點希望都不肯給她，自顧自地道：“別白費力氣了，你們是被夢魘獸拉入了夢魘空間，沒有老夫的幫助，你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去的，當然那小子也救不回來。哎，說來，那小子明明可以有一線生機的，可卻偏偏將這個機會給了你！”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憑什麼要相信你？更何況你連自己都救不了，又怎麼能幫我離開這裡？”
見陣中那披頭散髮的老頭提起納蘭玄夜，水燁心中驟然一痛。
腦海中閃過和他相識以來的種種情形，竟然每一樁每一件都歷歷在目。
曾經就怕欠他太多，既然自己註定了給不起，就想着不如一刀兩斷做回陌生人也好。雖然在心底一直將他當做朋友，但卻決定了不再見面，只是在心裡默默祝福就好。哪怕見不到，只要知道他一切安好就夠了。
可是沒想到，事情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那名老者聞言先是哈哈大笑，可漸漸多了一抹淒涼之意，“是啊，誰能想得到，當年名動天下的魂煞聖帝會落到如今這樣的境地呢？被困在這夢魘空間之中，出不去，死不了，每日只能面對這方寸之地。”
聖帝強者？
水燁聽到老者的話多少有些驚訝，究竟什麼人能將一名聖帝強者囚禁在這樣的地方？
“女娃娃，你是不是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將老夫關在這種鬼地方？可惜啊，時間太久，就連老夫自己都記不清了。如今能記得的事情越來越少，也許用不了多久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與其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虛耗光陰，倒不如做件好事。不過，你大可不必懷疑老夫的能力，不然你剛剛早就被夢魘獸吞噬了，哪裡還能逃到這個地方？”
“你說剛纔是你救了我？”
水燁摸着手中的碎空鏡，心知是它救了自己的命。
而且要不是納蘭玄夜強行讓她和神器契約，也不會爲此丟了性命。
正想着，就聽那老者嗤的一聲，不屑地道：“你和那小子的修爲早就被夢魘獸吞噬乾淨了，沒有老夫的幫忙如何還能催動神器？老夫要不是感念那小子的一片深情，纔不幹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話落，沉吟了片刻，又八卦道：“喂，女娃娃，那小子是你的情郎吧？要說你也真是好福氣，老夫活了這麼久，爲了私利反目成仇的怨侶見得多了，像那小子這麼傻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們……只是朋友。”水燁的眼底閃過一抹痛色，實話實說道。
“什麼？只是朋友？乖乖，要是知道那小子這麼沒用，剛剛就不出手幫他了！”老者懊喪地搖搖頭，擡首看向水燁，“那小子模樣俊俏天賦也不錯，你這女娃娃竟然還看不上他不成？”
“不是，只能說我們有緣無分。我有愛人，和他註定只能成爲朋友。”
說着，水燁擡頭望向了上空，想將眼淚逼回去。
想當初，煜留下留影石默默離開的時候，她都沒有像現在這麼難過。因爲她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一生他在哪裡她也會追到哪裡。
等安排好了身邊的一切，奪回他的身體，她就會去下面陪他。
但是納蘭玄夜不一樣，因爲她註定了只能辜負他的付出。內心的歉疚和不忍會時時折磨着她，到死也不能忘記。
他要的她給不起，他給的她也還不了。
這注定會成爲她心底糾纏不清的羈絆，只能將這一切許給未知的來世。
老者聽到水燁的話“嘖嘖”兩聲，問道：“那你怎麼會和那小子一起落入這裡？你那愛人呢？”
“他……”
“不會也死了吧？看不出來，你這女娃娃還是個掃把星！”
掃把星？
這三個字猛地撞入水燁的心中，讓她呼吸漏跳了一拍。
想到因爲她不夠強大，身邊的人一個個爲她而死。用三個字來形容倒也沒錯，不是嗎？
老者見她臉色慘白，心有不忍地輕咳道：“咳咳，老夫就是隨便一說，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這麼多人願意爲你而死，也說明你這女娃娃的魅力大不是？啊，說起來，你這女娃娃還真是奇怪。別人的魂魄都是齊全的，你竟然是由兩個人的殘魂拼成的。”
“兩個人的殘魂？”
“是啊，難道你就沒發現，自己常常想起一些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嗎？”
發現了。
不止是會想起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還會夢到。
等等，難道之前看到的那些……
這裡是她的夢境？
換句話說，納蘭玄夜是誤進了她的夢境，還被她連累得丟了性命！
想到這兒，水燁的心裡又是一陣冷寒。
如此過了半天，老者見水燁沉默不語，話鋒一轉道：“好了，你準備準備，接受了老夫的傳承，從這裡離開吧！你若是能離開這裡，也算沒有枉費那小子的成全。而老夫這身修爲，也就不用浪費了。”
聞言，水燁倏地擡頭。
可是還沒等她消化完這句話裡的信息，就感覺身子騰空而起，瞬間就被吸了過去。
與此同時，荒域之中，神魔兩軍對壘，大戰一觸即發。
水無月望着站在不遠處的越棲桐等人，痛苦地道：“棲桐，你到底怎麼樣纔會罷手？你已經將神魔大陸毀了，難道還要連這裡也毀了嗎？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甚至到現在也不能稱之爲一個活人。而你被封印了千年，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所以呢？封印了幾千年的仇怨就這麼算了嗎？無月，爲何你一定要與我爲敵？”
越棲桐見水無月望着自己座下的魔獸，瞭然道：“不必等了，你應當知道暗系夢魘獸的厲害。不過我倒是該感謝那兩個人，要不是他們不明情況地跳進夢魘獸腹中做了祭品，它恐怕還沒這麼容易甦醒呢！如今十件神器湊不齊了，這也是天意！”
“聖女，不必和這個神族的叛徒多費脣舌了，要戰便戰吧！”夙玄長老勸道。
“……好。”
水無月痛心地閉了閉眼，指揮着神族的衆人衝了上去。
這時，戰火已經燒遍了整個蒼穹大陸。
魔族用造化印操縱法則之力，讓滾滾雷雲遮天蔽日，不斷降下雷罰。
昔日的森林草原變成了一片焦土，城池也被毀了不少。
馭獸鈴操控魔獸，組成魔獸大軍。幽骨符吞噬天地，到處血流成河、哀鴻遍野。
爲了降低魔族的破壞力，水無月只能操控流光鐲將時間停止在這一刻。打算在這片荒域，和魔族決一死戰。
霎時間，各種元素的魔法和武之力碰撞，魔獸和魔獸撕咬在一起，戰況慘烈而焦灼。
但是，外面發生的一切水燁並不知曉。
此時的她正在接受魂煞聖帝的傳承，就算想動一動也做不到。
九種元素力在她的體內澎湃不止，漸漸形成了九枚元素結晶落在了丹田之中。
等她睜開雙眼時，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開闊。
這時的她才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渺小。聖帝強者，已經能夠操控自然法則爲自己所用。
隨便一出手，就有移山倒海之力。
正當她禁不住感慨時，就聽魂煞聖帝道：“女娃娃，如今的你已經可以離開這裡了，這夢魘空間再也困不住你了。”
“前輩，我救你出去吧！”
魂煞聖帝對水燁有恩，她心裡自然感激。
誰知他卻搖搖頭，聲音更加蒼老了幾分，“不了，就讓老夫隨着這空間一起消失吧。”
“可是……”
“行了，女娃娃，你快離開吧！那小子的靈魂雖然被夢魘獸吞噬了，但你此時出去興許還能救些殘魂回來。如今的你可是聖帝強者，若是哪天成爲了神級的煉藥師，那小子還是有甦醒的可能的。要是再晚，可就不一定了。”
“好，那前輩保重！”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水燁只感覺到一陣耀眼的白光閃過，等她再睜眼時，眼前又變成了漆黑一片。
她知道，這是已經離開夢魘空間回到現實了。
而納蘭玄夜的身體此時還是溫熱的，可是卻不能如之前那樣和她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