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即墨煜在水燁的強烈要求下終於同意她下牀了。
在屋裡悶了一個多月,倏然聞到自由的味道讓水燁無比激動,竟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她舒展活動了一下身體,決定去見見落梨口中的獸神。
大約半個時辰後,隕落森林深處的某片地域。
陽光透過樹梢灑下斑駁的光影,樹影搖動間,一片澄澈清亮的湖水隨着微風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一名白袍老者負手站在湖邊,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水燁下意識地看了身邊的落梨一眼,見她示意自己過去,抿了抿脣,邁步朝湖邊走去。
這時,老者聞聲轉頭,面上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和她打招呼:“你來了?”
“你是……”
水燁打量着老者,越看越覺得眼熟。
過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地指着他,“你是當初抱走雷獸的那個人?”
“呵呵,沒想到你這個小丫頭還記得老夫。”
老者一手捋着鬍子,一手背在身後,儼然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讓人不敢輕慢。
可是水燁對他可沒有什麼好感,當初先是不問她的意願強行帶走了紫靈雷獸,後來又將尋找神器的重擔莫名其妙地推給了她,好處沒多少,麻煩一大堆,對他能有好臉色那纔是見鬼了。
老者顯然也明白水燁的心情,因此對她的敵意採取了視而不見的態度。
轉頭看向湖面,自顧自地說道:“老夫曾經說過,若是時機到了,我們還會再見。如今時機差不多了,有些事也是該讓你知道了。世間的事皆是有因纔有果,因此一直以來你經歷的事並不是無緣無故的。”
“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要不要聽你說主動權也在我。我來不是聽你說什麼大道理的,而是有事要問你。”
水燁很不喜歡老者這種高人的做派,好像別人的命運都操縱在他手中似的,所以對於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也非常排斥。
老者似是早就料到水燁會這麼回答,不惱反笑,“小丫頭,不要這麼大的火氣。如果老夫要說的話有關你的父母和相公,你還會這麼決定嗎?至於你要問的問題,相信聽過老夫的話之後自然就有答案了。”
水燁聞言雙眼一眯,冷芒乍現,“你威脅我?”
“不是威脅,而是勸導。若不是時間不等人,這些事本不應該此時告訴你的。上次老夫雖然僥倖將魔主封印了,但卻低估了魔族的狡詐。當初說過會給你五年的時間,如今這個時限恐怕隨時都會有所變化。”
“什麼意思?”
水燁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小理大義她還是明瞭的。
魔族的事牽連太大,一個處理不好可能整個大陸都會遭殃。雖然心裡對這個老頭兒沒什麼好感,但還是說服自己冷靜下來了。
老者見她沒有之前那麼排斥,繼續道:“上次老夫封印了魔主的一魂,可是還有一魂一魄被封印在其他地方。本來老夫還心存一分僥倖,但見到你相公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事情並不像老夫所想的那麼理想。”
“我相公?你不是想說魔主的另外一魂在他的身體裡吧?”
其實當初水燁見到魔主時,心裡就曾經產生過疑問。
她想不通,兩個完全沒有交集的人怎麼會長得那麼像。可是當初並沒有深想,如今看來問題果然沒有那麼簡單。
有時候就是這樣,好的不靈壞的靈。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話,卻該死的一語成讖。
水燁本來覺得這件事非常荒唐,可誰知老者卻嚴肅地點了點頭。那神情認真地讓她想當成玩笑都不行,於是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如果可以,她很想收回剛剛的那句話。
老者見她臉色泛白,多少有些不忍心。但情勢刻不容緩,只得輕淺地嘆了口氣,“哎,如果只是一魂還好,可是那一魄也進入他的體內了。如今封印尚在,但不知何時就會甦醒。不過,不幸中的萬幸,魔族的其他人還不知曉,也無從查證。因此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不能離開隕落森林,那麼,剩下的事就只能由你一個人去完成了。到時候落梨和流觴會繼續陪在你身邊,你必須儘快找齊其他的神器。而要找齊剩下的神器,還需要你父母的幫助。”
“我父母?”
水燁突然覺得這一個又一個消息實在太過突然,有些接受不良。
可是老者並沒有給她緩和的時間,點點頭道:“其實,你的父母皆來自神族,而你也算是神族中人。不止如此,你和魔主之間還有一些淵源,這也是他爲什麼沒有殺你的原因。當你生產後,你的神族血脈就會完全激發出來。”
“神族?呵呵,這個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我爺爺和外公都還在,他們和神族可沒什麼關係。如果你只是想讓我乖乖地去尋找神器,也不用編出這麼荒唐的話來糊弄我。”
水燁現在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只覺得心裡非常煩躁。
老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情悲憫慈祥,就和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一樣,讓水燁的心情變得更糟糕了。
水燁下意識地躲閃着他的目光,撇開眼道:“你一定是在糊弄我,我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什麼神族,真是胡言亂語。”
說着,她轉身就要離開這裡。
老者並沒有阻止她,而是在她身後開口道:“老夫知道這些事對你來說太過突然,沒關係,你可以安心在這裡住下來。今日和你說的這些,等你生產後再考慮也可以。老夫等着你,相信你不會讓老夫失望的。“
水燁聞言腳步一頓,接着便一刻不停地離開了那裡。直到她回到木屋,心裡還是翻江倒海般的無法平復。
當即墨煜見到水燁時,就見她的臉色看上去非常不好。
蹙了蹙眉,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可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沒事,我現在很好。除了不能修煉有點兒不適應,並沒有其他的問題。煜,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水燁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她從來都不是那種會逃避問題的人,可這回她是真的不想面對。
即墨煜聞言眉頭蹙地更緊了,微涼的手覆上水燁的額頭,“要是不舒服……”
“真的沒事。”
水燁躲開即墨煜的手,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如果這時候即墨煜還以爲水燁沒事,那他就是笨蛋了。之前還好好的,見了獸神一面就變成這樣。看來,問題出在談話的內容上。但見到水燁這麼排斥,他也沒有馬上詢問。
點點頭,上前拉起她的手,“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回去休息一下吧。”
“嗯。”
水燁見即墨煜沒有繼續詢問鬆了口氣,跟着他走進房間躺回了牀上。
靠在即墨煜的懷中,她欲言又止,“煜,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愛我嗎?”
“這是什麼問題?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你都是我最愛的女人。同樣的,難道我變了你對我的感情就不在了嗎?”即墨煜感覺到水燁的不安,抱着她的手臂緊了緊。
水燁不禁莞爾,是啊,想那麼多做什麼,完全是庸人自擾。
只要他們兩人的心永遠在一起,那就沒有什麼問題是不能解決的。
不就是個魔主嗎?
一魂一魄而已,難道自己還怕了他不成?
想到這兒,心下一鬆,“只要你對我的心意不變,我對你的心意也不會變。”
“那就是了。既然我們的心意都不會變,那其他的再變化又能如何呢?不過,要是有事的話希望你不要瞞我,我們可是有約在先的,任何事都要由兩個人商量着解決,你可不能替我做決定。”即墨煜趁機提醒道。
水燁“嗯”了一聲,問道:“你都不想知道剛剛我和獸神說了什麼嗎?”
“那你會說嗎?”
“當然,我像是言而無信的人嗎?剛剛,我們……”
水燁將兩個人的談話內容大概說了一遍,只不過有些事說地比較婉轉。
但是有些事即墨煜心裡有數,所以反應反而不像水燁那麼激烈。
他將水燁緊緊地抱在懷中,下頜抵在她的頭頂,“燁兒……”
“嗯?”
“如果有一天,我……”
“停。我不想聽如果,你也不用告訴我如果發生那樣的事該怎麼做。沒有發生的事你想那麼多做什麼,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我們的孩子。你要看着他健康快樂地長大,其他的我不想聽。”
其實就算即墨煜不說,水燁也知道他要說什麼。
可是沒發生的事說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呢?
有些事只有事到臨頭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現在說再多都是白搭,還影響心情。
即墨煜對於水燁的態度既慶幸又無奈,最終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那天,兩個人就保持相擁的姿勢呆了一天,之後就是走到哪兒都是兩個人,好得就像連體嬰一樣。
時間就在這種平淡的幸福中一晃而逝,轉眼間水燁和落梨的肚子都顯形了,每次兩個人走在林子裡時,後面就會跟着兩個小心翼翼的男人。水燁身後跟着的自然是即墨煜,而落梨身後跟着的則是申屠鴻煊。
自從落梨和水燁談過後,她幾番思量還是找申屠鴻煊攤了牌。
兩人徹底地談了一次,然後申屠鴻煊便以保護娘子和孩子爲由住進了隕落森林深處。
後來,這片地方就成了這兩對夫婦的樂土,每天都在這裡期盼着新生命的降生。至於獸神和流觴則負責準備小孩子用的東西,基本都是從各個魔獸族羣裡搜刮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