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天空,從早晨開始就一直飄着綿綿細雨。
亭臺樓閣、雕樑畫棟的水家老宅中,由遠及近緩緩走來一對主僕。
爲首的那人一身白衣飄飄的仿古服侍,手中撐着一把黑色的雨傘,漫步在細長的甬道上,神情有些木然。
她的思緒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隱隱間有種不安的感覺。
清冷略帶英氣的眉頭微微蹙起,環視着周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環境,心裡卻空落落的,彷彿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到底忘記了什麼?
水燁的腦海中不斷迴響着這個問題,一時間卻想不到答案。
這時,身邊的管家見她突然停下腳步,刻板的聲音低聲詢問:“大小姐,車子已經安排好了,接下來是去別墅那邊嗎?”
別墅?
她爲什麼要去別墅那邊?
記憶深處,似乎有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在不住地提醒着她:你要去見亭哥,你們兩個人已經一個月沒有見面了。他是你的未婚夫,你很想他。
對了,她想起來了。
這次好不容易提前完成了爺爺佈置的任務,才能夠提前幾天離開老宅。此時,她應該馬上去別墅那邊和亭哥見面纔是。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但情人之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麼算來,他們確實很久沒見了。
這麼久沒見,亭哥在做什麼?
水燁的腦海中頓時擠進了無數的片段,每個片段都是有關於她和莫月亭的。
想着想着,那種彷彿是爲了完成任務似的心情便有了幾分衝動。
見管家還在等着她的指令,微微頜首道:“嗯,去別墅那邊。”
話落,足下生風,徑直朝着老宅的大門口走去。
很快,就在水燁的思緒還有些恍惚時,車子已經停在了別墅的鐵門前。
管家打開門,恭敬地彎下身,手中撐着雨傘等待水燁下車。
水燁邁步下車,從管家手中接過雨傘吩咐道:“你們都回去吧,今晚不用車,明日一早再過來。”
“是。”管家和司機應承了一句,接下來車子又緩緩地開走了。
霎時間,諾大的別墅區只剩下了水燁一個人。
她撐着傘走在花園的石磚小路上,整個思緒完全是放空的狀態。好像就算不用眼睛去看,憑着記憶也能夠分毫不差地走到別墅的門口。
其實,本來今天並不是她和莫月亭約好的見面時間。
要不是提前完成了任務,見面的時間應該是在五天之後纔對。
因此,整個別墅中的人都不知道她會在這時候過來,也就沒有人來迎接她。
過了一會兒,當水燁走到別墅門口的時候,發現別墅的大門是敞開的,裡面空空蕩蕩的一個下人都沒有。
見此她眉心一擰,將雨傘收好推開門走了進去。
“亭哥?”水燁試探着喊了一聲。
可是等了一會兒,預想中那個應該在別墅中等待着她的人卻沒有出現。
不止如此,竟連一個下人都沒有,就好像整個別墅裡只有她一個人似的,到處透着清冷孤寂的味道。
這下水燁開始覺得反常了,下意識的,雙眼望向了通往二樓的旋梯。
她先將雨傘放置在了一邊,然後換好拖鞋擡步上了樓梯。一步一步,腳步緩慢而沉穩。
片刻後,她已經站在了二樓的樓道中。
昏暗的燈光將整個空間暈染成了暗黃色,有一種名爲曖昧的氣息充斥在其中。
水燁在樓梯口停留了十幾秒,然後便擡步朝莫月亭的臥房走去。
隨着她的走動,漸漸地依稀能夠聽到一陣陣斷斷續續的嚶嚀,雖然她還沒有成婚,卻也知道這種聲音代表着什麼。
又往前走了兩步,她便停在了樓道之中。
本來以她對莫月亭的在乎程度應該感覺到憤怒傷心纔對,可奇怪的是,這些情緒統統沒有出現,反而非常輕易冷漠地接受了這一切。
似乎這樣的場景曾幾何時已經經歷過,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水燁心下一怔,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腦海中劃了過去,快得捕捉不住。
心底掙扎間,之前在腦海中出現過的那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可是這次她並沒有按照那個聲音的暗示感覺到惱怒,而是非常漠然地向前走去。
當她走到莫月亭的門前時,虛掩的房門裡透出一絲光亮。她將眼睛靠過去,就看見了那張熟悉的雕花大牀。
藍色的牀單,相互交纏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而又陌生。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推開門走了進去。
親眼看着那兩個人在她面前現場表演,脣角勾出了一抹嘲諷的淺笑。
此時,莫月亭最先發現水燁。
他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便用被子裹緊了自己和牀上的那個女人。下意識地,他並不希望水燁看到這一切。
他想要開口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事實擺在眼前,他再說什麼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根本就站不住腳。
與其狼狽地解釋,不如什麼都不說。等兩個人都冷靜下來了,他再想辦法補救。
他非常清楚自己在水燁心中的地位,因此並沒有表現出慌亂和悔恨。
反正他和秦曼玲只是各取所需而已,和她上一次牀就可以得到她的支持,距離他的復仇大業又近了一步,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失。
在他身邊,秦曼玲慢條斯理地穿着衣服,既向水燁炫耀了她那傲人的身材,又打擊着她的自尊。
要對付水燁這種單純而又倔強的人,這種法子最是直接有效。
可是本該承受不住的水燁卻只是平靜地看着面前的兩個人,絲毫沒有被打擊到的徵兆。
秦曼玲沒想到水燁還會留在房間裡,愣了一下便起身朝她走來。然後粲然一笑,開口道:“既然你都看到了,那也就沒有瞞你的必要了。水燁,月亭真正愛的人是我。你和他的婚約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枷鎖,你要是真的愛他就該成全我們。”
“成全?好啊,這樣的男人你想要就拿去吧!”水燁毫不在意地笑笑,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那個男人一眼。
秦曼玲聞言有些驚愕,接着面色變得有些不太自然,“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願意成全我們?”
“嗯,怎麼樣,你還滿意嗎?”水燁雙臂環胸靠在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兩人。
秦曼玲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謾罵道:“水燁,你不是很愛這個男人嗎?你現在這樣算什麼?搶不過我就準備放棄嗎?你這個可憐蟲,不僅要被那些冷漠的親人剝削壓榨,還要被自己喜歡的男人利用。你不覺得你很沒有用嗎?如果我是你早就去死了!”
“所以?你想要我去死?那真是不好意思,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如果你對付的是前世那個還算單純善良的我,也許這一招還算有效。可是很可惜,你已經沒有那個機會了。像他這樣的男人,就算被搶走一百次我也不會覺得傷心難過。如果你想要,那就拿去用好了。”
秦曼玲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惱羞成怒地道:“怎麼會這樣,你是在撒謊對不對?你應該很愛這個男人才對,看到這樣的場面怎麼會一點兒都不傷心?你明明應該爲他傷心欲絕的,你應該大罵我纔對!到底是哪裡出了錯,爲什麼和我看到的一點兒都不一樣?”
“是啊,讓你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怎麼樣,玩兒的還開心嗎?看來你的本事沒有我想象地那麼強大,你說的那些應該都是從我的記憶中窺探到的吧?如果不是你太自戀太喜歡錶現自己,也許我真的會被你騙了也說不定。”
這時,水燁看到秦曼玲的反應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終於明白自己之前忘記的事是什麼了。
這個藥王鼎的器魂還真是厲害,竟然懂得利用別人的弱點。
要不是因爲這一世她有了深愛的男人,也許真的會被它鑽了空子也說不定。
還有就是眼前這個所謂的琴曼玲,也就是藥王鼎的器魂幻化出來的人物,她的反應和前世大相徑庭,太過自負驕傲。
要不是這個“秦曼玲”的反應成爲了開啓她記憶的鑰匙,她也許不會這麼快就清醒過來。
等她意識到自己之前是陷入了幻境時,便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睜開眼後,那個在幻境中出現過的“秦曼玲”依然站在她的面前,一張俏臉滿是不甘。
她還是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實,臉上的表情非常豐富,“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我幻化的幻境是這麼真實。你應該深陷其中才對,爲什麼這一切會脫離我的掌控?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好了。你只想着打擊我,卻沒有好好注意過真正的秦曼玲。她根本不是你表現的這種強勢自負的性子,她這個人從來都是虛僞陰毒的,面對這樣的場面只會哭着求我原諒,求我成全,而不會像你這樣挑釁我。還有,你也不夠了解我。我對莫月亭的感情更多的是依賴和一種習慣,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深愛。如今我已經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你這樣自然是打擊不到我的。”
“只是因爲這樣?”
“是啊,就是這麼簡單。我已經說了,要不是你太喜歡錶現自己太自負,也許我不會清醒地這麼快。怎麼樣,服輸了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藥王鼎的器魂吧?既然真身已經被我找到了,是不是該乖乖地被我契約?”
水燁曾經向小冥詢問過有關藥王鼎的事,它說神器不會輕易認主,除非能夠憑她的本事徹底征服神器。
以現在的情況看,藥王鼎無疑已經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