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又都恢復了後,就在他原來站着的身子的後面,一個穿着灰色僧服的人定定的站在那裡,不消說,那便是憐生老人。
他閉着眼睛,雙手合十,嘴脣輕輕的動着,在念着旁人聽不清楚的語句。他的臉色還是那麼的平靜,一絲慈祥溢在了上面,彷彿連看的人也會因爲那樣而變得平靜起來一樣,哪怕之前他的心情有多麼的糟糕。
然後,他將合着的手放了下來,將身子蹲了下去把那塊蓋在密道口上面的木板掀了開來。當那充滿密道的金黃色的光芒將他的身子也染的改變了顏色的時候,他臉上的慈祥終於消失了開去,而他的臉色也終於因此而改變了。他笑了起來,笑得是那麼的讓人聽了不舒服,而他的眼睛,也終於現出了一般僧人的眼睛都不會出現的看似貪婪的神情……
武林大會越來越臨近了,都城的戒備更加的森嚴了,街道在短短的幾天之內變得更加的繁華起來,小販更多了,吆喝聲更加的刺激人的耳膜了。另外,守衛也更多了起來,他們都來來回回的走個不停,彷彿前面總有着他們感興趣的事情一樣。但是,他們總是一無所獲,因爲犯事鬧矛盾的人反而更少了。
這看似不正常的現象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因爲在這個如此特殊的日子裡,誰還敢亂惹事。誰不擔心自己有機會成爲武林盟主的資格被剝奪,誰不怕一不小心因爲惹着了看上去老老實實但事實卻是比自己不知道要強大多少倍的人而白白的失去了性命!……就連一向高調囂張的金霸,在此時也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良民……
大會的召開地點是都城北效八里處的東明峰。東明峰風景很秀麗,上面的石頭上有很多前人留下來的題辭,歷經風雨更顯蒼勁。最重要的是它的峰頂空曠平整,是個比武決鬥的好地方,所以,每屆的武林大會都會在那裡召開。然而,在它上面的石塊上,到底沾滿了多少所謂的武林豪
傑的鮮血,早已無從計較了,我們只知道每次它的召開,那裡的石頭都如從來沒有接受過血的浸染一樣,以乾淨,平靜的姿態接受新的洗禮。
已經有不少的人開始在上面打掃了。無數的掃帚“雪雪”的與地面上的石頭摩擦着,一股又一股的塵土瀰漫在四周,灰濛濛的,連人也看不清楚。不過,人們的熱情仍舊是高漲,他們邊打掃着大地邊大聲的交談着,還時不時的哈哈大笑一陣,彷彿他們將要渡過的會是一個充滿喜慶的日子一般。除了打掃的,還有搭武臺與看臺的,掛錦旗的,寫標語的……當然少不了搬桌子椅子的,那是要給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坐的。
然而,他們又怎麼能知道如此喜慶的背後將會是無情的鬥爭甚至是殺戮呢,到了那時,他們辛辛苦苦而打掃乾淨的大地也許會灑滿鮮血,躺滿屍首。又或許,他們是清楚的知道的罷,只是,那並不關他們的事,他們也沒有親人或者朋友要去參加,所以,不管慘聲遍天還是屍首遍地,那也關不了他們絲毫的事。然而,事實卻是如此這般的麼,那是一個很難解釋的清楚的問題。畢竟,每個時代都有着它獨有的悲劇與哀傷,而他們的心情也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明瞭,不管是強顏歡笑還是勇敢的尋找真我,那都是正確與正常的,外人不便去抨擊與探討。
李景的心正在矛盾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去參加那樣的大會,畢竟,如今的他沒有一丁點的民心,哪怕他勝利了,或許他也不會得到別人的認可,另外,他不想傷害到無辜的人,也不想讓別人給傷到。
他正坐在院子東面的一張不大的木桌子上,上面擺着一大壺酒,酒壺的出口處此時正不斷的冒着熱氣。他的對面坐着一個人,而那個人不消說肯定便是袁肅了。
他們都沒有說話,只那麼靜靜的坐着。北風不斷的拉扯着他們的毛髮與衣服,發着呼呼的聲音,將他們臉上的肉都吹
的變成了紅色。或許,那隻不過是酒氣的作用罷,誰知道呢!
袁肅端起酒杯將之送到自己的嘴邊,然後輕輕的呷了一口,他還是沒有說話,他似乎在等着李景說什麼。不過李景卻沒能如他的願,他也端起了酒杯,然後把頭一仰,將裡面的整整一杯酒一飲而盡了。
“你到底在想着什麼,你難道就真的不想去參加麼?”袁肅終於忍不住了,他覺得無論如何他都得要開口了。
李景再次將自己的酒杯倒滿了酒,又喝了一大口後,他才緩緩的說道:“我不知道。”
“那你是什麼意思?”袁肅有點生氣了。
“或許我真的就不想去罷。”見對方的語氣變了,李景說出了答案。
“你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只要你打敗了他們,他們便不敢再說什麼了,如今的時代,是強者的時代,只有強者纔有威望,纔有權力,纔有話語權,說的話纔有人信,哪怕那並不是真話!”袁肅知道對方還在爲被陷害的事而猶豫不決,但是,時間是不等人的,隨着時間的越來越臨近,他的心也着急了起來。
李景把頭再仰高了一些,他的眼光掠過那並不十分高的院牆穿過那片片飛舞着的落葉望向那遠方的山巔。但是,那裡除了白皚皚的一片外,便什麼也沒有了,不過,他的心卻平靜了一些,隨即,一些感慨與想法冒了出來。然後,他輕輕的說着:“我知道,我知道……”
“那是唯一能證明你自己的機會,也是你活着的意義之所在,如若你錯過了,那你該如何生活……那還是你麼?……”袁肅的聲音大了起來,同時,他站了起來,他希望對方能在他的那近乎於呼喊的話語下變得清醒起來。在他的心目中,此時的李景是極度不清醒的。說完後,他也同樣將自己的目光眺向遠方。
然而,他又怎麼能知道,此時的李景卻是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清醒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