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已臻至,風不再溫柔,如已叛變的人兒,冷瑟而清簫。樹枝上的葉子幾將落光,只庭院中間的一棵松樹突兀的挺立着,雖然葉子還青綠,但卻沒有了光澤,顯的是那麼的寂寞與落迫。
一隻孤雁自屋子上方慢慢的飛過,放下了一串衰鳴。那聲音竟是如此的淒涼,如一塊冰忽然的被放到了心口上。聲音飄過,四周的冷瑟似乎被牽着放大了一圈,連地上的枯葉也因受不了如此的寂寞而飄舞起來。
頭上的烏雲黑壓壓的,似乎還要不斷往下壓,直到將這冷簫的世界吞到肚子裡似的。不過,它卻總不能如願,畢竟,充斥在這世間的寂寞太多了!
何止是寂寞,還有的是痛苦!
一個灰衣青年一動不動的站立在前堂屋檐下。儘管樓宇很宏偉,但卻蓋不住他那如突兀的松樹般的落寞與清簫。他的臉色蒼白的很,如一個將要死去的人一般,上面一點表情也沒有。兩隻眼睛空洞洞的,一點光輝也沒有,冷寞的讓人心寒。
他的身子不矮,肌肉也很壯,不過那身看上去很壯的肌肉卻一點活力也沒有,如已經被人削下的豬肉,鬆弛而失色。
這定是位傷心欲絕的人兒,就算他不傷心,只怕也要被冷寞的環境帶的傷心起來了。再說,如若他不傷心,他卻爲何要獨自一人站立在如此冷寞的環境中——他爲何不進屋去喝幾杯熱酒!
風更急了一些,吹在臉上似乎能隱隱的感覺到一些微微的刺痛。樹上的最後幾片黃葉也已脫離了母體——它們終於也忍不住寂寞,要投入到大地的懷抱中去了。
只有那棵青松,仍舊獨自堅持着,似乎還想告訴這世間的人們,冬還沒有來,冷寞充斥不了大地。
但
毫無疑問,那是徒勞的,一切的一切都已屈服,都在預示着,它的堅持使人看上去只會讓人覺得更加的冷簫與寂寞。
這種時刻,最好的享受就是喝上幾杯熱酒。
忽然,那兩隻空洞的眼睛一閉,從裡面滾出了兩行熱淚,淚珠滴落在了地上的枯葉中,枯葉被風一吹,“噓噓”的翻滾着一直往前飄去。
如若就只是寂寞還好,畢竟還不是痛苦,雖然它也許會使人想起一些痛苦的事。可是此時,隱藏在那雙空洞的眼睛下方兩尺左右的體內的心卻真真實實的在經歷着痛苦的煎熬。它已經因痛苦而麻木,它雖然還在跳動,但那只是它的本能,它已失去了溫度,如這冷簫的大地一樣!
灰衣青年仍舊一動不動的站着,如一塊石頭般。風兒不斷的在他的臉上颳着,他的鼻尖已開始變紅,口中噴出的氣竟然開始能看見了。可他仍舊不肯進屋去喝兩杯熱酒,他仍舊如石頭般不可動搖。
又一個年紀與他相仿的青年走了出來,他的腳步很輕,似乎是怕驚動了前面的青年。走到他旁邊後,他也立住了,也如對方一般,帶着落寞的神色望着前方,也任由冷風不斷的往他的臉上刮。
地上出現了兩尊塑像,不過他們的衣袂卻在舞動着,同時還有兩股白汽不斷自他們的前面饒有規律的噴出。
來的青年便是白面書生袁肅。
他的臉上何時曾出現過如此憂鬱的神色?他自己也快不記得了,但此次所出現的憂鬱,卻必將長時間的出現在他的臉面上。他已回不到過去!只不過才短短的幾天,卻已像經過了一個輪迴,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自認爲瀟灑自由的書生。
如今,他已與李景一樣,成了全天下人的公敵!
世間上有很多東西就是如此,它們看上去是遙遠的兩面,但實際上它們卻只隔了一層紗或者根本它們就是連在一起的,只不過人們習慣性的不願去面對罷了。一旦需要他們去面對的時候,往往就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就從那一瞬間起,他的生活,他的行爲,甚至他的性格,都將要改變。
半晌過後,也許終於忍受不住如此的寂寞了,他終於開口道:“你還是進屋去坐坐罷,你的身子畢竟還沒有好。”
青年的身子一楞,馬上顫抖起來,他終於發現原來自己的肉體竟如此的充滿痛楚,而之前他所感覺到的痛苦只不過是他內心上的痛苦,但那竟然將肉體上的痛苦全部蓋了過去,他竟沒有發覺!
由此可見,心靈上的痛苦是更能折磨人的!
“爲何要救我?”青年輕輕呼了一句,彷彿那是說給他自己聽似的。然後,他的眼睛再一眨,又兩行熱淚涌了出來,但剛劃過臉龐的三分之一,它就已失去了溫度,也變得如冷風般冰冷。
“因爲擁有遠大抱負的好人都不應該死!”袁肅的臉色也痛苦起來。
“遠大抱負?”青年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對方的話使他停住了。
“至少我是這麼認爲的!”
“那她就不是好人?”青年的臉抽搐起來,它更顯蒼白了,因爲肌肉的抖動,本來就長得並不和諧的面容更顯恐怖了。
“可對她我無能爲力!”袁肅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潮溼,不知是因爲從口中噴出的水汽的薰染還是因爲別的原因。
“那你索性連我也別救罷!”
“不!”
“爲什麼?”
“因爲我們是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