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動這一番說起家裡人的事,足足說了有半個時辰,從小時候父親的離家遠去,到母親含辛茹苦地把妹妹和自己拉扯大,再到他在泗水城茶館做夥計的一些辛苦經歷,甚至那一次餓極了吃了餅店老闆的一張肉餅,後來被老闆喊來混混毆打,也都跟師父說了。
說到激動之處,他還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爲什麼會一股腦兒地都跟師父說,也許是師父那慈愛如父的目光,也許是自己在魔煞門壓抑了太久,也許是自己對家人的思念太強烈……總之,他把以前的事都跟師父說了。
司徒錦整個過程都耐心聽着,目光溫和,神情專注,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便好似聽着久違家人的情感傾訴一般,這實在是跟他平素喜怒無常,冷傲的性子大爲不符。
終於,石動擦了擦眼淚,向師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師父,您聽我說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是不是很沒意思?”
“不,很有意思,爲師聽得很感興趣。當年師父沒有修仙之前,還是一個凡人的時候,也經歷了和你差不多的一些事情。唉……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你若不說,我都快忘記了。”出乎意料地,司徒錦居然嘆息一聲,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臉上神情頗有些寂寥,看來對於往事也是難以忘懷。
“一百多年?”石動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錯愕,一時沒有想起結丹期老祖壽元可以達到800多歲。以司徒錦修煉了一百多年計算。也確實是百多年前的事了。
“是啊。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唉……活得太久有時候也不是太好,凡人的父母兄弟都已經老去了,想見也見不到,空自在心裡澀澀地思念,卻沒有一點辦法,這真是一入仙途塵緣盡啊!”司徒錦長嘆一聲,臉上的寂寥之情更濃重了,眼睛望着遠處。似乎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
他不敢打擾師父的沉思,心裡又是感動又是納罕,感動的是沒想到師父也有這麼溫情的一面,簡直讓他顛覆了以往對師父的看法,看來先前師父做出了冷漠嚴厲的樣子,也是爲了深深壓抑下內心的感情吧?
“澀澀地思念,說得真是太好了,確實是這樣。”石動心裡有感而發,頓時想起了自己的親人,心裡也泛起了澀澀的愁思……“媽媽和妹妹。她們都還好嗎?”
最近這一年來他對家人的思念也少了許多,每天都是拼命修煉。在打生打死的考驗中搏命,根本就忘記了凡人間還有親人等着自己回去,甚至連媽媽和妹妹的模樣也記不大清了。
只有偶爾在睡夢中,他纔會夢到跟媽媽和妹妹相見,但是情景卻很是可怕,不是媽媽和妹妹已經老得不像樣子,就是她們已經認不出自己來了,每一次都會將他驚醒,然後發誓說什麼也得早點回去,免得夢中的情形真得發生。
石動不敢多想,生怕自己想得癡了,很快就拉回了思緒,轉移到對師父的悄悄觀察上。
“師父今天的樣子好溫情啊!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石動從旁小心地觀察師父,心裡暗暗感到納罕。他隱隱覺得,師父這麼做恐怕並不僅僅是一時忘情,只怕另有用意。但他不敢深想,無論怎樣,眼前這一幕讓他覺得很溫暖,彷彿拉近了自己和師父的距離。
“也許,這便是親傳弟子的福利了吧?只有走到這一步,才能真正獲得師父的認可。”他只好這樣自我安慰着。
這時候司徒錦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輕嘆一聲,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語重心長地道:“動兒啊,有機會的話,你應該回家去看一下,不要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在,那時你就追悔莫及了。”
石動覺得師父的大手那麼厚實,那麼溫暖,摸在自己頭上有種很踏實的感覺,喉頭一下哽住了,忽然有些想哭的感覺,連忙使勁地點了下頭,嗯了一聲。
司徒錦慈愛地看着他,笑了笑道:“你彆着急,你現在修爲還不夠,貿然回中州的話,只怕會被凌霄宗那幫雜毛給算計了,畢竟咱們魔煞門和凌霄宗乃是死敵,你若是回家一露面,那幫雜毛恐怕會對你和你的家人不利。
這樣吧,等到五年小比後,你的修爲突破到築基期,爲師就準你帶上幾名師兄回家,把家人都接到咱們幽州來,就在鬼煞山外找個地方安置下來吧!這樣你閒暇時也可以常常去看看。”
沒想到師父居然考慮得這麼周到,石動大喜過望,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大聲道:“多謝……多謝師父!徒兒……徒兒一定好好努力,爭取五年小比奪頭名,爭取早日突破築基期!”
司徒錦含笑頷首,忽然神色一變,極其嚴肅地道:“動兒,記住今天的談話,記住你是爲了什麼而拼搏!你既做了我司徒錦的親傳弟子,就得玩命給我努力,必須在五年小比上給我打敗掌門一脈!若是來日我得悉你偷奸耍滑,不能傾盡全力的話……哼!我必一掌拍在你的腦門上!”
說着話,提起手掌隔空朝着地上輕輕一拍,就聽噗嗤一聲,地面上赫然多了一個手掌的深坑。
這可把石動嚇了一跳,心道:“這麼一掌拍到我腦門上,豈非腦門上得多一個手掌印?哎呦喂,就是不知腦門上多了這麼一個坑,小命是不是還在了?媽媽的,估計是不在了,唉……我說方纔師父咋對我那麼好,原來是先給個甜棗吃,回頭再給一巴掌,看來親傳弟子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小命隨時掛在褲帶上,慘啊!”
見石動眼睛骨碌碌亂轉,口中諾諾應承,顯然這小子是嚇得有些打退堂鼓了。司徒錦又好氣又好笑。當即神色一凜地喝道:“石動。莫要再想三想四的了!大丈夫在世當有所作爲,方不枉世間走一遭,既入我魔門,須得有殺身成仁的覺悟。呔!眼前這一關就是你的機緣,你可莫要錯過了!”
石動渾身一震,被這當頭棒喝震得心中靈光一現,忽然明白這是師父安排給自己的一個重大考驗,若是能闖過去。定會獲得師父的青睞,成爲親傳弟子中的親傳弟子,到了那時,自己定可在魔煞門一飛沖天!白進之流說不定也就不在話下了!
一時間他熱血沸騰,心中燃燒起勃勃戰意來,忽然覺得眼前的考驗並不是什麼難事,不就是掌門一脈麼,到時候跟大哥聯手橫掃就是了,便如跟雷昊的那場大戰一樣。
“好,師父。徒兒都聽您的!不過……若是徒兒盡力了,成績也不理想。您這一掌可不要拍在徒兒的腦門上啊!徒兒還想留着這腦袋瓜子多吃幾十年飯呢!”石動摸摸腦門,嘻嘻一笑,趕緊先給自己找好退路,他可不想幹賠本的買賣。
“小猴兒,就知道跟爲師討價還價,放心吧,你若真盡力了,這一掌絕對不會拍在你的腦門上的,而是這裡……”司徒錦笑罵一聲,提起巴掌飛快地一晃,石動根本就來不及躲閃,就覺屁股上一麻,整個人騰雲駕霧般飛向洞府出口。
就聽身後傳來司徒錦哈哈的大笑聲:“乖徒兒,這就回去吧!好好修煉,等過了這幾日,爲師安排你們幾人去坐忘峰訪問……”
送走了石動後,司徒錦忽然神色一黯,變得有些疲憊,趕緊盤膝打坐,緩緩地吐納。
過了好半晌,他才呼出一口濁氣,神色變得正常。
“阿聰,出來吧!”隨着他的召喚,阿聰弓着背從內室走了出來。
“主人,您何必爲了這小子,重新動用兩種元氣,每次這麼一用,您的身子骨都要受到一些損害啊!”阿聰搖頭嘆息,從懷裡取出金針,就往司徒錦的頭上和丹田的穴道扎去,看起來是進行療傷。
司徒錦雙目微閉,隨着阿聰手法嫺熟地施針,他神色比起先前舒緩不少,道:“石動這孩子心思機敏,早就在懷疑混元靈魔功和梵聖真魔功的來歷了,他現在修爲還淺,並未遇到什麼瓶頸,不過隨着修爲加深,瓶頸影響越來越大,他的懷疑就會越來越大,甚至會影響他修煉的心境。
我既已決定重用他,必定要不遺餘力地栽培,若是不當着面演示一遍兩種功法的神奇,如何能折服他呢?何況我給他的修煉心得,或許能讓他少碰到一些瓶頸,說不定不會像我這樣越練到精深處,越要忍受這種痛苦呢!”
聰叔嘆息一聲:“但願是這樣,但願這小子不要枉費了主人的一番栽培之心啊!不過,老奴看他心思活潑,恐怕另有打算,不會這麼老老實實地聽從您的安排吧?”
司徒錦哈哈一笑:“這正是我看重他的地方,若是拘泥守舊,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豈能帶來驚喜?嘿嘿,這一次跟掌門一脈的比武,咱們勝算可着實不大呢,也就有三成的勝率,到時候能不能翻盤,關鍵之處可就要看那小子的了!”
“只有三成嗎?我還當有五成的勝率呢!”聰叔吃了一驚。
司徒錦搖了搖頭,“這一次雷昊和章有才都死了,其實咱們損失很大,不過這二人心術不正,死了也就死了吧!但是剩下的譚少軒、朱可兒可着實不行,缺乏實戰的磨練,這五人裡也就是毛飛飛、欒曉麗,再加上石動算是有些戰鬥的經驗,不過也遠遠不夠。
相比掌門一脈,那五人組可是實力強橫太多太多了,那五名弟子據說早就在一起磨合了一年,還在坐忘峰的‘千錘百煉’幻境中沒少實戰練習,我雖然當着弟子們的面說了必勝的大話,可是我也不是妄自尊大,確實是實力有差距啊!
要想奇蹟發生,真得只能看石動的表現了,他可是決定這場比賽勝負的關鍵!”
聰叔一陣默然,不知說什麼好了,只是心裡覺得這麼重要的一場比賽,居然把勝負的賭注壓在石動這麼一名資質不高的新晉親傳弟子身上,未免有些兒戲了。不過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選擇沉默。
“好了,就這樣吧!等到他們五人從坐忘峰訪問回來,接下來的半年就將極陰洞第三層開放給他們,讓他們在裡面好好演練實戰,不殺夠十萬頭厲鬼,就一個也別放出來!”司徒錦冷冷地道。
聰叔嚇了一跳,心說十萬頭厲鬼,那可要至少殺上一年的啊,在極陰洞第三層那種地方關久了,人可是會變瘋的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