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那茂密的樹冠將星星點點的光芒灑落在地面之上,斜伸而出的樹枝下吊掛着一張矮牀。
旁邊的桌子上放着高高一疊書本,這些書本之中大多數擁有着厚實的皮質封面和泛黃的紙張。
一個少年正悠閒地斜躺在矮牀之上,快速地翻閱着手裡的書籍。
在他的身邊看不到一個人影,不過在遠處的角落裡面,卻隱隱約約藏着一些好奇的眼睛。
“這個傢伙是否真的在閱讀?”
“應該是裝裝樣子吧,那樣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是在閱讀,就算是將每一個字掃一遍根本不加以辨認,也不可能僅僅只用這點時間。”
“但是裝裝樣子的話,有必要裝這樣長時間嗎?已經快一個星期了。”
“是啊!就連吃飯的時候也在閱讀,更令人奇怪的是,沒有人看見過他睡覺,有哪個人聽說過魔法師不需要睡覺的嗎?”
“別忘了他可不是普通的魔法師,他是佛朗士王國的教導者。”
“教導者難道就不需要睡覺?”
“這……不知道開米爾迪特是否能夠做到這樣。”
“噢,但願你的意思不是在說,這個傢伙擁有開米爾迪特一樣的力量。”
“現在或許沒有,將來就很難說了。”
“爲什麼不趁現在殺了他?他昏迷的那段時間,顯然是最好的機會。”
“難道你忘了他曾經威脅過的那些事情?誰知道他被偷走的那些東西是否仍舊在帕琳?又有誰知道,他受到致命攻擊,是否會產生同歸於盡的念頭?”
“……”
正當那些好奇的宮廷女宮們七嘴八舌地說着自己的看法的時候,突然間從遠處飛快地跑過來一位身穿節日盛裝的貴夫人。
“噢,你們還在這裡幹什麼?那個用不着睡覺的怪物有什麼好看的,你們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嗎?”那位拎着長裙急匆匆跑來的貴婦人滿臉興奮地說道。
“快說啊!別吊人胃口了。”立刻有人埋怨着說道。
“巴世蒙大公來了,哦,他還帶來了許多禮物。”那位前來報信的貴婦人說道,她的臉上充滿了興奮和笑意。
“啊——”一連串尖叫聲立刻在那羣女人之中響了起來,此時此刻這些宮廷女官們就彷彿是即將獲得獎勵的女學生一般顯得高興異常。
輕輕地合上了手裡的書,瑞博朝着遠處看了一眼,那些原本正在監視他的女官們異常的舉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稍稍閉了一會兒眼睛,瑞博試圖讓那微微發脹的腦袋稍微舒服一些。
這個偶爾發現的“百倍”,確實是一個有用的守護靈,唯一的缺點便是太過耗費精神。
瑞博實在有些難以想像,如果異世界的共鳴本質並非是無中生有,他是否能夠支撐得住如此巨大的消耗,或許早已經因爲精神力下涸而變成一個白癡。
或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得裡至人才沒有得知“百倍”的存在,傳說中當初進行試驗的時候,有許多實驗者精神失常並且死亡。
無從得知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因爲獲得了“百倍”這個極爲有用,但是世異常危險的守護靈而變成白癡或徹底瘋狂。
輕輕轉動着手指,無數纖細的紅絲憑空出現在瑞博的手指尖端,這些紅絲扭曲纏繞在瑞博的手指之上,緩緩地繞在一起變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紅色透明珠子。
這顆美麗卻顯得詭異的珠子,便是封印着“百倍”的血魂珠。
此刻他所施展的並非是什麼了不起的魔法,衆靈術對於研究精神、預言和死靈的魔法師來說,全都是最基本的魔法。
用聚靈術操縱血魂珠同樣不是瑞博的發現,那是他從一本叫做“異類魔法載錄”的典籍之中看到的內容。
得裡至人顯然早在幾個世紀以前便已然發現,用衆靈術操縱血魂珠可以在幾個人中間分享同一個守護靈的力量,不過這個在瑞博看來無比重要的發現,卻被得裡至王國的魔法師,看作是毫無用處的東西被扔在了一邊。
瑞博感到無比慶車,那本魔法典籍被放在了最爲表面的地方,以至於第五本閱讀到的就是這本典籍。
更令他感到慶幸的是,試驗居然如此成功。
那顆已然凝衆成形的血魂珠被小心翼翼地放進懷裡,瑞博取出了另外一顆血魂珠。
此刻他所需要的是強大的力量,雖然不知道那些宮女和女官們爲何匆匆而去,但是瑞博隱隱約約感覺到平靜的日子已然過去。
將另外那顆血魂珠輕輕地放在額頭上,瑞博稍微用力壓了一下,血魂珠緩緩地消失在額頭之中,那副模樣顯得詭異而又恐怖。
隨着那枚血魂珠的消失,瑞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微微有些發熱,肌肉開始不自然地緊繃和放鬆,還有那四周的景色也彷彿發生了變化。
踏着整齊的步伐朝前走去,只見那每一次跨步彷彿是比着直尺量出來的一樣,絲毫沒有變化。
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瑞博知道這是他以往絕對無法做到的事情,凱爾勒曾經告訴過他,當他能夠紋絲不差地做好每一個動作,就是真正能夠稱得上是一個合格的殺手的時候。
在此之前,瑞博從來未曾想過能夠獲得那位殺手之王的認可,但是此刻他卻擁有了那麼一絲信心。
同樣寄宿在他意志之中的“戰靈”也令他擁有了一絲勇氣,去面對一切有可能發生的狀況。
大客廳仍舊是那座大客廳,但是和那天歡迎他的晚宴完全不同的是,此刻這裡充滿了歡欣和喜悅。
那些在宮廷之中有些地位的女官和侍從們全都衆攏在這裡,從她們臉上那顯露出的喜悅和興奮之中,瑞博絲毫沒有找尋到一絲虛假和刻意做作的痕跡。
如同衆星捧月一般被圍攏在正中央的是一位風度翩翩的老者,在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到得裡至貴族那常見的高傲,那自然的微笑和瑞博曾經看慣了的拘謹的嚴肅顯得如此不同。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位正不停的和每一個人打着招呼的老者,瑞博最初看到的時候,幾乎把他當作是埃克特。
那談笑風生的模樣,確實和埃克特有幾分相似,更相似的是此刻這位老者分發禮物的樣子。
和當初埃克特從皮頓回來時的場面幾乎一模一樣,這位老者顯然同樣也是一個精通如何給大家帶來快樂的高手。
當然,從他的手中分發出去的禮物,不可能像埃克特當初送給管家先生的帽子那樣寒酸,不過在瑞博看來,這些禮物也並非是什麼稀罕而又珍貴的東西。
但是從那些宮廷女官和侍從興奮的模樣,完全可以看得出來,這些禮物確實今她們感到高興無比。
看到此情此景,瑞博更感到擔憂起來,雖然只是剛剛見面,但是他已然感受到這位大公是個相當高明的人物。
無論是埃克特還是海德先生都曾經教過他,應該如何在剛見面的時候給予對方最爲完美的印象,而贈送禮物顯然是最有效,同樣也是最能夠顯示出高明的手段。
埃克特甚至告訴過他,如果將一個精心佈設的騙局當作是一場精彩的演出,送禮無疑便是開幕第一場戲中用來吸引觀衆,讓他們希望繼續看下去的亮點和小高潮。
當初給予他的試練,令他敲開那不屬於他的世界的大門,不就是一件小小的不起眼的禮物。
一個真正懂得贈送禮物的奧妙的人物,絕對是可怕的擅長把握和揣摩人性的高手。
看到此情此景,瑞博立刻將身體隱藏在了一根立柱的後面,他打算好好觀察一下眼前這位老者。
或許是因爲眼前這位光彩照人的老者實在太過顯眼,以至於瑞博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其他的人。
他甚至沒有注意到站立在巴世蒙大公身逞的那位年輕的王后。
此刻的王后顯得容光煥發,只有瑞博最爲清楚,這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因爲在他原本的預料之中,這位王后陛下不到下午根本沒有辦法起牀。
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那位王后,輕輕勾住巴世蒙大公的那纖細嬌嫩的臂膀,令瑞博感到微微有些嫉妒。
他不得不承認自從在艾黎俊絲小姐身上品嚐了第一次的失敗之後,這位年輕美豔的王后是第二個沒有讓自己徹底征服的女人。
正當瑞博微微有些失神的時候,他突然間感覺到一縷投射過來的目光。
漸漸走近過來的巴世蒙大公,讓瑞博知道,此刻再繼續隱藏下去顯得沒有必要。
眼前這位老者臉上顯露出的是一副彷彿見到好友一般的微笑,瑞博清楚自己總不可能板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作爲埃克特的學生,裝出任何模樣都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而此刻最合適的無疑是慕名已久的表情。
畢竟曾經站立在亨利德王子殿下的陣營之中,實在無法令人相信,現在他和眼前這位老者會成爲親密的朋友。
但是慕名已久的表情最合適不過,誰說只有朋友才能夠互相傾慕?勢均力敵的對手顯然更有理由向對方表示敬意。
“很高興能夠在這裡見到閣下。”正如瑞博猜想的那樣,巴世蒙大公顯露出凝重而又感嘆,同時又充滿了敬重的神情。
瑞博無從得知,這些情感之中到底有多少發自於真誠,同時又有多少是僞裝出來的表象。
“我在南港的時候便聽聞您的聲名,我尊敬的監護人對您推崇備至,正因爲如此我早就渴望着此刻的見面。”瑞博回答道,這一切絲毫沒有虛僞,他非常清楚對此根本就沒有必要。
“唉,真是可惜,如果海德動爵也在這裡就好了,我對他同樣充滿了敬意,想必閣下也有所耳聞,我對於南港一直充滿關注,而您那位監護人正是南港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巴世蒙微笑着說道。
“意雷纔是更值得閣下關注的目標,南港的一切只不過是意雷的翻版而已。”瑞博連忙回答道。
“不,我並不這樣認爲。”巴世蒙大公搖頭說道。
瑞博微微一愣,與此同時他對於眼前這位老者的警覺又加深了一層。
身爲南港人的他非常清楚一件事情,南港人全都將那個小小的港口看作是意雷的縮影,幾乎每一個南港人都確信這座港口小鎮最終的成就將和意雷一模一樣,甚至就連海德先生這樣高明的人物也是這樣認爲。
唯一擁有不同觀點的就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卻偏偏被所有人都看作是瘋子,雖然在瑞博看來,那個人確實有些瘋癲狂亂。
“身爲一個南港人的我,是否有車傾聽閣下的解釋?”瑞博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問道。
“親愛的表哥,顯然你找到了一個最能夠談得來的人,不過我就不陪你們倆了,祝你們聊得愉快。”旁邊的那位年輕的王后立刻知趣地說道。
瑞博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位年輕王后轉過頭去的一剎那間所流露出的迷惘而又困惑的眼神,顯然這刻意的迴避,並非僅僅只是對剛纔的話題不感興趣而已。
雖然艾黎俊絲小姐的經驗,足以令瑞博懷疑他的那種藥膏再加上他的那件強悍的武器,對於得裡至女人能夠起到的作用,不過此刻再加上魅靈的威力,才令他再一次擁有了一絲信心。
不過此刻看來即便徹底征服了肉體,再加上用魅靈控制了意識,仍舊只能夠和隱藏在心底的愛情打成千手。
正當瑞博因爲這意外的發現而微微有些出神的時候,突然間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干擾了他的思緒。
“這顯然是一個相當無趣的話題,大公剛剛回到帕琳,我們是否應該爲此而慶祝一番?”旁邊一位宮廷女官走過來插嘴說道。
原本正打算展開話題的巴世蒙大公只能夠流露出歉意的微笑,用極爲友好的姿態對佛朗士教導者低聲說道:“如果閣下對此感興趣的話,不如我們等一會兒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聊一下。”
看着那位身份頗爲崇高的宮廷女官,看着這個一直以來都對自己顯露出不友善的侯爵夫人,瑞博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突然間他的心底跳出來一個冷酷血腥的念頭。
自從發現了異世界力量的真正用途之後,他就時不時地感受到對血腥殺戮的渴望。 wWW●TTkan●C〇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瑞博曾經試圖和這種感覺進行抵抗,但是他立刻就發現,試圖抵抗這種感覺,就會令他已然擁有的力量迅速消退,而順應這種感覺,等到這種嗜血的衝動過去之後,他的力量肯定會大大提高一節。
從內心中瑞博並不希望自己被嗜血的感覺所控制,但是此時此刻實在沒有什麼比強大的力量更能夠吸引他。
輕輕地吸了口氣,瑞博看了一眼那個討厭的女人,用這樣一條卑劣的人命換取力量的再一次突破,這筆交易絕對令他感到滿意。
更何況,他還擁有着另外一個殺死這個愚蠢女人的理由。
如果是在以往,對於這種膚淺而又愚蠢的人,他絲毫不會加以理會,因爲這些人最多就只會讓那些居心叵測之徒當槍使。
但是此刻瑞博卻感覺到必須用震懾的手段,讓那些膚淺的傢伙至少弄明白、不要越過雷池半步。
畢竟對於那些隱藏在幕後的人物,此刻的自己絲毫沒有力量觸及,這裡是得裡至人的國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他身邊四周的全都是仇敵。
只有那些刺過來的槍尖可以被輕易折斷,這至少能夠讓那些同樣膚淺並且缺少膽量的傢伙,不會心甘情願或者主動跳出來願意充當幕後者手中的長槍。
事實上瑞博早已經選定了幾個人物,他不但要折斷槍尖,還要折斷一兩條手臂。
既然已經成爲了衆人矚目的目標,惡魔的形象有的時候要遠比低調有效得多,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勇於挑戰魔王的人:要遠比欺軟怕硬者要稀少許多。
“對了,我同樣也爲閣下準備了一件禮物。”
巴世蒙大公的話將瑞博從沉思之中喚醒了過來,只見一個年輕英俊,身上穿着騎士短甲的侍衛官捧着一個紅色的首飾盒走了過來。
那狹長的首飾盒用猩紅色的天鵝絨托盤託着,四周一系着一圈金色的綢帶。
瑞博隱隱約約能夠猜到那裡面裝的是什麼,十有八九是他所失落的那幾樣東西。
“我能夠打開嗎?”瑞博問道。
“請便,事實上裡面的東西原本就屬於您,我只是湊巧找到了它們而已。”巴世蒙大公微笑着說道。
看了一眼那精緻的禮盒,瑞博輕輕地拎住那精美的蝴蝶結的一端,用優雅而又瀟灑的動作將綁系的絲帶放在托盤之上,小心翼翼地將盒蓋打了開來。
雖然已經猜到裡面放着的是什麼,瑞博仍舊忍不住一陣狂喜,但是喜悅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失落。
那枚佈滿傷痕的戒指就躺在禮盒的正中央,它就鑲嵌在一塊厚實的海綿上面,在禮盒的一角還擺放着那塊術士石版。
從兩者的待遇看來,瑞博清清楚楚地知道,巴世蒙大公已然得知了自己所失落的那幾樣東西的價值。
在他所發出的威脅之中,只有術士石版顯得言過其實,而這枚開米爾迪特之戒又太過危險,至於死神鐮刀和那枚金幣,毫無疑問眼前這位老者絲毫沒有將它們還出來的願望。
顯然巴世蒙大公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威脅。
是因爲在術士石板上的誇誇其談,令他有所懷疑?還是因爲那位和他交情深厚的魔導土布雷恩已然看透了自己的把戲?
這下於瑞博感到煩惱和猶豫起來,眼前正是他曾經設想過最糟糕的情況。
這個強勁的對手只送回來兩件對他們沒有多少用處的東西,自己是否應該繼續表現得極爲強硬?
雖然就此作罷也是一種選擇,但是瑞博卻捨不得那個氣態生命體。
“謝謝閣下。”瑞博用淡然的語調說道,不過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感謝的神情。
毫無疑問,這顯然被所有人看作是無理的表現,瑞博完全可以聽到那唏噓嘀咕的聲音。
將術士石版前後翻轉仔細地觀察了好一會兒,瑞博倒是可以確定,術士石版本身並沒有絲毫的損壞和變化,不過那兩個封印在石版裡面的魔法卻被動過了手腳。
事實上,此刻在這塊術士石板上總共封印着三個魔法,最後那個魔法是死靈魔法之中最爲簡單的幽魂聚集。
但是灌注其中的魔力強大得遠遠超出了這三個魔法的需要,雖然無法確切地知道最終會發生些什麼,不過瑞博猜想十有八九會因爲魔力太強而引發爆炸。
在暗地裡冷笑了一聲,瑞博絲毫沒有打算爲了這件事情撕破臉面。
那位布雷恩魔導士確實毒辣,如果自己運用術士石版裡面那三個魔法,術士石版一旦爆炸,毫無疑問把石版拿在手中的自己將喪失性命,但是如果不用那三個魔法,術士石版將變得毫無用處。
看着這已然回到自己手裡,但是卻變成了一件廢物的術士石版,瑞博剛剛擁有的那一絲好感,此刻已然蕩然無存。
※※※
對於四周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景象絲毫不放在心上,一回到自己的木屋之中,瑞博便從抽屜裡面取出了那厚厚一疊魔法卷軸。
這是他連同那些典籍一起從魔法協會強行勒索來的東西,這些魔法卷軸上已然畫上了他唯一擅長的隱形魔法。
瑞博拿了六七張魔法卷軸,信手揮了兩下將上面的隱形魔法全部清洗乾淨,心中咒罵着布雷恩這個名字,小心翼翼地將其中的一張魔法卷軸覆蓋在了術上石板上。
看着那複製在卷軸之上的魔法,瑞博原本緊張的心此刻已然放鬆了下來。
遠沒有魔法卷軸運用起來方便的術士石版,卻擁有着魔法卷軸難以企及的能力。
此刻瑞博無比慶幸,當初那兩個居心叵測的魔導士在送給他的魔法卷軸上做手腳。
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向瑪世克老師詢問破解這種手腳的辦法。
那位實力強悍的得裡至王國的魔導士恐怕不會想到,早已經有人做過和他一模一樣的事情。
看了一眼手裡的那張“幽魂聚集”,瑞博思索着是否能夠給予那位魔導士一些回敬。
別說這一件事情,他難以善罷甘休,死神鐮刀和氣態生命體還落在那個傢伙手裡。
雖然瑞博早已經想過,生命畢竟比其他的一切都更爲重要,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將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氣態生命體而獨自逃生。
不過,如果有一絲可能的話,他仍舊想放手一搏,畢竟那枚金幣對於他來說實在太過重要。
更何況,自己原本就打算爲接下來的行動尋找一個目標和理由,此刻對於他來說最爲有利的便是在巴世蒙大公和王子殿下之間不偏不倚。
繼續尋找另外兩件失落的物品,顯然是最合適的藉口。
同樣這也解決了自己的爲難和尷尬。
在今天晚上的宴會之上,向那位大公正式道謝,與此同時也用旁敲側擊的話,給予衆人警告,誰偷走了他的東西,將成爲他確信無疑的仇敵,或許這會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開局。
不過瑞博同樣也十分清楚,強硬的態度必須用強硬的實力作爲後盾。
雖然此刻術士石版和那枚戒指已然回到了自己手裡,但是僅僅憑藉這兩樣東西,還遠遠算不上真正的實力。
輕輕地捻轉着手指,將封印着戰靈的血魂珠取出來,慵懶地躺在牀上看着那木質的天花板,瑞博在腦子裡面搜索着能夠對他有所幫助的東西。
一個星期以來,除了天天晚上和那位美豔的年輕王后在這張牀上纏綿瘋狂,盡情發泄他心中的鬱悶和怒意之外,就是在閱讀那些魔法典籍。
雖然已經看了近兩百本魔法典籍,但是真正被發現對他有所幫助的東西並不是很多。
此刻以他的實力能夠施展的魔法極爲有限,異世界的力量雖然能夠從虛無之中源源不斷地化生出來,但是卻無法變成他本身的魔力,而沒有窿力也就無法施展其他魔法。
雖然不知道研究出將異世界的力量轉化爲魔力的辦法需要多少時間,不過瑞博絕對不會指望幾天之內能夠完成這樣的創舉。
正因爲如此,可以打些主意的就只有風的魔法,以及那些守護靈。
不過只要有那個該死的維英德存在,風的力量將沒有絲毫作用。
那些守護靈雖然種類有十幾種之多,但是真正有用的卻只有那麼幾種。
在瑞博看來,最有用的無疑是那從來未曾被別人發現的“百倍”。
至於那公認的三大守護靈之中,聖守護靈在此刻的他看來絲毫沒有用處,雖然這東西能夠令傷口迅速癒合,但是瑞博從來未曾忘記他的身份,無論是作爲一個魔法師還是作爲一個殺手,一旦受到傷害往往就是致命的一擊。
而號稱最強大的魅靈,在瑞博眼裡遠沒有戰鬥之靈有用,畢竟他頂着一個魔法師的名頭,那些真正厲害的角色面對他的時候,絕對不可能沒有絲毫的防備,而在魔法之中操縱和控制別人的意志以及精神,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除此之外的那些守護靈,正如得裡至王國的那些已然死去幾個世紀之久的魔法師們所認爲的那樣,華而不實沒有用處的東西佔據多數。
只有警靈還有些用處,得裡至人將它們佈設在了大壩之中,而他則將警靈佈設在房子四周以便守護自己的安全。
那能夠感知四周的魔眼靈如果感知的距離能夠稍微遠一些,倒是一種非常有用的守護靈,但是僅僅兩米的距離,令這種守護靈如同雞肋。
與此相同的還有鬼竊之靈和惡魘靈,前者能夠憑空讓一樣東西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外一個地方,而後者可以讓人陷入無盡的恐慌和瘋狂。
這原本能夠成爲非常有用的能力,但是鬼竊之靈只能夠移動三米以內能夠看到的物體,惡魘靈必須通過觸摸頭部釋予,則令它們成爲了沒有人想提起的垃圾。
想要讓人恐慌和瘋狂,對於魔法師來說有的是辦法,就連瑞博自己也至少可以運用五六種方法做到這一點,事實上就在片刻之前,他便打算用其中的一種對付那個討厭的女官。
“或許用鬼竊之靈偷東西倒是不錯,只需要找到一種辦法,能夠穿透別人的口袋,看到裡面的東西,擁有鬼竊之靈的自己十有八九會比法英格這個小賊,更有資格成爲賊頭。”瑞博苦笑着想道。
“可惜,偷普通人的東西可能輕而易舉,但是想要從那位魔導七手裡取回那枚金幣恐怕困難無比,如果能夠讓自己靠近三米的距離,與其偷取那枚金幣,還不如直接偷走布雷恩的性命更容易一些。”瑞博不由自主地想着。
突然間他渾身一震,如同黑夜之中的一道灼亮閃電,令他眼前一亮。
“偷取生命。”瑞博喃喃自語着說道,身爲殺手的他不正是一個偷竊別人生命的盜賊?
一顆毒藥,一把薄而鋒利的小刀,就是殺手最好的武器,臂弩和飛刀,同樣也不是什麼威力無窮的武器。
一骨祿從牀上爬了起來,瑞博愣愣地看着窗簾。
隨着手指輕輕的捻轉,一枚血魂珠漸漸地化作無數縷紅色的細絲,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手腕靈活無比地一轉,一把飛刀已然夾在了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間。
沒有絲毫的動作,甚至連眼睛都未曾眨一眨,那把飛刀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聽到噹啷一聲,飛刀掉落在窗臺上,而那面窗簾的一角無聲無息地垂落下來。
瑞博手腕又是一轉,五把飛刀像一把扇子一般展開在他的手掌心裡。
只聽到嘶啦一聲響,半截窗簾緩緩地飄落到窗臺邊的桌子上。
看着那飄浮在空中仍舊在往前緩緩移動着的飛刀,瑞博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又是一聲輕響,飛刀掉落在地上。
微笑着掃視四周,眼睛所到之處,一枚枚飛刀鑲嵌在牆壁之上。
如果是在以往,瑞博相信自己早已經興奮地跳了起來。
朝着那幾把飛刀輕輕地招了招手,那一把把飛刀在瞬息之間回到了他的手裡。
原本臉上流露着的微笑,此刻顯得有些僵硬起來。
這些用上好的鋼材打造而成,表面研磨得如同鏡子一般光亮的飛刀,此刻已然變得坑坑窪窪,嵌入牆壁之中的飛刀更是慘不忍睹,嵌入牆中的那一部份全都如同被強烈的酸液腐蝕過一般,到處是窟窿和凹坑。
顯然憑空移動飛刀,和用飛刀割開東西完全是兩碼事情,對於前者來說,即便切割一張紙片,也不可避免會有巨大的損耗,鋒利的刀刃和堅韌的質地根本顯得毫無意義。
如果每一次都有這樣的損耗,一把飛刀根本用不了幾次。
或許該找些別的東西來替代,一塊突然間出現在氣管之中的石子同樣可以置人於死命。
躺在牀上瑞博思索着解決的辦法。
突然間他感到心頭一陣跳動,剛纔的殺意再一次涌了出來。
或許讓那個愚蠢的女人得到應有的教訓,或許當自己的力量再提高一層,所有的難題都將迎刃而解。
想到這裡瑞博重新站了起來,將術士石版小心翼翼地塞進口袋之中,將那些卷軸捲成一團放入經卷筒裡面帶在身上,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再一次朝着那喧鬧的大廳走去。
獨自一個人站立在角落之中,除了這裡之外,眼睛所及的地方都充滿了歡樂和喧譁。
幸好瑞博早已經習慣了這一切,每當來到這樣的場合,他總是能夠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和四周的一切格格不入的陌生人。
這並非是屬於他的世界,對於他來說,盛大而又熱鬧的晚宴,高雅並且氣派的舞會,並非是他享樂的所在,而是他表演的舞臺,但是偏偏此刻他已然不再需要在別人面前表現自我。
現在沒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和地位,他的大名甚至傳到了遙遠的異國他鄉,同樣他也根奉用不着擔憂有人打算謀奪瑟思堡和南港的控制權。
想必任何一個打算染指南方那驚人財富的人,都會被看作是不可救藥的白癡。
正因爲如此,瑞博早就感到自己可以永遠地離開這種場合。
事實上,即便是在那些真正的貴族裡面,同樣也有不少人並不喜歡盛宴和舞會。
瑞博無從得知那個正在大廳中央談笑風生的老者,對於這一切是否真心喜歡。
從早上所看到的一切,可以確定巴世蒙大公是一個和埃克特一樣能夠在任何場合遊刃有餘的人物,到了這樣的境界,想要從外表看出他的內心,幾乎沒有可能。
不知道是注意到了始終在觀察着的佛朗士教導者,還是厭倦了那些膚淺而又愚蠢的人們,巴世蒙大公徑直朝着那僻靜的角落走去。
“不感到寂寞嗎?”巴世蒙大公問道。
“我已經習慣了獨自一人。”瑞博笑了笑說道。
“說實話,我衷心地希望能夠成爲你的朋友而不是敵人。”巴世蒙大公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逕直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面。
“不成爲敵人正如我所願,但是恐怕這並非由您和我來決定,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令人無可奈何。”瑞博同樣嘆了口氣說道。
突然間,他感到自己有些滑稽,現在就像是兩個老頭在談論問題,這對於巴世蒙大公還說得過去,但是自己畢竟還年輕,這不像是自己應該擁有的語氣。
振作了一下精神,瑞博表現出一副淡然的模樣說道:“就拿我失落仍舊未曾找到的那兩樣東西來說,它們對於我來說至關重要,我會盡一切可能將它們找回來。”
巴世蒙大公無動於衷地點了點頭,好像這件事情和他根本就沒有關係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令瑞博感到厭煩的宮廷侯爵夫人又朝着這裡走了過來。
“大公,原來您在這裡,您的幾位老朋友剛好想要和您聊聊。”那位侯爵夫人一邊朝着這裡走來,一邊高聲說着。
瑞博悠然地看着對面的老者,巴世蒙大公的反應正是他所想要得知的東西。
這位宮廷侯爵夫人如果不是一個眼高於頂的白癡,就是被收買專門搗亂的內線。
“是哪幾位老朋友?”巴世蒙大公問道。
那位宮廷侯爵夫人朝着遠處指了指。
轉頭看了一眼,巴世蒙大公微笑着朝那裡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巴世蒙大公的眼神之中,瑞博絲毫沒有看到不愉的神情。
從這位老者和那位討厭的宮廷侯爵夫人之間的問答,以及那隱隱約約的距離感之中,瑞博多多少少可以猜到一絲其中的奧妙。
這個世界上並非每一個人都擁有着堅定的立場和明確的陣營,事實上更多的人只需要有一點利益,可以爲任何人服務。
顯然眼前這位宮廷侯爵夫人便是這樣的角色,那個收買她的人如果不是亨利德王子的話,就只可能是凱恩家族。
“我和梅丁伯爵正談論到有趣的話題,親愛的芙兒,等到話題一結束我就過去。”巴世蒙大公微笑着說道。
這只是非常平常的推搪之辭,但是那微微提高的嗓門,以及凝視過來的眼神,卻令瑞博感到了一絲壓力。
看着那紛紛注視過來的目光,瑞博非常清楚,巴世蒙大公將問題又推給了他,顯然這同樣也是一種試探和考驗。
瑞博同樣非常清楚,從這個試探之中,巴世蒙大公能夠得到些什麼。
“有什麼話題會那樣有趣?更何況,我確信您年輕的朋友,不會介意我將您從他的身邊帶走。”那位宮廷侯爵夫人顯然打算利用女人的特權。
輕輕地捻轉着手指,不過瑞博並沒有將他體內的那顆血魂珠召喚出來,他召喚出來的是另外一顆血魂珠,那是一顆沒有封印任何守護靈的珠子。
就在那血紅色的珠子凝結在他手指尖端的一剎那,瑞博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對面那位老者團團護住,與此同時另外兩股強大的魔力衆集並且召喚着閃電的能量。
朝着巴世蒙大公淡淡地笑了一下,從這位老者的神情之中,瑞博看到的是一絲坦然,顯然巴世蒙大公非常清楚他打算做些什麼。
“我們正在談論您的年輕和美貌。”瑞博轉過頭來朝着那位宮廷侯爵夫人笑了笑說道,他儘可能地讓那一絲微笑顯得冷酷。
突然間那顆懸浮在指尖的血魂珠散發出明亮的紅光,原本那些未曾注意這邊人們,此刻也掉轉頭來,那突如其來的紅光顯得如此詭異。
“生命汲取!”突然間人羣之中發出了一聲驚呼,那聲驚呼帶着一絲恐慌,更有一絲厭惡的味道隱藏其間。
突然間又是一陣驚呼聲響起,一位眼睛尖利的貴賓用手指着那位宮廷侯爵夫人,臉上已然蒼白一片。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驚叫之聲,驚叫聲來自於那些女士,只見她們如同看到了活鬼一般朝着遠處逃去。
只聽到撲通一聲,那位剛剛還趾高氣昂的宮廷女官躺倒在於地上,她原本那年輕嬌嫩的肌膚,此刻已然變得如同百年的蒼松一般乾枯皺褶,那掉落在一旁的假髮下,露出了蒼白的頭髮。
就在片刻之前還是一個二十八九歲的美貌佳人,但是現在任何一個看到她的人,毫無疑問會宣稱她的年紀超過百歲。
“生命汲取,死靈魔法之中最爲邪惡冷酷的一種,將別人的生命抽取到自己身上,用他人十年的青春來增加自己一個月的壽命。”人羣之中再一次響起那喃喃自語的聲音。
一陣極爲輕微的驚呼聲隨着這番解說從四周傳來,看到那些下意識遠離的賓客,瑞博露出了一絲冷漠的微笑。
“您原本用不着這樣做。”巴世蒙大公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
瑞博知道這位老者會說到這個話題,他用極爲淡漠的語調說道:“我相信,這位女士現在已然知道,用來收買她的價錢實在太過便宜。”
人羣之中再一次傳來低沉的驚呼聲。
“剛纔你召喚出血魂珠的時候,我確信她已然被嚇到了。”巴世蒙故作無奈地說道。
從這位老者的眼神之中,瑞博已然知道他希望自己說些什麼,不過他並不反對按照這個劇奉將戲繼續演下去。
“一次驚嚇或許會令這位女士有所收斂,不過我所需要的那些居心叵測的人們感到震懾,我知道這樣的人還有很多,現在他們或許會仔細思考一下,那筆收買他們的錢是否值得他們太過賣力效勞。”瑞博平靜地說道。
這一次底下鴉雀無聲。
“您很冷酷。”巴世蒙大公故作坦然地說道。
“同無數人的性命和車福比起來,一個人的生命根本算不得什麼,不是嗎?您和我絕對不可能有空閒聊,這位夫人想必也應該知道,既然她自己做出選擇,就應該自己爲此負責,您對此有意見嗎?”瑞博說道。
凝視着對面的老者,瑞博等待着回答,這同樣也是試探。
“如果站在那裡的是一位擁有着高超實力的人物,閣下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巴世蒙大公反問道。
一拳打空令瑞博感到淡淡的無奈,他越發感到對面的老者是個難以對付的人物。
“欺凌弱小的感覺確實不錯,不過,在我記憶之中更多是和強敵作戰。”說到這裡,瑞博朝着巴世蒙大公看了一眼,顯然對面這位老者就是迄今爲止最大的強敵。
“對了,您是否能夠告訴我,在不久之前向我挑戰的那位騎士到底是誰,他的實力令我感到吃驚,到現在爲止,這是我唯一遇到過武技超絕,同時又精通魔法的人物。”瑞博追問道,這確實是他的好奇,對於那天發生的事情,他始終感到有些迷惘。
巴世蒙大公稍微猶豫了一下,說道:“那位向閣下挑戰的人,曾經被稱作爲瓦爾德,嗜血兵團擁有着一些特殊的辦法,能夠令嗜血戰士獲得更爲強大的能力,不過據我所知,這些方法不但需要付出高昂的代價,而且副作用極爲可怕。”
“想必嗜血團長大人爲了在挑戰中增加一絲勝算,而毅然選擇了這條得不償失的道路。”巴世蒙大公微笑着說道。
精明無比的他順水推舟地將眼前這個實力和年齡不相符合的對手,架空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幾乎在同一時刻,這一對相識不久的仇敵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們倆全都得到了他們所需要的東西,同樣也多多少少掂量出了對手的實力。
“我對於早晨您被打斷的那個問題非常感興趣。”瑞博坐直了身體說道,原本的那一絲淡漠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鄭重其事的神情。
對面的老者稍微沉思了一下說道:“一直以來我對南港都傾注了極大的關注。我幾乎看着南港漸漸發展起來,最終變得如此繁榮,從一開始我就不曾認爲南港是意雷的翻版。
“在我看來,意雷從本質上和佛朗士和西拜甚至和得裡至沒有什麼兩樣,唯一的不同是意雷除了一個名義上的國王,還有許多被稱爲總督的實際上的國王,意雷的貴族所擁有的金錢等同於他們的地位。
“在意雷,一個窮人雖然有可能變得富有,但是想要在有生之年出人頭地恐怕比在佛朗士和得裡至更加困難,只有死氣沉沉的西拜和孤懸海上的英倫比意雷在這方面做得更差。
“意雷人爲了獲得最大的利益,將一切都牢牢地控制在手裡,那些來自東方的貨物的進入,意雷的玻璃和其他特產的製造,所有商品的出售,一切的一切都被牢牢地控制着。
“而對這些進行嚴密控制的無疑便是那些總督以及總督們手下的那一層層管理者,無論是總督還是那些管理者,他們之所以能夠在那個位置,是因爲他們的財富,在任何東西都能夠買賣的意雷,財富也就是爵位,所以那些管理者同樣也意味着全都是貴族。
“希望獲得的利益最大,並不僅僅只是對意雷以外的國家來說,意雷人之間同樣遵循這樣的規則,正因爲如此,擁有最多利益的便是那些總督,與此同時按照等級的不同,每一層管理者能夠得到不同的利益。
“只要沒有出現太大的錯誤,財富的分配永遠遵循固定的模式,而財富的多少又決定着地位,所以,能夠擔任總督的就總是那幾個家族,一個世紀的時間未必能夠令他們之中增添一兩個陌生的名字。
“但是在南港卻完全不同,我所看到的是頻繁的輝煌和破產,只要有一時的運氣和正確的經營,誰都有可能在一兩年裡面變得風光無限,同樣一次失誤和一連串挫折也可能讓萬貫家財轉眼間消失殆盡。
“那些能夠經受得起風雨歲月考驗的商號,全都擁有着精明而又謹慎的經營者,而那些迅速崛起的人之中,有暴發戶,同樣也有高明膽大的智者。
“在我看來,意雷的富有是因爲這個幸運的國度擁有着令人垂涎的地理位置,而南港的富有卻是因爲它的活力。”巴世蒙大公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對面那個少年的神情。
沒有絲毫的驚訝,更沒有顯露出沉思的樣子,這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這樣的反應或許可以有好幾種解釋,不過在巴世蒙大公看來,只有兩種解釋最爲合理。
其中的一種便是,這位少年早已經聽說過類似的說法,如果是這樣的話,佛朗士教導者身邊的智囊的實力確實令人歎爲觀止。
要知道,如果沒有布雷恩的提醒的話,自己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些,能夠和布雷恩在智謀方面比肩,絕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
第二種可能是眼前這位少年已然到了內心和外表徹底隔絕的程度,如果是這樣的話,佛朗士教導者的危險程度無疑要加上幾分。
“得裡至的地理位置比意雷更有利。”瑞博突然間說道。
“顯而易見。”巴世蒙大公點了點頭說道。
此刻兩個人都非常清楚對方的智慧,有些話點到爲止,足以讓對方明白其中的意思。
“作爲大陸上的強者,得裡至同托爾人打交道會擁有更大回旋的餘地。”瑞博繼續說道。
巴世蒙大公內心之中感到一絲愕然,這已然觸及到他真正希望的東西。
看到對面的老者無動於衷,瑞博突然間感到自己或許踩到了點子上,他稍微思索了一下當初那位瘋癲的智者曾經告訴過他的那些近乎於荒誕的詭異理論。
此刻或許只有這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理論,能夠震得住眼前這位老者。
毫無疑問,正如海德先生所說的那樣,巴世蒙大公是個比他更加高明的人物。
只有杜米麗埃先生這樣即便接觸很深,也很難看透他到底是瘋子還是智者的人物,或許能夠令巴世蒙大公感到稍遜一籌。
“剛纔閣下說到讓獲得的利益最大化,這顯然是任何人都希望的事情,只不過意雷人的做法僅僅着眼於當前的利益,而忽略了有可能的潛力。我相信意雷同樣存在生機勃勃的年代,正是那個時候,玻璃、印花呢、聯合貿易商行,這些對意雷擁有着決定影響,令意雷成爲最富有的國度的發明,才得以產生。只不過這樣的活力並沒有持續多久、新穎的能夠帶來更大利益的創意被豐厚的資本所取代,爲了讓眼前的利益最大化,意雷的掌控者們開始不思進取。您剛纔還將佛朗士和得裡至等同起來,想必這並非是閣下真正的想法吧,您始終被許多您的同胞認爲,您對於得裡至王國的制度根本不屑一顧。如果我未曾猜錯的話,這完全是一種假相,得裡至王國雖然等級森嚴、但是即便一個下級士兵也有晉升爲將軍的可能。如果說南港人的希望來自於沒有太多規則和約束,得裡至人的希望便是來自於傳統和秩序。在我看來,您並不是希望學習和借鑑南港的成功,您所需要的是從南港的無序之中找尋出適合得裡至王國的秩序。”
瑞博的話不但令巴世蒙大公感到驚訝,同樣也令聽到這番話的每一個人部震驚不已。
幾乎每一個人都轉頭望着巴世蒙大公,他們的臉上充滿了好奇和疑問。
“你是從什麼時候擁有這種感覺的?”巴世蒙大公神情凝重地問道。
“就在片刻之前。”瑞博回答道。
稍微思索了一下,巴世蒙大公恍然大悟地說道:“是因爲我對於意雷的描述,觸動了你的心絃?”
“您的目光非常敏銳。”瑞博點了點頭說道。
“看起來閣下對此同樣已然有所思考。”巴世蒙大公緩緩說道,這一次再也沒有剛纔那種小心謹慎試探猜測的感覺。
事實上,此時此刻這位大公感覺到自己又遇到了一位知音,在此之前只有布雷恩能夠理解並且和他探討這個話題。
“南港不但是我的故鄉,同樣也是我的領地。”瑞博嘆了口氣說道。
“你的思考是否有所突破?”巴世蒙大公問道,這一次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對於這個話題確實極爲感興趣。
“沒有源頭的河流會徹底乾涸。”瑞博打算試探一下眼前這位老者,他微笑着說道,這是杜米麗埃先生當初用來向他解釋那奇特的理論而說的一句話。
幾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緊緊皺起了眉頭,但是隻有巴世蒙大公從疑惑之中迅速恢復過來。
如此迅速的理解力,讓瑞博倒抽了一口冷氣,不過他確信,此刻這位大公恐怕也對他充滿了警惕。
“正因爲如此,閣下才花費了極大的力氣,令瑟思堡掌握了玻璃製造的工藝?”巴世蒙大公問道。
瑞博微微的點了點頭。
“據我所知,閣下好像並不打算限制產量,我原本以爲你急切想要獲得更多的金錢以至於沒有想過後果。”巴世蒙大公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現在看來,你是有意這樣去做,顯然你已經找到了我還未曾梳理清楚的東西。”
一邊說着,這位老者一逞皺起了眉頭,要知道這件事情就連布雷恩都未曾看出來,當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布雷恩和自己的看法完全一樣,都認爲這是瑟思堡小繼承人年輕稚嫩的證明。
稍微思索了一下,巴世蒙大公已然能夠猜到其中的關鍵。
瞥了一眼四周那些疑惑不解的人們,如果不讓他們明白其中的奧妙,這些愚蠢的傢伙就不會將今天所聽到看到的一切宣揚出去。
點了點頭,巴世蒙大公嘆息着說道:“大量的玻璃充斥於世,肯定會打壓玻璃的價格,沒有了巨大的利潤,就會有人轉向於新的商品和貨物,這就帶來了活力。而玻璃工匠們爲了更多的利益,會設法令成奉更便宜,或者擴展玻璃的用途,這同樣也是一種活力的表現。玻璃變得便宜,雖然令利潤減少,但是便宜的商品更容易出售,數量的增加多多少少能夠彌補利潤的下降,而數量的增加,同樣也意味着更多的工人。南港的財富來自於人人都辛勤工作,利益最大化同樣也會在他們身上得到體現,當工作機會衆多,那些勤奮的人將擁有更多機會。他們創造財富的同時,也令自己變得富有,富有的人、富有的城市可以買得起更多東西,這同樣也使得需要的商品變得衆多,也就意味着擁有更多的利潤。就如同在雪地之中滾動雪球,我相信那些玻璃便是第一步。”
巴世蒙大公的解釋令所有人恍然大悟,同樣也令瑞博感到警惕。
事實上,當初他根本就沒有考慮到那樣多,這完全是歪打正着的結果,直到後來在“網宮”之中見到杜米麗埃先生,他纔對這一切有所認知。
正因爲如此,瑞博非常清楚,在和巴世蒙大公的第一次正面較量之中,他其實已然稍遜一籌,不過他同樣也可以猜測得出,在對面的老者心中,失敗者應該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