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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問道:“往哪兒跑了?”
強順朝屋裡四下看了看,說道:“不知道,反正是不見了,黃河,你不是說把他們都處理掉了麼?”
我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走到桌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自己那小半碗酒一口氣喝了個乾淨,再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傷口,自言自語說了一句:“這倆傢伙還真難對付,看樣子不光沒有魂飛魄散,大白天還給他們從洞裡跑出來了……”說着,我扭頭又朝地上那隻死老鼠看了看,對強順說道:“這隻老鼠看樣子是給他們迷了心智,他們這是在報復我呢,你再仔細瞧瞧,這大白天的他們跑不遠,肯定就藏在這間屋子裡。”
強順點了下頭,從長凳上站起身可着屋子裡轉圈找上了,當他找到竈臺跟那碗櫃之間的角落的時候,嘴裡咦了一聲。
我剛要問咋回事兒,伙房外面突然有人喊起了我們倆的名字:黃河,強順…強順,黃河……
我也不再問了,慢慢從長凳上站起了身,強順跟我對視一眼,隨後,我們兩個同時反應了過來,慌手慌腳把桌子上的殘羹剩菜一股腦塞進櫥櫃裡,然後關好櫥櫃門,打開伙房門,邁腳走了出去。
來到伙房外面,就見李三元那麪包車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了,就停在他辦公室門口,李三元這時候跟那女秘書在門口站着,兩個人交頭接耳,我估計他們是在嘀咕元寶已經放到了安全的地方,就等着換了錢以後逍遙快活了。
場子裡,這時候好幾個人在各處散開着,一邊來回找,一邊喊着我跟強順的名字。
我一拉強順,離開伙房又走了幾步,回了他們一聲,一羣人全朝我們這裡看了過來,我們倆下意識地擡手抹了抹嘴角。
“黃河,人都擡出來了,你看現在該咋辦呢?”李三元的聲音傳來,我扭頭朝他那裡看了一眼,正笑着衝我們倆招手呢。不過,今天看着他那笑容咋覺得分外鬧心呢。還他親孃的問我該咋辦,還想拿老子當槍使呀,老子兩個在前面出生入死,他在後面淨落好兒了,這就是所謂的“坐漁翁之利收”吧。
我耐着性子朝他走了過去,走到跟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邊那漂亮的女會計,反問道:“李叔,你說該咋辦呢?”
李三元還在可惡的笑着,一副奸計得逞心滿意足的樣子,他說道:“你說吧,你說咋辦咱就咋辦
。”
我說該咋辦就咋辦,我點了點頭,說道:“我要是說出來該咋辦,恐怕你們有人不會相信。”說着,我朝那女會計瞥了一眼。
女會計立馬兒還了我一個白眼,估計是以爲我在覬覦她的姿色吧。
李三元笑道:“我知道你有本事,這些人要是送醫院肯定也治不好,你只要能把這些人治好,我給你加一百塊錢獎金……哦,還有強順的,也加一百。”
我立馬兒在心裡暗罵,一百塊錢?那些元寶一千個一百都不止!
不過,怎麼說呢,我們家就是幹這行的,這事兒你沒遇上也就算了,一旦遇上,你要是撒手不管,這就是你的錯,不管心裡這時候有不痛快,你也得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咽。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對李三元說道:“這樣吧,你去給我準備七隻黑公雞……”說着,我朝天上的太陽看了看,又補充了一句:“晚上之前準備好。”
“黑公雞?”李三元一聽臉上露出點兒爲難,他旁邊的女會計問道:“準備黑公雞做什麼?”
我又瞥那女會計一眼,說道:“您是大學生,在學校學的都是無神論,跟您說了您也不會相信。”這女會計大學生只比我大兩三歲,給她帶個“您”字只是爲了噁心她。
女會計撇了撇嘴,說道:“你不說我怎麼能相信。”
我說道:“我說了您可別覺得不可思議,其實他們那七個人全是丟了魂兒了,我要你們準備七隻黑公雞是爲了放進洞裡給他們引魂。”
話音剛落,女會計立馬兒鄙視了我一眼,陰陽怪氣兒說道:“你搞清楚,那是十個人,不是七個。”
“啥,你說啥?”我一聽,立馬兒把眼睛珠子瞪大了,趕忙扭頭朝山根兒底下放的那些人看了看,因爲距離有點兒遠,看不清地上到底放了幾個,不過我敢肯定那不可能是十個,你想想,前後總共進到洞裡八個人,現在王思河已經給我們送進了宿舍,洞裡只剩下七個人才是,要說十個,另外那三個是從哪兒來的呢?
女會計冷冷地看着我說道:“不信你自己去數數呀。”
李三元這時候接嘴說道:“黃河,是十個人,我老婆的堂弟也在裡面,還有兩個不是咱場子裡的,一個女的,一個……一個給炸藥炸爛的。”
我聽了心裡一沉,一個女的,一個給炸藥炸爛的,那不是古墓裡那道士跟他老婆麼,不過,我嘴上卻對李三元說:“那你就去準備十隻黑公*,越快越快。”
李三元一聽,臉色變的更難看了,不痛快地朝身邊的女會計看了一眼,估計心裡在說,就你這死娘們兒多嘴,原本只找七隻的,現在成十隻了。
我不再理會他們倆,一拉強順,我們兩個朝山根底下躺的那些人走去。
路上,強順低聲問我:“黃河,引魂爲啥還得用黑公雞呢?以前沒見你用黑公雞引過魂,這次有啥不一樣麼?”
我看了他一眼,說道:“沒啥不一樣,用啥顏色的公雞都行。”
“那你爲啥叫李三元找黑公雞咧?”強順一臉不解。
我解釋道:“就因爲黑公雞不好找,叫他找黑公雞就是想整整他
。”
強順嘿嘿嘿奸笑起來,“還從沒見你這麼壞過……”
我很坦然地說道:“這能算壞嗎,他把咱們那些元寶都挖走了,不整整他我咽不下這口氣!”
“啥!”強順一聽,差點兒沒原地蹦起來,“真的?!”
我點了點頭,“十有*。”
強順大叫,“咱找他龜孫去!”說着,轉身就要往回走。
我趕忙回頭看了一眼,索性李三元這時候已經坐進了麪包車裡,沒聽見強順的大呼小叫,我一把拉住了他,說道:“算了吧,有些東西該是咱的就是咱的,不是咱的,就是拿了也不見得有命花。”
強順聞言氣呼呼瞪了我一眼,問道:“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又點了點頭。
“你咋早不跟我說咧?”
我說道:“我要是早說了,你還能吃得下豬頭肉,喝得下酒嗎?算了吧。”
強順立馬兒把臉哭喪了下來,像個鬥敗的公雞似的,把身子慢慢轉了回來。我嘆了口氣,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一會兒的功夫,我們來到了山根兒底下。這時候,那些往洞外擡人的人都坐在周圍歇着腳兒。
我看着地上躺的那些人數了數,確實是十個,除了之前的那七個工友以後,還有李三元的小舅子,看着地上的小舅子,我立馬兒就想明白了,這傢伙並沒有偷偷下山去找小姐逛窯子,前天晚上他跟王思河先後給鬼附身,後來我跟強順把王思河擡進宿舍,返回山根兒底下以後,這小舅子就不見了,他是給鬼魂再次附身了,附身以後把碎石堆裡那具屍體刨出來,那條爛胳膊撿起來,拿着胳膊扛着屍體返回了山洞。可能怕我們追攆他,還用石頭把炸出來的洞口給堵上了,所以第二天白天我們一直沒發現山腰上有洞,直到傍黑兒,堵在洞口的石頭或許自己掉了下來,也或許是給他挪開了,因爲傍黑兒陽氣就弱了,他可能想出來。
看完李三元的小舅子,我蹲下身子給那七個工友掐了掐脈,又翻了翻眼皮,包括李三元的小舅子在內,所幸還都有一口氣兒在,不過全都丟了魂兒了。
從地上站起身,我又朝另外那兩個人看了看,確實,一個女的,一個身體焦爛的,身體焦爛的旁邊還擱着一條焦爛的胳膊,整個人已經黑乎乎的,面目全非,至於這個女的……怎麼說的,從嬌小的身形來看,像是個女的,雖然身上一絲不掛,但是整個兒呈薑黃色,稍微發暗,除了胸口能看出點兒隆起,其他別的細節再也看不出來了,對了,頭上光禿禿的還沒了頭髮。總得來說,這就是一具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女殭屍,保存的還挺完好。
看完女殭屍跟那焦爛屍體以後,我疑惑地朝周圍那些歇腳兒的人看了看,大概能有三十幾號人,不過一個個居然全是陌生面孔,居然沒一個是我們場子裡的工友,我看那焦爛屍體都噁心,這些人居然能把它擡出來,膽子挺正的。不過,他們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不該把女殭屍也擡出來。
我朝人羣裡一個年紀稍大點兒的人走了過去,客氣地打了聲招呼,從身上掏出煙,遞給他一根以後,我蹲到了他身邊問道:“大也,這些人都是你們擡出來的?”
小老頭兒點了點頭,說道:“全是俺們擡出來咧
。”
我擡手一指女殭屍跟那焦爛屍體,又問:“這倆你們是在洞裡哪兒找到的?”
小老頭兒說:“他們都在一塊兒咧,李老闆給俺們指明瞭地方,叫俺們把裡面的人全都擡出來,俺們就把他們全都擡出來咧。”
聽小老頭兒這麼說,我一想,明白了,我們在那個死衚衕裡找到王思河的時候,這些人在死衚衕裡一個摞着一個,我們當時只顧着王思河了也沒注意其他人,這女殭屍跟那焦爛屍體當時肯定就混在人堆兒裡。
強順這時候也走了過來,跟我要了一根菸以後,蹲在了老頭兒另一邊問道:“李老闆給你們多少錢叫你們來的呀?”
老頭兒興奮地衝強順張開五指伸出了一個大巴掌。
強順一看,頓時罵了一句,“他媽咧個x。”我見他眼睛裡都冒了火兒了。李三元喊來的這些足有三十幾號人,每個人五十塊錢,這在當時都是天文數字了,他要不是挖了我們的元寶,捨得這麼闊氣嗎?
我趕忙給強順使了眼色,強順叼着煙悻悻地蹲到了一邊兒。
我又問老頭兒,“你們總共來了多少人?”
老頭兒一搖頭,“不知道,俺們都是李老闆打勞務市場找過來咧,我都不認識他們。”
我點了下頭,下意識朝辦公室門口那裡看了一眼,就見那女會計不知道啥時候又站在了辦公室門口,看那樣子好像正在朝我這裡張望,我又客氣地給老頭兒打了聲招呼,站起身朝她走了過去。
在這裡隨便提一句,老頭兒所說的這個“勞務市場”,距離我們這裡大概有幾十裡地,我感覺它屬於是一個自發組織起來的市場,直到現在,這個“勞務市場”還在,就在我們新中大道上,是個十字路口,現在不遠處還有條高速路。我這前半輩子都在落魄中過活着,要不是現在在家裡寫書,有點微薄的稿費收入,我現在也會天天去那裡蹲在路邊兒看着過往的行人,看着衣着光鮮點兒的,跟要飯的似的,趕緊湊過去問人家,老闆,用人不用,用人不用,木工、電工、電焊工、鋼筋工、泥瓦匠,我都會幹,啥活兒都能幹。
不過呢,僧多粥少,有時候你即便在那裡蹲一天,也不見得能等上一個活兒,我這麼說,可能有不相信,誰要是不相信,可以來我們新鄉市,沿着新中大道走一趟,坐二路公交車也可以,說不定某一天,我就會再次蹲到那人堆裡,眼睛注視着那些衣着光鮮的人。
這個呢,就是我一個捉鬼傳人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真實生活,說幹我們這行能掙錢的,有了這門手藝洋洋得意炫耀的,不是心術不正,就是個大騙子,不管他長的多麼的道貌岸然,說的多麼的感人肺腑。
言歸正傳,走到辦公室門口,來到女會計身邊,我直接開門見山的問她:“李叔這次從勞務市場找來多少人?”
女會計看了我一眼,說道:“三十五個。”
我說道:“我剛纔數了數,只有三十四個,少了一個。”
女會計聽了衝我一笑,很不以爲然的說道:“少了一個更好,還省下了幾十塊錢呢。”
我說道:“恐怕沒那麼簡單吧……”說着,我把身子轉回去,朝山根下歇腳兒的那些人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