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坡上,酒才喝到一半兒,兩個人已經醉的不成樣子了,畢竟我們這時候年齡還小,架不住這種高度酒精的禍害。『
不過酒壯慫人膽,強順趁醉把上衣的扣子全解開了,敞着懷兒,吐了口唾沫,擡手把胸口的血抹掉了,硬着舌頭跟我說:“看、看……看俺老孫的……火眼金睛!”說完,扭頭朝明羣家裡看了過去,看過去也就一兩秒的功夫,緊跟着像給人踩了尾巴似的,“呀喲我的媽呀”一聲。
我趕忙問他,“咋了?是不是看見啥了?”
他把頭緩緩扭了過來,一臉驚悚地看着我,也不說話,不過嘴脣卻哆嗦起來,我一看他這苗頭兒不對,當即酒醒了一點兒,又趕忙問他,“你到底看見啥了?”
強順還是沒說話,不過眼神兒一低,猛地伸手把他自己身邊那少半碗酒端了起來,一仰脖兒,喝水似的的往嘴裡灌了起來,我一看,這可不行,趕忙跟他奪了下來,他這時候要是喝躺下了,我這頓酒就白請了,再怎麼也得把他看見的告訴我以後再躺下。
“你到底看見啥了,說話呀你。”奪下酒碗我藏到了自己身後。
強順盯着我,翻着醉眼打了個酒嗝,說道:“明軍……明軍他爸在、在門口站着咧。”
我一聽這話頓時鬆了口氣,剛纔他那樣兒,我以爲他看見啥恐怖玩意兒了呢,我說道:“你瞧你這膽子,還說練出來了,明軍他爸跟咱們這麼多年的鄰居了,有啥好怕的。”
強順又說道:“明軍他爸……沒、沒啥好怕咧,明、明軍他爸身後站、站的傢伙太、太可怕咧……”
聞言我頓時渾身一凜,酒當即醒了一大半兒,趕忙小心問道:“你說啥?明軍他爸身後還有人?”
強順把頭一低,腦袋晃了起來,顯然是喝夠數了,“有,還有好幾個咧,有倆長的老嚇人咧。”
很嚇人?好幾個?一聽這話,我心裡也沒底了,除了明軍他爸,另外那些人是從哪兒來的呢,又都是些什麼人呢?難道是那大坑裡面的,難道明軍他爸到了那邊兒就發跡了,這還不到一年就有跟班的了?不過這時候我沒功夫琢磨這個,待會兒回家問問我奶奶看她知不知道。
我又問強順:“明軍他爸跟那些人在幹啥呢?”
強順仗着膽子扭過臉又朝明羣家裡看了一眼,沒一會兒,嘴裡說道:“明軍他爸帶着那倆嚇人的傢伙,正在、在敲門呢。”
“敲門?不會吧?”我說道:“咱剛纔出門的時候,就沒給他們關門,門是開着的。”說着,我搖了搖暈乎乎的腦袋,瞪大眼睛朝房門那裡看了看,門確實是開着的,藉着月光我甚至能看見屋裡的地面。
強順這時候好像沒那麼害怕了,眼睛還在盯着房門那裡,嘴裡說道:“有門,兩扇大黑門,上面還、還有倆門環兒呢。”
大黑門?還有門環兒?我一聽就懵了,怎麼可能有門呢,先前我倒是在門裡邊兒放了六根大針,不過那大針是座“箭陣”,這種陣別說強順的陰陽眼,連鬼都看不見,只有撞上去它們才知道厲害,不過這箭陣絕不可能變成兩扇大門。
就在這時候,我猛然想起點兒東西,明軍每天晚上都會迷迷糊糊起來開門,難道,開就是這兩扇黑門?要真是這樣兒,這兩扇黑門應該不是今天晚上纔出現在這裡的。
我又問強順,“屋裡有人給他們開門沒有?”
強順眼睛還在盯着房門那裡,我感覺他這時候好像有點兒不太對勁兒,剛纔還怕的要命,這時候咋盯着看起來沒完了呢?
強順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說完,緊跟着,他又說道:“他們這時候不敲門了,想從窗戶裡爬……哎,爬進屋裡一個。”
一聽強順這話,我心說,壞了,奶奶光囑咐我撒草灰攔住明軍他們母親的魂魄,她肯定沒料到外面還有東西想進去,他們家窗戶臺上我可啥東西都沒撒。
“哎,又進去一個。”強順又說道。
我一聽,立馬從土坡上站了起來,對他說道:“你把眼睛捂上。”
“啥?”強順醉醺醺扭回頭看了我一眼,問道:“爲啥叫我捂眼,你、你想幹啥?”
我說道:“把燈開開。”
“開燈?開啥燈……”強順露出一臉不明白。
我沒功夫跟他解釋,他話音還沒落,我擡手把自己額頭的井泥摳了下來。
“哎呀!”強順頓時慘叫一聲,雙手以最快速度捂住了眼睛,叫道:“劉黃河,我以後再也不跟你玩兒了!”
我沒理會他,撒腿朝明軍家門口跑了過去。
到明軍家裡家外溜達一圈兒,我又跑回了土坡上,強順這時候雙手捂着眼睛,還把腦袋埋進了雙腿裡,樣子就像個把頭縮進沙土裡的鴕鳥似的。
看他這樣兒我心說,你個熊孩子的“火眼金睛”,哪有我的“萬道金光”厲害。
我把剛纔摳掉的井泥抹了點唾沫又摁回了額頭上,對他說道:“起來吧大聖,燈關了。”
強順擡起頭看了我一眼,說道:“我以後真的再也不跟你玩兒了……”
我一屁股坐到他身邊,說道:“不玩拉倒,剩下的這些酒你也別想喝了,全是我的。”說着,我伸手把酒碗端起來就給嘴裡送。
“你想得美!”強順一把把酒碗給我奪了過去。
我對他說道:“你再看看,看那些鬼東西還有沒有了。”
強順喝了兩口又把酒碗塞給了我,打眼朝明軍家裡一看,搖了搖頭,“啥都沒了,都給你這怪物嚇跑了,還有那個好看的小姑娘,也給你嚇跑咧。”
我一聽,趕忙問道:“咋還有小姑娘嘞?剛纔你到底看見多少人?”
強順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掰起手指頭數了起來,一、二、三……
“一共六個,加上明軍他爸七個,三個男的,三個女的,加上那個好看的小姑娘四個女的。”
我聽了又問道:“除了明軍他爸,其他那六個人是不是全都穿的破破爛爛的?”
“不是呀。”強順說道:“全都穿的乾乾淨淨的,特別是、是那個小姑娘,穿着一件白裙子,可好看咧。”
我點了下頭,明白了,強順剛纔傻盯着門口看,一定是在看那小姑娘,我一擺手對他說道:“中了中了,啥白裙子小姑娘,那都是鬼,趕緊把酒喝完,回家睡覺了。”
強順從我手裡接過酒碗又喝了一口,然後用一雙醉眼盯着我問道:“黃河,你說……你說等咱回家以後,那小姑娘會不會上俺家找我?”
我瞅了他一眼,說道:“喝酒喝傻了吧你,她跟你沒怨沒仇的,找你幹啥。”
“不是……”強順說道:“她剛纔一直盯着咱倆看,我、我覺得吧,你是個怪物,她肯定看不上你,肯定是看、看上我了……”
我把酒碗從他手裡奪過來喝了一口,腦袋一歪,看着他說道:“不是她看上你了,是你看上她了吧。”
“嘿嘿嘿嘿……”強順醉笑了起來,“還、還是你瞭解我,要不咱倆咋這麼好嘞……”說着,把酒碗又跟我奪回去,一口氣把裡面剩下的酒全乾了。
我對他說道:“這種錯誤你可不能犯,人是人鬼是……”我話還沒說完,就見強順把手裡的碗掉地上了,緊跟着,整個人“噗通”一聲栽土坡上了。
我一看,奶奶的,早知道不叫你喝這麼多了,我還得揹你回去。
我喝的也不少,想把強順弄身上揹回家裡,不過摔了好幾跤都沒把他弄身上,最後沒辦法,我跌跌撞撞到明羣家裡把明羣喊醒了,明羣比我們大兩歲,身體也差不多發育好了,再加上他沒喝酒,背強順跟玩兒似的,不過我沒敢叫他把強順揹回強順家裡,因爲強順他爸王思河要是看見強順喝成這樣,非揍扁他不可,別忘了我們這時候還是學生呢,抽菸喝酒都是偷着乾的。
我也沒回家,都在明羣家裡睡下了,躺的還是明羣之前的那張牀,我跟強順兩個一起躺的。
書說簡短。迷迷糊糊睡也不知道睡到啥時候,突然,就感覺身上特別冷,我也沒睜眼,伸手在牀上胡亂摸了幾下,原來單子都給強順一個人裹身上了,我拽了拽,沒拽動,居然還給他用身子壓着,這熊孩子,咋這麼自私呢。
我勉強把眼睛睜開了,強順在牀裡面躺着,我在外面躺着,睜開眼一看,這傢伙,從頭到腳用單子裹的嚴嚴實實的,我伸手去揪他身上的單子,誰知道,強順居然突然開口說話了,聲音發顫:“別抓我、別抓我,抓躺我身邊那怪物吧,我是好人,他是個壞蛋……”
我一聽,這都啥亂七八糟的,不過聽強順這話裡的意思,躺他身邊的那“怪物”加“壞蛋”,說的好像就是我吧。這熊孩子,不但自私還沒良心,酒都白請他喝了。
我“忽”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今天這單子你一點兒也別想蓋了,你個壞蛋。我在強順身上找了找,給我找到一個單子角,雙手揪着單子角用力一扯,把單子從強順身上扯下來一大半。
強順這時候又說話了:“俺不是跟你說了麼,別抓俺,俺是好人……”說着,強順竟然把身子扭了過來,我朝他臉上一看,眼睛居然是睜着的!
一對眼神兒,我們兩個都是一愣,我一直以爲他在說夢話呢,原來是醒着的。
強順立馬把眼神從我這裡挪開了,也不說話,我見他戰戰兢兢仰起頭朝屋裡看了一眼,緊跟着“哇”地叫了一聲,嚇了我一跳,快速從我手裡奪下單子,蒙身上縮成了一團,這架勢就好像看見叫他非常害怕的東西似的。
難道屋裡又來了啥東西?我下意識慢慢扭過頭朝屋裡一看,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就見黑漆漆的屋裡站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