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開口問道:“師傅,那後來呢!有沒有擊敗滿虜?”
周坤悄悄拉了一下週泰的衣袖,後者不解的看了一下他,眼神間滿是疑惑。
林豹慘淡的苦笑了一下,望向周坤道:“小坤,你歷來博聞強識,應該知道後面的發生了什麼吧!”
周坤點了點頭。
林豹又飲了一杯酒,朝向周坤道:“那接下來的,就由你說吧!”
周坤道:“我也只是知道個大概。我記得應該是在天啓元年吧!虜酋努爾哈赤統率數萬精兵攻打瀋陽,主將陳策率領四千戚家軍和三千白桿兵從遼陽緊急奔援,但卻晚了一步。誰能料到,被譽爲遼東第一堅城的瀋陽在一天之內便告失陷。後來,七千將士血戰渾河,最終全軍覆沒。”
“全軍覆沒?”周泰無限驚愕的站起來,臉色間滿是不可置信。
周顯臉色難看,拉着周泰讓他坐下,開口問道:“師傅,我曾聽過渾河血戰的場景。說當時這支大軍本有機會撤到遼陽,然後再據城堅守。但陳策耐不住諸將的請戰,在敵強我弱的選擇了主動進攻,最終導致全軍覆沒。這個是不是真的?”
林豹冷哼一聲道:“聽說過。聽誰說的?是不是又是那些只會事後諸葛亮的酸臭文人。不知兵事,胡謅亂編,還以爲自己個個都是當世名將。”
周顯尷尬的苦笑了一下,沒有敢再繼續說。
林豹嘆了一口氣,擺手道:“不怪你們。筆桿子都掌握在文人手中,你們沒有身在戰場,能看到的只是他們描寫的場景,做出誤判是必然的。只是可惜了我的那些好兄弟,好似各個都變成了好戰的莽夫,連死了都得不到片刻安寧。”
“罷了,罷了。逝者已去,說再說也是無用。我今日就給你們講講當日的場面,由你們來告訴我,當時我們做出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或者,你們只當是聽一個故事。從中試想一下,如果你們身處當時,又該如何做出抉擇?”
林豹端起酒杯,卻發現裡面的酒早已空了,連酒壺裡面也空空如是。
周泰說了聲“等我,我去拿酒”,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不一會,手中便抱着兩罐上好的杜康跑了進來。
林豹獨自拿起一罐,一股氣喝了大半罐,朝向四人問道:“你們知道何爲遼人嗎?”
周乾道:“師傅,遼人不就是生活在遼東的百姓嗎?”
林豹點了點頭道:“不錯,遼人就是生活在遼東的百姓。這些百姓中,有漢人、有蒙古人,也有女真人,還有其他各種生活在當地的其他民族的人。在漢人之中,有出賣祖宗,投靠後金的。蒙古人之中,有支持大明的,也有支持後金的。而在女真人之中,有一些屬於葉赫等部落的遺民,他們是全力支持我大明的。”
周坤臉帶疑惑的問道:“師傅,這樣混亂不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你們又是如何區分哪些人是真正支持我大明的啊!”
林豹苦笑着灌了一口酒道:“人心隔肚皮,沒法區分。只有到危難之時,才能顯現出來,而那時也就晚了。而一切的開始,還得從這個遼人說起。”
“那個時候,奸臣當道,朝廷處處缺錢,軍備廢弛到了極點。老兵連年無餉,新兵也招募不上來,眼看就要失去對遼東的控制。因而,朝廷內的一些有識之士便提出了以遼人守遼地的主張。以當時的情況來看,這確實是解決遼東兵員不足的最好辦法。戚家軍不就是這麼來的嗎?招募倭寇危害最嚴重的沿海漁民從軍。他們同仇敵愾,更兼守土之責,因而時時爆發出驚人的戰力。”
周顯眉頭微蹙,朝向林豹道:“師傅,這兩處還是有明顯的不同吧!沿海各地的百姓都是我大明子民,而遼東則是各族混住。無論是凝聚力,還是其他的,後者應該都遠不能和前者相提並論。”
林豹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但那時,遼東已納入我大明領地百餘年,潛移默化,很多百姓還是心向我大明的。如果多花費一點時間,對他們善加籠絡,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應該還是可以爲我大明所用的。但就像我所說的,如果多花費一點時間……”
林豹搖了搖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回憶。他停下了好一會,才繼續開口說道:“在泰昌元年,也就是瀋陽之戰爆發的前幾個月,善戰有謀的熊廷弼經略被朝廷解職,而由一介書生的袁應泰接替。袁經略愛民如子,而又勤勉政事,如果是在中原,絕對可以成爲一個好官。可惜的是,他是在瀋陽,一個無論是我大明,還是後金都必須用盡全力爭奪的地方。”
周泰臉帶疑惑的朝向周坤小聲問道:“小坤,師傅剛纔還在說天啓元年,怎麼突然就又變爲泰昌元年了?”
周坤傾耳向周泰小聲道:“泰昌天子只當了幾個月的皇帝便賓天了。泰昌就一個年號,也就是泰昌元年,接下來就是天啓元年了。熊廷弼是在泰昌元年被解職的,而瀋陽之戰則是在接下來的天啓元年爆發的。”
周泰“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啊!”
林豹還在繼續說。“袁經略目標遠大,剛上任便斬殺貪將何光先,罷免大將李光榮及其治下十餘將,以肅軍紀。並決定徵兵十八萬,再次向後金用兵。可以說,這本應該耗費數年,甚至十數年才能逐步完成的目標,而他卻妄圖在數月之內達成。這就是後來瀋陽失陷的一個主要促因。”
周顯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傅,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袁經略是精明能幹,一旦定下目標,就會竭盡全力去實現。當時朝廷沒有派發更多的餉銀,他便招募蒙古災荒之年逃到關內的蒙古災民,把他們安置在遼陽、瀋陽二城中,一時間還真招募了不少士卒。但袁經略不知兵事,而又謀劃不周,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怎樣安置如此多的災民?亦不知道怎樣把這些災民變爲可以戰鬥的士卒?”
周顯嘆了一口氣道:“欲速則不達。收攏那麼多人,而有沒足夠的能力安置他們,袁經略這是自取其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