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看到萬元吉走進大帳,擺手示意他坐下,淡淡說道:“吉人,桌上是陛下新近頒發的聖旨,你先看看吧!”
萬元吉看盧象升臉色有點難看,心中閃出一些疑惑。向盧象升微微拱了拱手,拿起聖旨仔細看了一遍,臉色陡然間變的難看起來,站起來道:“督師,此乃亂命,萬不能奉詔。”
盧象升嘆了一口氣,道:“四萬餘朝廷大軍被困鬆錦兩城,急需救援爲真;寧遠城中軍心散亂,急需有人前去主持也爲真。在這個時候,我怎能不去?”
萬元吉急聲道:“督師,你也知道寧遠城中軍心散亂,卻又爲何非要前去?昔日,朝廷十三萬精兵強將前去鬆錦救援,尚且不能取勝。此時損兵過半,軍心離散,您這個時候前去又能改變什麼?”
看盧象升沉默不語,萬元吉語氣急切道:“督師,屬下知您忠勇。但此時前去寧遠,成也無功,敗則有責。除了能灑下您一片熱血之外,就是替別人頂替罪責。你萬不能意氣用事,以免到時候追悔莫及。”
盧象升苦笑道:“陛下既然已經下旨,身爲臣子自然應該遵從。吉人,這件事你就不用再勸了。”
萬元吉道:“督師,陛下的旨意是可以更改的,只要你把這件事交給屬下去辦。”
盧象升疑惑的看了一下萬元吉,“怎麼說?”
“近日,左良玉、賀人龍部在南攻破新野,穰縣,直逼南陽府腹地;在西,猛如虎、李國奇已經攻下了裕州;在洛陽方向,楊文嶽督師也率虎大威緊逼虎牢關;而傅宗龍督師也正率領陝兵猛攻崤山。可以說,現在雖然洛陽形勢尚好,但南陽已經是一座孤城。在督師前往寧遠之前,還需要一段時間交接事務。督師可以率大軍急速突襲南陽,以引起新一輪的戰事。到時候再上稟陛下,陛下看到南陽戰事緊急,就不會再派你前往寧遠。”
盧象升淡淡笑道:“吉人,這樣的計策,也只有你能夠想的出來。但你可知道,這是欺君之罪。一旦上面追究下來,你我都擔待不起。”
“前線戰場形勢犬牙交錯,敵我的界限在有的時候並非那麼分明。有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衝突就會引起大規模的戰事,只要派出親信之人挑起事端。至於真實情況,哪裡是遠在京師的陛下能清楚知道的?如果督師相信屬下,就將這件事交給我去辦。以後出了什麼事,您也可以把責任完全推到我身上,絕對不會連累到您。”
盧象升笑了笑道:“吉人,你認爲我是那樣怕受連累的人嗎?但有個情況你應該也知道,我最近把兵力全部集中到南陽附近,意圖先攻滅南陽的孫可望部,再集中全力攻打在洛陽的李自成。孫可望經過屢次戰事失利,此時謹慎的很。而要達到你所說的那種效果,非要爆發大規模的戰事。而現在孫可望集重兵於險要之地,而大部分精騎活動在外。以我們目前的兵力和戰力,最後肯定是一個膠着之勢。損兵傷卒而取不得任何戰果,這非良將所爲。”
萬元吉臉色惱怒道:“督師,現在你怎麼還在考慮這個?對比前往鬆錦救援守軍,這怎麼也算是小得失。以督師之睿智,怎能看不出?”
“但宛洛之地的戰事短時間分不出勝負,而鬆錦兩城的守軍卻急需救援。無論是從情從理還是從遵從陛下旨意而言,我都應該前去。”
萬元吉撫了撫額頭,感覺自己勸了那麼多。盧象升根本就沒放在心中,他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前去寧遠。“督師,看來您早就打定了主意。”
盧象升沒有否認,微微點了點頭,道:“實際上,我一直在關注鬆錦前線的戰事。周顯在松山完全被圍之前,運送了一大筆物資進去。也就是說,松山的守軍依靠這筆物資,可以堅持很長的一段時間。簡單而言,留給我的救援時間會有很多。而且,現在周顯爲登萊巡撫,已經讓沈廷揚開始制船。等到以後,我們不僅可以從路上救援,還可以從海上提供支援,我感覺還是有很大機會成功的。”
萬元吉嘆了一口氣,道:“督師,那這邊呢!一旦您率部離開,李自成、孫可望等賊衆必然全力反擊,您想要怎麼處理了嗎?”
盧象升點了點頭,道:“這個我有想過。這次前去寧遠,我只帶自己的三千親兵前往,剩下的兵力全部留在宛洛地區。如此便可抵消賊兵的兵力優勢,應該足以應付他們。”
萬元吉苦笑了一下道:“督師,這樣對您說吧!我們這邊不缺兵力,缺的是足以統率他們的大帥。您一旦離開,像左良玉、賀人龍這樣的桀驁之徒,誰還能命令的了他們?到時候兵力分散,諸將之間又不能同心協力,怎麼抵擋兵力遠多於他們的賊軍?還有,您現在也知道,賊軍現在駐紮練兵,已早不是昔日的流賊。”
盧象升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定下的方案爲暫時只防守而不進攻。左良玉、賀人龍兩部退到穰縣、新野一線堅守,而李國奇、劉國能兩部防守新野。猛如虎前往開封,協助當地守軍。傅宗龍退守潼關,楊文嶽駐防滎陽。曹志耀、張應元退守襄樊一線,襄助馬祥麟防止賊軍南渡湖廣。這樣一來,賊軍即使突破一兩處,也依舊是被困於豫西,起不到根本性的作用。”
萬元吉嘆了一口氣,盧象升的計劃並無不妥之處。關鍵是,實施計劃的最終是人,一切真能如他預想的那麼順利嗎?他心中一點底都沒有。
“吉人,單單依靠在寧遠的兵力,恐怕難以救出被困鬆錦的守軍,我需要登萊巡撫周顯從海上提供支持。你和他比較熟悉,而且本身又熟知軍事。我想讓你前去登萊,儘快弄清兩邊的情況,制定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
萬元吉沉默了片刻,最終拱手道:“屬下知道了,我明日就出發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