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顯護送娜木鐘先是向北,徹底與牛勇他們脫開距離,以避免被滿虜發現行蹤。在疾行兩天後,才轉頭向西南方向而行。
一行的十三人中,除了娜木鐘母子和周顯二人。剩下的十名侍衛中,有五個漢人,五個蒙古人。他們熟知塞外的地理環境,一路疾行,刻意選擇人跡罕至卻又不會缺水源的地域。路上雖然遇到數股騎匪,但都被他們悄悄躲了過去。總體來說,一切都還算順利。
但因爲他們選擇的道路比較崎嶇,且爲了安全,繞了很遠的路,且刻意躲開了人羣。本來只有短短十餘日的路程,竟然耗費月餘才最終到達大同外郊。
周顯看着遠處隨風漂盪的大明軍旗,臉色欣喜,轉向身旁衛士笑道:“終於到了,今天我們或許可以好好的吃一頓飽飯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旁邊衛士回道:“稟公子,這裡是大同東北方向的虎峪口,距離白登城只有一天的路程。這裡是天然的險地,大明的最邊界。按正常配置,這裡應該是由一個把總率領三旗大明士卒駐紮。”
三旗,也就是一百零八個士卒,應該足夠護送他們去大同了。周顯突然感感覺白登這個地方好像特別耳熟,他滿是好奇的問道:“白登?那裡是不是就是在漢初,冒頓單于將漢高祖劉邦圍困了四十餘日的地方?”
衛士笑道:“周公子真是博學,正是那個地方。只不過現在白登早歸我大明所有,並在那裡建了一座堅城。目前有大約一千將士在那裡駐防。”
周顯點了點頭,扭轉馬頭向後,抱拳向娜木鐘道:“囊囊太后,從這裡進去便是我大明境內了。我們要不要在這裡停留一日後再行前去?”遠離故土,周顯料想她或許會願意在這裡稍作停留。
娜木鐘本爲絕色佳人,但這一路行來,缺吃少喝,而她又要餵養阿布奈,整個人已完全瘦了一圈。雙眼向內深深凹陷,渾身上下有種說不出的疲憊。她聽到周顯話語,扭頭最後看了一下身後的蒼茫大地,眼神之間滿是悲涼。她抱緊了懷中的阿布奈,沉默良久,最終向周顯搖頭道:“周公子,我們繼續走吧!早一點到達,阿布奈就多一點安全。”
周顯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揮手下令繼續向前走。一路行來,他早就瞭解了娜木鐘的性格。外表柔弱,但性格的堅韌程度絲毫不遜於任何一個男子。她爲林丹可汗的大福晉,地位崇高,從沒受過什麼苦。但她這一路醒來,無論路上多麼辛苦艱難,她都從來沒有任何抱怨,將一切都埋在心底。即使是周顯,此刻對她也是滿心的佩服。
進入虎峪口之後,周顯他們遇到了駐防在那裡的大明士卒。只不過不像他們最初所料的,那裡沒有三旗士卒,只有二十多人,且都是些老邁兵卒。周顯亮出千總腰牌,向他們討要了一頓飽飯。細問之後,才知道他們在此處設防不是爲了阻敵,而是在發現敵人之後,燃起狼煙向後方報信。這裡留守的都是些無用老卒,根本沒有戰力可言。他們最初看到周顯他們,還以爲是敵人來襲,差點就要燃起狼煙。
酒飽飯足之後,周顯將一個老卒叫道身旁問道:“李老爹,我想明日就直接趕往白登。這裡有備用的軍馬嗎?”
老卒滿臉皺紋,無限愁苦的搖了搖頭道:“周公子,這裡只有五匹劣馬,馬力或許還不如你們的那些疲馬呢!我倒是建議您仍舊騎着你們的那些馬趕往白登,反正中間也就只有一天的路程。今天餵飽了它們,讓它們再休息一夜,保證明天一定會生龍活虎的。”
周顯點了點頭,想來也只能如此了。他掏出僅剩的幾兩碎銀子,遞給老卒道:“李老爹,那一切都拜託你們了。那位女子身份特殊,您給她準備一些羊奶,好生侍候着。”
老卒看到銀子,雙眼頓時樂開了花,連忙接住道:“多謝公子,老朽明白,絕對把她當成姑奶奶一樣伺候。”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天明,周顯他們一路疾馳,奔向白登。白登城的守將爲一千總,在聽周顯敘述完事情的經過之後,立即派出兩百士卒,將周顯他們一路護送去大同。
到達大同之後,周顯才知道宣府在此刻已亂作一團。薩哈廉中火銃後身死,其兄嶽託聽聞之後,不顧多爾袞的勸阻,親率自己治下六千餘鑲紅旗將士前往宣府。兵分多路,連下數堡之地,盡屠其民。然後將宣府團團圍困,逼迫總兵朱之馮交出阿布奈及殺害薩哈廉的兇手。
朱之馮不善軍事,但在宣府卻深得人心,他據城而守,堅決抵抗。同時,派出使者前往朝廷求援,崇禎天子下令從大同、山西、順天各地抽調援兵前往宣府。但嶽託強悍,又極其擅長野戰,各部人馬駐防在宣府周邊,卻無人敢於輕易上前。
這樣的劇變,讓周顯不由得擔心起牛勇他們的安危。但追問之後,發現具體的情況,他們也說不清。但通過他們的敘說,周顯得知確實有十餘人在滿虜的追殺下逃回了宣府。至於那些人之中有沒有牛勇和圖爾山,就不知道了。
周顯在大同呆了兩天,百無聊賴,閉眼躺在橫椅上享受着午後的陽光。朦朧中突然感覺眼前有一團黑影,他睜眼望去,發現眼前正站着兩個十分奇怪的人。
一人方臉短鬚,濃眉鳳眼,長的十分精神。而身形甚高,雖然穿着一件青色便衣,卻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官威。而另外一人,穿着一件紫色儒袍,作文士打扮,長相普普通通。唯有眼睛深邃,似乎可以看透人心,應該是策士一類的人物。
穿青衣,明顯爲官員那人上上下下認真的掃視了一下週顯,淡淡問道:“你就是那個以手銃一槍打死薩哈廉,讓嶽託恨不得活生吞活剝了的周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