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氣晴朗,我清早去學校的時候路經校門,不由有些發悚,進去以後卻什麼也沒有發生。
微有些忐忑地捱到中午,終於接到了肖安的短信:‘十二點十分校門口見。’
我們中午一般是十二點下課,離校門兩三分鐘的路程。剛好老師提前放學,我到校門口的時候才十二點不到,肖安卻已經等在那裡了。
看見我,他從原地走過來“走吧。”
我愣了愣“去哪裡?”
“我家啊。”他笑了起來“小胡的標本當然在我家裡。拿出來在路邊看,你不怕會嚇到路邊的人麼?”
這麼多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邀請我去他家。我在心裡懊惱不已,早知道是在他家裡,我昨天肯定不會答應。我看着他一臉坦蕩的表情,稍微猶豫了一下“好吧。”
我原本還擔心他的家裡在荒郊野外,沒想到學校居然很近。走了十來分鐘,再爬了一段樓梯“到了。”他拿出鑰匙開了門,領着我走進去。
肖安家很大,客廳一角還擺放着大棵的盆栽。他推開盆栽旁的房門,示意我進去。
我有些不安地跟進去,站在門邊,看着他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厚厚的框子“在這。”小心地把框子地打開,肖安神情彷彿是在見一個多年相交的老友。
我慢慢走過去,人面蝶靜靜地躺在木盒之中,在光線充足的室內彷彿有細細的光芒,沿着蝶身的紋路發出。這麼多年了,它分毫沒變,蝶身中間,那是一張妖異美麗到幾乎令人心神恍惚的臉。
這就是肖胡蛻變之後的樣子啊。蟬蛻···這便是蟬蛻···
把木盒收好以後,肖安留我吃飯。
我有些爲難,一向不喜歡和人接觸的我,除了在阿清在的時候去過齊錦家做客以外,幾乎沒有在別人家吃飯的經驗。
“今天我生日。”
“嗯?”我愣了一下。
“家裡沒有人我就不想吃了,我做飯還不錯的,留下來和我一塊吃吧。”肖安笑咪咪地推着我走到沙發邊,把我按得坐下去。“好了,我去做飯。”
我無奈地坐在沙發上四處打量,這時,我注意到桌上有一張看起來非常眼熟的相片。
那張相片看起來已經很舊了,用相框裱好,保存得確不錯。相片中沒有人,卻是一個空着的小涼亭。我想了片刻,終於回憶起來。
這個···這時那時候,我們在醫院一起玩的時候待的涼亭啊。
在記憶中,那時候的肖安是一個很溫順很好相處的孩子。感覺現在···的確也沒有變多少。
大約是常常做飯的原因,還沒一會肖安就做好了飯菜。我們對着桌子坐着,一碗番茄湯,一份青椒肉,一份皮蛋豆腐。賣相味道居然都很不錯。
“你在家都是自己做飯吃麼?”我有些驚訝地問。
“有時候我做,我時候我爸媽做···看情況吧,最近我媽很忙,爸也不在家。”肖安從冰箱拿出一瓶大瓶雪碧,給我們一人倒了一杯。
我不由有些發愣。我記得小時候在醫院,他領我們去看過他媽媽的墳墓。
大約是明白我在想什麼,他笑了笑“我的親生父母都不在了···現在的養父母是我家的遠親。”
他的神色很平靜,聲音也是一貫的清淡溫和,我卻無端覺得他有些黯然和悲傷的意思。不想再繼續講這個,我轉移了話題“昨天晚上的事情···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嗯。知道一點。”他用筷子點着碗沿慢慢地說道“那個迷失靈···它到我們學校大概是去年秋天吧。其實迷失靈都很可憐,大部分都是心願未了在死後被自己困住。有時候會想把自己的願望傳遞出來求助···就像昨天晚上,它就把你拖了進去。”
“求助?”我有些詫然。
“嗯。”他應了一聲。“昨天你在‘那’個地方看到的,聽到的,觸摸到的,都是它想傳遞給你的信息。那些就是求救吧···不過你也不用在意,那是完成不了的心願,順其自然就好。”
“爲什麼說···是完成不了的心願?”我困惑地問。
肖安垂下眼想了一下,緩緩地回答“因爲你看到的那些信息都是殘破不全的。它的力量還太弱,真正的願望根本沒辦法傳遞出來···而且,隨便困住過路的人類,陰陽混淆,這也是會遭報應的。”
隨後便是安靜的吃飯。我滿心都是關於迷失靈的事,昨天晚上,雖然但是有些害怕,但聽肖安這樣說以後,卻不由覺得那個迷失靈特別可憐。那美麗的歌聲中的溫柔和悲傷;那長長的明亮的走廊;還有那牆壁上的牆繪。它究竟想傳達究竟是什麼。那個願望又究竟是什麼呢?
吃晚飯後我們一同去學校。走在路上,我突然想起:肖安···他如果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他是怎麼在昨天把我從‘那’個地方帶出來的。又是怎麼會直到這麼多正常的人類不該知道的東西的···
我本想控制住自己不去問,但在教學樓下分別時仍是沒有忍住“肖安···”
我們站在樹蔭下,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在他略有些蒼白的臉上投下幾塊光影。他看着我露出詢問的神色。淡淡的陰影下,他眼睛的顏色深不見底。不得不說,小時候還有現在,他一直很漂亮。是的···幾乎所有的不祥都會有···一種奇特的美麗。
我移開視線,垂下眼“肖安···你,你是人類罷。”
有短暫的沉默,我漸漸緊張起來。
“我和你···是同類。”
我擡起頭,他淡淡地看着我,微微蒼白的臉上有某種摸不透的情緒。
這樣的回答,也許可以算作是答案,但也許也不能說明什麼···我低低“嗯”了一聲,對他擺擺手“我先走了。”
他點了點頭“以後晚自習我會送你出去。”
我看着他,微微有些迷茫“你爲什麼這麼照顧我?是因爲我們以前認識麼?”
他的聲音清淡低沉“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我說過了···我們是同類。”
我盯着他平靜無波的臉“同類···同類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還真是···到現在都什麼不知道啊。”他忽然笑了,臉色似乎更加蒼白“一直這樣問的話,不如去問一下你的家人。”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神色似乎有些傷心,笑容中卻似透出一股森森的鬼氣來“那時候···我們遇到時住的醫院究竟是什麼醫院。”